第七十三章 击杀妖帝
梅湄抚上仙位的指尖抖了抖,言辞却清朗:“有动作你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把仙位交到我的手里,何况杀我一个连仙位都没有的梅仙,对你、对魔族都没有好处。”
锐观轻笑一声,任她和仙位融合,他只管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曾经无数次看顾亦姝一样。
守住仙位,交还到这一任的梅仙手里,不是心软糊涂,不是设局构陷,仅仅是为了破除他的心魔而已。
谁说没有好处?
好处就在于打今日起,他可以理所应当地认为欠亦姝的那一份已经偿还到了天下梅花的身上,从此他心底再也没有软肋,于修为、于即将展开的天魔大战,都是“利”。
他不是锐观,他是魔尊——尉赫。
而锐观,只是他诓骗亦姝的手段,是他放在这世间的一片影子。
这影子和数十万年前派的那个到妖族救花疏和亦姝出来的影子一样,受他操控,为他所用、唯一的不同大抵是操控别的影子他用的是术法,操控这个和他截然不像的影子,他用的是自己的三魂七魄。
为了更逼真,为了,骗过她。
从结识花疏到她生下亦姝,这个计划就开始了,他要借梅仙的故事,搅乱天妖两族的浑水,不费兵士而牟利,为他征杀天庭谱一序曲。
花疏性烈,他拦不住,差点失去了掌控,好在最终亦姝仍然留在他身边。
他悉心教导了亦姝那么些年,也为她孤身赴妖族做了点大快人心的事,后来又遂了她的愿,送她进黑雾闭关、不知归期,终究是为了等世人都忘了这段往事,再唤她出关,如惊雷劈开天妖两族的和平。
七万年前,时机成熟,他闭关是假,叫醒亦姝是真。
但没成想,他是看清了亦姝心底的感情,也利用这份感情让亦姝心甘情愿地为他掌控妖族、搅乱天庭,到头来却成了他的心魔。
不能说,不必说。
数十万年筹谋不能因此失足,于是他借着这个上好的机会,还了这份人情。
在他的设想里,从此以后,即便无法如实告诉亦姝全部的真相,他也能撇开惦念、心下空寂,对自己有个交代,不会再因为一个亦姝影响到他的修为和对大局的判断。
至于为什么要和上次来的那两个交手,不过是因为他要一箭双雕,还没到交还仙位的时候。
什么守护仙位等着梅仙莅临再亲自交还,都是表象!有一件事,他也等了几万年。
仙位散发着迷蒙的光,一点点切入梅湄的本体幻象里。在鲜红色的诅咒即将全数没入的那一刻,仙位光芒大盛,笼罩了整棵梅树,照耀如白日,枝枝散银辉,合着满树摇曳的红梅,恍如素雪银妆,旖旎而清贵。
一记风狠狠掴上梅湄的面门。
仙位归位,仙法充盈,暂时弥补了精神的亏损,梅湄几乎是下意识地腾身而起,花影缤纷,挥袖还击。
背后数扇大门刹那全开,结界消退,让所有宫女和行走的铁甲侍卫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不知是花妖还是花仙的女子出掌果决,悍然击上一高大身影,而那高大身影连退几步,撞进边角落里轻笑男子的怀中。
那轻笑的男子一拂高大身影口鼻,笑容渐失,眼神凌厉,电射琼宇。
“击杀妖帝!梅仙,你是要代天庭、西池向我妖魔两族宣战吗!”
击杀……妖帝?
梅树幻象散落成漫天花雨,是梅仙归位的征兆。而花雨零落的另一边,是妖族半壁的猝然晦暗,象征牵系妖族命脉的一代帝王的崩殂。
梅湄停立在锐观的对面,看着他脸上的凝重,看着他眼底眉梢潜藏的笑,忽而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魔族的目的。
这就是锐观等她来的目的。
不是非要她来一趟不可,也不是不能把仙位交给桐素。他一定是掌控,不,是没有完全掌控妖帝,他在等妖帝失去神智,进而借任何一名天族阵营人的手,拉开妖族对天族的仇恨。
失去神智还不够,她在梦里是和妖帝短暂地交过手的。以她现在的功力,纵使有仙位归体那一刹的法术的莹润,也绝难达到一击杀死妖帝的程度。这妖帝一定是在濒死的状态才会如此羸弱,甚至被锐观操控了行为,撤去了下意识的防备。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妖族就已经在魔族的掌控之中了呢?
梅湄的脑海里划过两个字,“亦姝”。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铁甲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向她发出了抵死的一击。
两道身影从妖群中冲出,伴着数道腾空的鬼兵,翻手凝结屏障,暂时顶住了攻击。
“梅湄,你在发什么呆!走呀!”汀兰双手一推,已被击打到在崩溃边缘的结界再度明亮,她回头,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走!带着仙位离开!”
“一个,都不要走了。”
锐观放下妖帝的尸身。他悠闲地等到这尸身化成了碎片,消失在时空里,才踱步拨开没用的铁甲侍卫,走到汀兰、芍药、梅湄的对立面。
他明明神情哀伤悲痛,却又吊着嘴角仿佛在笑。
“魔族与妖族同气连枝,我初初代魔尊而来,意图为妖族报了亦姝公主被捉拿的气,却不料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西池花仙擅闯妖帝行宫击杀妖帝,你天庭还真是,欺人太甚。”
“诛我帝王,拿命来偿!”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紧接着就如同海浪,一层层叠涌奔赴,直直冲进梅湄的耳朵。
“诛我帝王,拿命来偿!”
“诛我帝王,拿命来偿!”
她低头,看见了妖群里的小瓷。
那个偷懒的小宫女,早先还说着不想替大人物们打扫房梁,现下已经和其他的妖族一样,愤慨地对她吼着“拿命来偿”的话——怪她欺瞒,怪她侵入。
“我不走。”梅湄飘到汀兰身边,“魔族包藏祸心,泼我脏水,污我清名,挑拨天妖两族关系。今日,我留在这里,身死神灭也好,受尽折磨也罢,这件事只能是我个人行为,绝不能牵连到西池,”她紧了紧袖子,“和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