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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一世欢喜

梅仙在线结婚苟命 临溪客 2583 2024-07-07 09:26

  “你在浑说什么呢,快去给殿下拿毯子,要火上炙烤过的那一种,暖暖活活的,殿下用着正舒坦。”

  周,开平十四年。

  她是稷王府养的孤儿、稷王世子的女侍卫,梅湄。

  而那个不良于行、大热天捧着一本书在房间里烤火的,就是她效忠的主子,稷王世子,应子胥。

  她该怎么形容这个主子呢?

  大抵是个沉默寡言的行动派。

  那又该怎么形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呢?

  梅湄郑重地回忆了一下他们的过往。

  应子胥七八岁的时候,《列周集》掉进湖里了,他下湖捞书,她下湖捞他。

  应子胥十一二岁的时候,他三言俩语打压了世家子弟的嚣张气焰,她三番五次地带着他翻墙越户躲避那些纨绔们的事后报复。

  应子胥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彻查私铸案、粮草案,她上蹿下跳地跑腿不说,还顺带拎着他躲过了几次真刀真枪的追杀。

  ……

  如果真要算起来,八成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眼里是家国天下,她眼里只有他。

  “小梅花。”

  里头那个温书的稷王世子应子胥又叫她了。

  忘了说一句,“小梅花”这三个字是她的诨号,具体是什么开始的也记不清了,反正他叫着叫着,她应着应着,也就顺口了。府里上下都知道说梅花不是梅花,是在叫她。

  应子胥阖上书页,双手搭在冰冷的木椅上。

  梅湄飞快从屋檐上掉下来,落在光滑整洁的地面上:“主子吩咐。”

  “备车缘生观。”

  京郊东面山崖上的那处香火十分旺盛的道观?

  主子要去道观做什么,难道又和什么案子有关?

  应子胥打量了眼梅湄,深黑凝红的瞳孔里目光如炬,看得梅湄跳后了半步。她赶紧拱手应承:“是,我这就去,主子稍候。”

  “回来。”

  梅湄脚步一滞。

  应子胥又翻开了书册,若非房间里只有他和梅湄两个人,梅湄还以为这位主子不是在和她说话。

  “六尺二寸。取我信物,到东市那家制一道袍。”

  道袍?

  梅湄反应了一下:“是给你做吗?六尺二寸不够吧。”

  应子胥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梅湄倏得住了嘴,六尺二寸给主子做是不够,但似乎……是她的身量?

  “我要扮道姑!”梅湄惊讶地跳到了柱子后头,“我不行,我这样子一看就不像。”

  应子胥握书骨的指节微青泛白,座下的轮椅也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我扮,这就扮!”梅湄立即微笑答应,窜上房梁。

  眼见她就要溜之大吉,应子胥淡淡地添了两句:“带回来,今夜再扮。”

  ~~~

  是夜,梅湄穿着道服守在香火前,一只眼闭一只眼睁地学着别的道姑的样子虔诚地礼敬神明。腿脚跪久了,麻木沿着经脉涌上来,酥酥的,她忍不住勾起脚尖抵上藏在靴子里的尖锐,消除这别扭。

  别说这一回别扭了,她从早上就别扭到了现在。

  先是应子胥坐车里,她团缩在车底混进道观,再是装作完全不认识应子胥的样子和他寒暄,到而今跪在此处前没瓜果、后无软榻的地方“培养耐心”。

  也不知道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梅湄稍稍一晃,烛台照下的影子就微微一动,扑在了右前边的道姑身上,像是玩着影子捉影子的游戏。

  “后院有贼!”

  风扑地扇开大门,有道士闯进来。

  梅湄心头一紧。

  不会是主子偷什么被发现了吧,他那两只脚可不好使,就算为他查案方便,内廷司将这轮椅打造得再趁手也不如自个儿的脚来得利索。

  然而梅湄也不敢擅自行动暴露了身份,只好跟随着道姑们前拥后挤地“走”出了屋堂。她正犹豫要不要上檐盘梁,快些抵达后院一看,衣角就被谁扯了一下。

  “小梅花,走。”

  熟悉的低哑声音落在耳边,梅湄想也不想,推着应子胥按照早早踩点的路径直达车厩。她一股脑地把应子胥“塞”进车轿,解开马绳,趁后院吵嚷,大家都被抓贼夺去了视线,自小门扬长而去。

  “你带了别人?”

  夜色漆黑,山路难行,石子被压得咯吱咯吱,梅湄全神贯注于手中缰绳,却也不免多问两句,全当是指控他今晚把自己扔在那堂屋里,跪对着诸天神明,浪费了这一副好身手。

  “嗯。”应子胥闭目假寐,掌心里不知攥着什么要紧的物什,还用巾帕谨慎围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和死者一般高。”

  梅湄被噎住,里头又传来一句。

  “——非你不可。”

  好一句“非你不可”,梅湄默默咽回了质疑。

  正当时,箭羽声击耳过,马蹄掌下石子如跳雷骤然翻滚,梅湄近乎是在瞬间勒缰、转方向、越车脊、抛长绳,飞步抵轿身大力一扯。

  “抓住!”

  又是几道羽箭,直奔向人和绳。

  梅湄用尽全身力气,一踹车轿,借反作用力拉出应子胥,三下五除二背在了身上。男子的重量欺上来,直闷得她胸慌,好在年少时就有锻炼,吃力是吃力,倒还坚持得住。

  道冠散落,鬓发被夜风撩得纷飞,少有几根擦过应子胥的脸颊。

  他摸向腰间的匕首。

  “五殿!”

  神识里有人在呼唤,他手上的动作一停,另一只手则仍然攥着证据。

  两头火把渐涌渐近。

  “其他的人呢?”梅湄咬着牙拔出两靴里的短匕登山,顾不得背后一通的车仰马翻摔下山崖。

  “后面。车轿快,一刻到。”

  “这次您又惹着谁了?”不足须臾,两鬓汗津津。山风瑟瑟,梅湄顶风而行,却不敢眯眼,只吹得两眼泛泪,依然睁着眼睛,生怕漏过什么细节。

  “瑞王叔。”应子胥平淡地答道。他眼里有情绪叠涌,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这回不同于上次在凡间,哪怕是用一丁点术法都可能会前功尽弃,要不是留了孟婆在奈何桥上时刻留意他的动向,避免他犯错,他刚才就已经忍不住要为梅湄出手。

  还好,还好。

  只是苦了她,要经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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