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威胁,鬼差也不要他,看样子他是无处可去,那就把他留下吧,不过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洗澡,他身上的气味都可以熏死一只苍蝇。
没有剩菜,她给他找了几个西红柿吃,他才不在缠着她,安安静静的蹲在一旁,这囫囵兽还真不挑食。
洗澡水打好,卫应离背过身:“你可以脱衣服了,你放心,我是不会偷看的。”
因为看他的行为完全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她才没有出去。
等了一会儿,声音不对啊,她转过身来看到他把头伸到浴桶里正在咕咚咕咚地喝水。喝完水还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这让卫应离头大,而且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好像不会自己洗澡。
没办法她只能帮他把上衣脱掉,哄着他进了浴桶里。
“你有没有名字啊?”卫应离边给他洗边问,他好像听懂了,摇摇头。
“那你就叫咕噜吧,吃人的时候肚子叫的那么欢。”
他又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卫应离随口取得名字。
“没想到还挺好相处的。”卫应离自顾自的说道。
仔仔细细的用皂角把他的头发洗干净,梳好了头发,又给他刷了牙,可能是她沾多了盐巴,齁的他噗噗噗的吐了她一脸……
冲洗干净,看着白白净净的咕噜,她有一种成就感,她打量着他,其实他也长的蛮好看的,湿漉漉的头发正光滑的披散,弯弯的眉毛下面是黑又亮的瞳孔,里边有些不知名的期待闪烁着,小小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在配上这纤瘦的身材,活脱脱一个不染世事的少年。
夜半,她感觉有人抱着自己,抱的很紧,让她有些难受,她觉得不对劲,挣脱了那人的怀抱,赶紧下床,慌乱的差点叫了出来,点起了蜡烛,借着光看那人居然是咕噜,穿着亵衣的他还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那可爱的模样让人不忍心破坏。
卫应离笑了笑,坐在床边柔声道:“不是给咕噜安排房间了吗?咕噜怎么过来啦?”
他只是抱住她的手臂歪着头闭眼靠在她的肩膀上就没了动作。
“咕噜,你是不能跟我在一起住的,知道吗?”
咕噜摇摇头,她有些无奈,不过她只当他是小孩子,把蜡烛吹灭,任由他抱着自己入睡。
日上三竿,妙天君在卫应离门口,唤了半天没人应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子依偎在她怀里,连忙咳嗽起来。
被咳嗽声吵醒的卫应离眼神渐渐清明,见到来人是妙天君,便想着问声好,可妙天君的表情奇怪,她才发觉,咕噜挂在自己身上姿势暧昧,赶紧解释道:“我们什么都没有,真的。”
“收拾收拾去仙草园吧。”妙天君根本不给她别的机会解释。
咕噜虽然看着瘦弱,但是力气不小,一直背着朵颜来到了仙草园,把朵颜放在塌上,他用头蹭了蹭卫应离的肩膀要夸奖,而卫应离奖励似的摸了摸咕噜的头。
这一切当然都被妙天君看在眼里,他有的时候真为清愿感到不值得,可没办法,那个情痴对待未南栀就是傻的很,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未南栀什么,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半分都不叫她知晓。
妙天君给朵颜治伤的空隙,卫应离就带着咕噜到处去转转,要说药材卫应离也跟朵颜学了一些,可这周围都是些她连见都没见过的草药。
仙草园也只是个结实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华丽,这让她很意外,一个上仙居然甘心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转悠着,咕噜发现了一颗果子树,抓着卫应离的袖口摇晃起来,撒娇一样的指了指果子又指了指肚皮。
开始她是拒绝的,挨不过咕噜一直撒娇只能妥协,咕噜蹲下身子,示意她骑在他肩膀上借力,由于她不会爬树,手臂被树皮磨得发红,她才骑坐在一颗树杈上,晃晃悠悠的摘了几个果子,扔给了地下的咕噜。
咕噜把果子揣在怀里,就伸出手来接着她,卫应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龟速爬下去比较好。
她摸索着往下爬,快到底了脚下一滑,没抓稳,更悲催的是,咕噜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掉了下去了……
摔得她屁股都快开花了,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自己同意的摘果子,说什么都不能生气,卫应离就只能幽怨的盯着咕噜。
两人慢慢的移动,卫应离看着咕噜欢快的吃着果子,笑眯眯的眼仿佛可以治愈自己刚刚受的伤。
咕噜又忽然兴奋的指着一座庙宇,牌子上写着——红喜庙。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庙里,这儿不似寻常庙宇,没有供奉神佛和菩萨,只有一个高大且祥和的镀了金的老妇人在接受香火,她的前面还有一口很大的雪白色覆着青云纹图样的陶罐,陶罐里边是清澈透明的水。
再无其他,看也看够了,也该走了,她们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一个妇人叫住。
卫应离见到的是和上边镀金的妇人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称自己为掌管姻缘的红喜神。
“姑娘,这口陶罐可不是一般的陶罐,你只要把一根发丝放入水中,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她也在想有没有这个妇人说的这般神奇,不过是一根头发,就算自己被骗了也没什么损失。
她照做了,取了根发丝入水,卫应离觉得自己脑袋里一根锁着记忆的线断了,断的彻彻底底。
高兴,难过,悲伤,震惊,怨恨,所有情绪夹杂着陌生的记忆,如洪水决堤般灌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没办法承受。
卫应离一下子晕了过去,咕噜慌了神,那个妇人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后就消失了。
虽然从碧霄殿到仙草园的路途有些远,但拿着糕点的初云依旧欢喜着。
修缘君刚刚回了仙界,看着仙界还似以前般井井有条,直夸她能干,还赏了她一把自己提字的折扇呢,修缘君的物件可是连妙天君都极少送的,却送给了自己,这么想着初云心里的欢喜又添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咕噜左顾右盼终于看见有人来了,来人梳着双发髻,一身淡蓝色仙萝裙衬的人有些稳重,特别是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让人看了就知道是个聪明姑娘。
他飞快的跑到初云面前,初云明显被吓了一跳,咕噜满脸无助的指着昏了过去的卫应离。
距离不远,初云抬眼一看,便认出了她是未南栀,见此情形她也顾不得疑惑,只是费力的抬起她,放在了咕噜后背。
他们回到仙草园,妙天君给朵颜用了药,刚刚从她房间出来,就看到咕噜背着昏迷的卫应离,后边跟着初云。
“妙天君,南栀姑娘在红喜庙晕倒了,您赶紧给她看看病因吧。”初云也有些焦急道。
妙天君瞧了瞧,“这是中了幻术,人没事,只能等她自己醒来,强制唤醒弄不好会丧命。”
咕噜松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还未清醒的卫应离,初云叫他坐,他摇摇头,他怕他坐下会睡着,她醒过来他不知道。
初云见他倔强也不再劝,把糕点分给咕噜一些,就和妙天君去了隔壁。
他坐着给初云倒了一杯茶,笑着,“修缘君在家,阿云怎么舍得过来?”
“是修缘君说你旅途劳累,特意让我做的,你最爱吃的绿豆凉糕,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冰都化了好多,口感可能没有那么好了。”初云边坐下边把盖子打开。
妙天君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还带着丝丝凉意。
“阿云的手艺一直都是这么好。”妙天君实事求是的说道。
初云看着妙天君一本正经的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了什么。
“妙天君,南栀姑娘怎么会出现在你这?”
“一言难尽。”
明月亭。
依风真人刚刚运气完毕,唤了外面年已等候多时的丰屠。
“事情办的怎么样?”
“师傅,都在您的预料之中,我刚刚从红喜庙回来,那小女子梦醒怕不是要和清愿拼命。最让徒弟惊讶的是,朵颜这丫头为了自己弟弟都肯把自己献给未北儒,没有让师傅失望。”
“很好,我说到做到,别惊动别人,把他们姐弟带过来,把他弟弟的神智恢复。”
“师傅,这囫囵兽可是您的心血,就这样让他恢复神智,是不是……”
“我让他恢复神智,是让他为我做更多的事,这帮孩子只知道情情爱爱,成不了气候,殊不知,这情爱只会成为软肋。”
“师傅英明。”
卫应离是被吵醒的,她听见了刀剑碰撞,痛苦的嘶吼,千军万马的声音,她醒后,不知为何置身于此,这是片竹林,也像战场。场面混乱不堪。
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修缘!
他不似往常,一身墨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长身而立,手执长剑,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到地面上,砸出了一朵朵血花。
这样的他让人陌生,让人害怕。
她尝试着叫了一声:“清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内心询问自己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了。
他似乎听到了,眼神狠历,执剑便刺向了卫应离,吓得她双腿发软,忘了动弹。
一个美妇人挡在了她身前,剑刺入了她的身体,她倒下了,她的眼神卫应离永远忘不了,是那样慈爱,里面满是舍不得。她又听见了一个男人失去挚爱痛苦的哀嚎,是那样不甘,明明他已身负重伤,却还要为亡妻报仇,结果是一样的,他也倒下了。
卫应离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全部都想起来了,他们正是她的爹娘啊!
卫应离抓住清愿的手,那双沾满了她父母鲜血的手哽咽着,“清愿,他们是我爹娘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为了自保!我都说聘礼在这,为什么有这么多魔兵?还不是不信任我,想趁机杀了我,只不过被我反杀了而已。”
他的语气是那样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他甩开她的手,退后几步。
“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卫应离闭起眼睛,捂紧耳朵的欺骗自己,好像自己不听不看,这一切就都没发生一样。
“相不相信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也马上去陪他们了。”
清愿扯出一个冷笑,飞身向前,长剑刺入她的心口,一剑贯心。
卫应离只觉得心口一凉,随之而来的是没办法承受的痛,剑被抽离,一口鲜血喷出。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未北濡这么不喜欢修缘,甚至恨他,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辈子没机会,下辈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丰屠偷偷潜入仙草园,摸清地形以后,化成卫应离的样子,把咕噜骗到了朵颜的房间,念了个决,三人就一起消失了。
听初云说卫应离中了幻术,清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仙草园,守在床前。
妙天君来看看卫应离醒了没,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清愿给吓了一跳。
“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当然是门。”
“来了也不说先看看朋友,重色轻友。”妙天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清愿转过身直视妙天君,“你活蹦乱跳,面色红润,比我上次见你还年轻了些,你这般安好,让我想惦记都难。”
妙天君这个朋友,他不想跟你计较时处处退让,一旦他认真了,那你就遭殃了。
“南栀什么时候才能醒?”
“都两个时辰了,应该快醒了。”
果然,妙天君刚说完,卫应离悠悠转醒,见她醒了,妙天君识相的退了出去。
当卫应离第一眼看见清愿时真想杀了他,可她一没有兵器,二没有毒药,什么都没有,打架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杀他?所以她只能等时机。
“南栀,感觉怎么样?”
“只是睡了一觉,没事。”卫应离冷淡的回应清愿的话。
“那就好,要不要和我一起回碧霄殿?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
“可以,带上咕噜一起吧。”
“咕噜是?”
“就是那个囫囵兽,不过他很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