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心灭掉手心那幽蓝而带着森森寒气的火焰,阴阳怪气道:“樊大公子如何这般紧张?我与两个小姑娘说话,与你何干?”
樊青山手中的力道却是愈发深重,似乎指节都在作响,可戚无心依旧满脸笑意,不为所动,仿佛捏的手就不是他的,不知疼痛。
但樊青山还是松开了戚无心的手腕,回之一笑,一笑意味深长。
丘北山只是在一旁瞧着那场混乱的厮杀,未将这几个年轻人放在眼中。十个水寇满身伤痕,脸上青紫不一,眼眶带着血,眼内充斥着红色。
也不知其中一个矮小瘦弱的家伙何时从身上掏出一柄刀,几寸之长,原本被另一人踩在身下,一拳又一拳,劈头盖脸地砸着。
鲜血和着口水,口水带着牙齿,在飞溅。一双眼睛本已经睁不开,整个身子也是那般疲惫,可他还是在挣扎着,将那一柄小刀插入出拳的水寇身体里。
矮小水寇大口地喘着粗气,满嘴的鲜血,沉重的呼吸,却还是忍不住笑。而他的手中便是握着一朵金花,紧紧地握着,那金花也染上了鲜血。
可接下来,又是沉重而猛烈的一拳,砸在矮小水寇的咽喉上,让他断了气。
沙地上零散杂乱地躺着五个水寇,有的闭着眼睛,有的死不瞑目,眼中还有惊恐,不甘。
而站着的那五个水寇,虽是手中握着金花,却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可他们还得笑。戚无心就在他们面前,虽是笑着,却好似深渊出来的魔鬼,透着阴森诡秘。
“你们还愣着作何?还不快些将手中的金花一个一个地送到两位姑娘手中?讨得美人欢心?”
这五个家伙有些犹豫,脚下步子未动,好似很难做。
戚无心脸上的笑意更盛,右手隐约一动。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水寇察言观色,硬着头皮笑着,却牵扯着面上的疼痛,近乎谄媚道:“姑娘,还请收下这金花。”
言语低下,眼神恳求,还有一点惊慌。
金花确实很好看,可它却已经沾满了肮脏的鲜血,里里外外透露着罪恶。以他人生命换来的一朵金花,白琉璃可会接受?
琉璃一脸犹豫。
“琉璃,若玉,你们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
樊青山拧过白琉璃的身子,让两人回到屋子之中,却在两人转身那一刹那接过水寇手中的那一朵金花,身影未动,金花散落,飞作五道金光,五个存活的水寇应声倒下。
再无生机。
这一切动作如被游四方瞧在眼里,他不禁有些佩服樊青山的坚决果断。白琉璃与若玉虽是听得身后有动静,却被樊青山推着,不让她们向后瞧。
依照戚无心的秉性,若是琉璃两人不接这金花,那这些水寇亦会死在戚无心的幽火里。若是琉璃她们接了这金花,岂非入了戚无心的局?让琉璃她们为这些家伙的死还要耿耿于怀。
戚无心啧声道:“想不到樊青山还是一个护花使者,倒是小瞧了你。”
若玉的心里有些落寞,这不过是几个水寇,他们死了虽无何。可是这人间亦有多少人在忍受苦难?不忍去想。兴许也是一直受到青莲宗侠义的影响,故而才会多想。
琉璃一向忘事情很快,此刻更有樊青山在自己的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
两个女子睡觉之处也是一个简易的房子,只有一张木床,昏暗的灯光落下,并不太明朗。
樊青山停在了门口,难得笑道:“女儿家的房间,我就不便进去了,好生休息,明日我们便离去。”
“明日?可戚无心可会同意?丘北山可会……”白琉璃还是忍不住问着。
樊青山正色道:“我说的话,便是道理。”
忽而,白琉璃似乎又想起了在孤夜城那一日,那个以一己之力撑开城门,为两人开辟生路的男人,心中不禁又是安定。
樊青山总能给她安全。
白琉璃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小门很不舍地被关上,有白琉璃的一双亮闪闪眼睛偷窥着。房门关上了,若玉却还在愣神,仿佛整个魂都不再身体里。
“喂,小玉儿,不要想太多,那些家伙的生死与你无关的,皆是戚无心那个大魔头。”琉璃心中仍有些害怕,可她不喜欢瞧见若玉这个样子。
还是青莲宗好,没有凡间的这般杀戮,没有戚无心这般的魔头。琉璃在诸峰之间来去,都是那般无忧。
若玉笑着,道:“我自然没有太在意这些。不过是想起了师傅一直教导我们的,以守护天下为己任,护得白桐洲的安平。可瞧我们现在的修为,却是无能为力。”
琉璃安慰着小玉儿,道:“你这般勤奋,每日研读剑术,总有一日能登峰造极,也总有一日能扫除这世间的罪恶。到时候,我也会陪你,我们两个一起,将戚无心这样的家伙打死。”
说着,琉璃踹了木床一脚,以此出气。哪里料得脸上的力道太大,竟有些生疼,不禁咬了咬牙,鼻子一皱。
若玉白了这丫头一眼,将她扶到床边,让她坐了下来。琉璃瞧着若玉垂下长长的睫毛,一脸认真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心里暖暖的。
“你这丫头,下脚没轻没重的。如今倒好,还把自己伤了。”若玉为琉璃揉着脚,还抬起头责备一两句。
“我是故意的。我就想让小玉儿你为我揉揉脚,我的心里也是高兴的。”琉璃依旧胡言。
“你再这样,我捏重点,疼死你。”若玉言语中有几分威胁的意思,却不忍心下手。
小小的窗外有洁白月光投射进来,洒落在这两个白衣女子身上,屋内有笑语洋溢,在这安静的夜悠然。
在屋外不远处有一颗的叶稀疏的树,树影斑驳,月光透射,落在树下的布衣少年身上。
樊青山一个人独自坐在那一块石头上,身子倚靠着树,抬头仰望着天空,耳边是隐约的笑声。
那些水寇似乎也各自回到了屋中,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明日将是明媚的。
经历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又有谁还有精力来打这两个姑娘的主意?不过樊青山依旧岿然不动,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那个已经黯淡的房子,嘴角浮着笑意。
樊青山不知何时自己会这般笑了。兴许那是在苦修之后,自己的那个师妹的亲近,会让自己高兴。
为何自己会觉得白琉璃曾经在自己的生命里走过,还留下了那般不可磨灭的痕迹,竟令自己莫名之间想要去守护这么一个人。
远处,昏暗之中,却是走过来一个人。高大而修长,眼睛如同幽火,飘渺不定。
“樊大公子,你这护花使者还真是尽心尽力。如何,今夜便准备在此睡觉?”戚无心永远笑着,不过是笑中的含义不同罢了。
如果说在水畔旁的笑带着阴谋的味道,带着戏弄两个女子的意思,那么在此处,那便是嘲笑。
“谁让你靠近的?”樊青山冷冷地瞧着戚无心。
这句话落下时,樊青山已经到了戚无心的眼前,一只手抓着戚无心的衣服,几乎要与戚无心脸贴着脸。
“我想靠近,我就自然靠近。”说着,戚无心向前迈出一步,与樊青山鼻子贴着鼻子,气息都吐在对方脸上。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樊青山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头发无风乱舞。
戚无心轻轻地拨开樊青山的手,整理了一番衣服,道:“我以为你不敢。你就这般松手了,又如何会杀我。再如何,我戚无心在这奉天教还是有些分量。嘿嘿。”
樊青山沉默不语。戚无心的地位在奉天教是很高的,他的身亡,恐怕是牵扯着不少风雨。
戚无心叹声道:“不过,你没有出拳揍我,我倒是有些失望。”
“你这人,还真是欠揍。”樊青山话落拳出,一拳轰在戚无心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嘿嘿,嘿嘿。”戚无心虽然躺在了地上,却是笑着,欣长而鲜红的舌头舔舐了嘴里的鲜血,身子抽搐,“这样,才是我认识的樊无道。不过,这一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也不知你在魔山之内修炼了那么多年,还是这般。”
樊青山即是樊无道,两个人,也不过相差了一个猴脸面具,可是身份于白琉璃她们而言却是天壤之别。
“你这人,嘴还真是硬。”樊青山居高临下地瞧着戚无心,言语冷冽。
戚无心的身子很柔软,站起身子一舒展,似乎刚才那一拳也没有发生。
“哦,林轩来找你了。不过,被我给骗回魔山山脉去了。这混丫头,还真是好骗。”戚无心话语平平,似乎在描述着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
可谁又知晓戚无心与樊林轩的关系?两人的关系也许更像兄妹,又或者说,戚无心对待林轩,比兄妹的关系更胜。
而戚无心于樊青山,则没有太多情感,男人之间总是容易滋生仇恨,尤其是两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况且,还有魔子之选横在两人之间,又如何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