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那天的那个面具男人!难怪你中了我的毒还没事,你……,你到底是怎么解了我的玉蛛毒的?这可是千年蛛王的唾液啊,我师傅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了那么一小块儿的!你快说。”陆绾急不可耐的看向慢悠悠地细水分着茶的赵承間,少年的指骨根根分明,在一片暖融融的流金日色中白的透明,侧脸就若隐若现的掩在碎金光芒下,看不清表情与神色,可单单是看着刀削般的轮廓,也知道这是个极好看的人儿。眼下这个极好看的人儿不急不徐的烹着茶,故意吊着陆绾的胃口。明明如画一般的动作行云流水,陆绾却觉得分外可恶。
“你呀,打小就改不了性急的毛病。快过来尝尝,刚刚煮好了悦颜茶,你小时候最是喜欢不过了。”赵承間眼瞅着陆绾焦灼的推理着玉蛛毒性为什么给自己下不了毒,只含笑什么也不说,边打着太极将问题重新抛给陆绾,边招呼圆眼溜大的小少女吃茶水。陆绾的脸上越发焦虑,赵承間偷偷的瞥视着少女好看的星星眼睛,唇角的笑意更加的明显了。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会说的,我还是靠自己去琢磨琢磨吧。赵繁臣,你能少提些陆绾小时候的事情不能?我都忘记的干干净净,你若非得让我记得什么,估计也是母亲大人战死穷荒,我流落民间时受尽屈辱和白眼。对,当年锦衣玉食的阿绾早就没了,为了活下来我在死人堆里摸金,与狼群抢猎物,若不是师傅救下了我,我根本就不会活下来。更不提别的难言之隐,这些都是太痛苦的回忆了,我宁愿此生都不再想起来,若能选一个好的结局,我宁愿我从未出生在王族陆门,我也宁愿自己不是大历女将军陆柳的女儿。我只愿生在普通人家里,晴耕雨读,当庐酌酒,有爹有娘,一家人吵吵闹闹的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吃的坏点,穿得坏点都没关系的,只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就好了,只要不抛弃我就好了。可师傅没了,十二也没了,再也没有个人愿意真心对我好了。若真有个别例外,也只是因为我是陆柳的女儿这层身份不得以为之吧。”陆绾背过身子,闷声的说着,小脑袋缩在宽大的裙衫中,像只没人要的瑟瑟发抖的小鸵鸟。光是看着就觉得孤寂,更别提再说上这一番诛心之论了。
赵承間听的心如刀割,添茶水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还尚在僵着,香茗顺着竹筒流了下来,隔着十多年的光阴和经历,隔着岁月长河的阻力,隔着两个人千山万水的距离,这盏悦颜茶到底是喝不成了。
陆绾的余光瞟向赵承間,也不知他在沉思些什么,任由茶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陆绾的眼睛里露出少许狡黠的光,星星眼睛弯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精光一闪而过,面上表情只悲痛得厉害。少年的情绪低落得越发紧,少女就越发懂得了些什么,果然是攻人先攻心。陆绾是这人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一生都背负的债。
“阿绾,你今天先退下休息吧。竹居里是柳姑姑的身前的住所,你先安顿下来。不要闹,去吧。”赵承間沉默了良久,久到陆绾以为少年睡了过去,再不能够开口说些什么辩解,他就突然开了口,再没有了皇族中人君临天下的霸道和凌厉,少年像薄暮苍苍的老妪无人可识般寥落,陆绾只用几句话就抽走了他全身的气力,仿佛多年的铠甲化为虚无,顽固的堡垒轰然倒塌,陆绾只一人单枪匹马就伤得他体无完肤,就让他不能够安心的过好余生,即使陆绾被找回来了,也没用。她永远怨恨着自己,永远都是独来独往,此生都无法释怀,她跟柳姑姑一样的决绝,一样的让人敬而远之难以亲近。
陆绾难得乖巧懂事的行了蹩脚的庄安礼,匆匆退了出去。她出了门静静的站在台阶下望着肃王府飞檐走壁的青瓦红墙,望着大片灿若云霞的落烟花紧促密集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远处是素净的廊桥菡萏,近处是祥和春色,流水人家。谁能够想到堂堂肃王会住在这样朴实无华的地方?少女突然间有点怅然若失,她本以为赵承間会反驳些不得已的苦衷,可他今日竟然一反常态的劝退了自己。看来陆门阿绾在他心中的分量真真是不轻,可此陆绾非彼陆绾啊,空有个相同的名字也不能够承受这份情意啊。陆绾正想的入神儿。
“陆小姐安好?给陆小姐请安。”有柔柔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陆绾闻生识人,眼睛一扫只见不知何时台阶不远处一名鹅蛋脸的女子惶恐不安的行着礼,女子的宫装熨烫得贴贴服服,发髻上碎簪花随着身子的晃动打着颤儿,连像样的流苏也没戴着一支,却美在三分素雅无花自艳,此刻女子整个人拘谨的福着身子。原本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可偏偏胜在生了双极好看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水光,一抬起头就我见犹怜,仿佛是梨花一支春带雨。有诗为证: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眉螺。
“这是做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陆绾只觉得头大的看着眼下恭恭敬敬行礼的小美人,虽然她没有程如瑂那般美的飞扬跋扈只叫人不敢直视,可这来了就跪安不起又是什么道理?
“给绾姐儿请安,这是肃王妃殿下。娘娘得知王爷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姐儿,特意来拜见姐儿。”肃王妃郑妍的大丫鬟抢先开了口说道,明明神情飞扬无礼的紧,可语气偏偏温和的叫人挑不出来半分毛病,只定定的笑着。“绿珠,不得无礼!”郑妍缓缓起了身厉声斥责绿珠,可陆绾只觉得假得厉害,连仅存一丝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哦,肃王妃万安,肃王就在里面。就恕本姑娘不带路了。幻卫,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