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陌是个扫把星转世的。
季彦总是大逆不道的这么认为。
因为她看着弗陌整天除了“扫地”,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厉害的事情了。
还总是喜欢半懂不懂,不懂装懂的搞一堆山下面的礼教和管束上山来,专门让人不痛快。
季彦捂着耳朵不愿听,弗陌就敲她的脑袋,“小小孩儿,不知礼数,何以成事?”
季彦捂着脑袋叛逆道“怎么算成事,成什么事算成事?”
弗陌想半晌,也答不上来,理理并不乱的衣袖,转身走了。
转眼弗陌就带了新的夫子上山来,季彦嘴撅的能挂葫芦。
新来的老头比上一个还酸,谁愿意听酸老头说话呀。
临安城内。
一茶楼里。
文人模样的老头手持一柄半开折扇,轻敲木桌,桌上的瓷碗里盛着半碗酽茶,水波一震,应和着声响,满堂静了下来,老头慢悠悠开口:“不知,您诸位可曾听过这四方山呐”。
老头顿一顿,捋着胡须,变了音调:“此乃仙山,长居仙人,这仙人呐,真真是慈悲模样,普度众生的心肠。”
“您诸位会说,仙人不就是普度众生的嘛,这个仙人有什么奇特的?怎么个普度众生?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老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四方山主人呐不施粥散财,更不赐福赠物,亦不是简单圆信徒之愿,仙尊呀,是守清明看公正,是包青天飞升,判官在世。”
“这四方山呐,虽是仙山,却是人人去得,您诸位可曾听过仙山也是凡人去得的?这仙山呐只要是愿意去的,四方山可纳天下众人,上至诸侯下至小乞,四方山主人自掏腰包,或吃或住,长久亦或游玩,自由随诸君,是以一己之力纳天下。”
“传闻这千百年来,四方山已经容纳了上百万余人,人人皆是逍遥自在,而且呀传说,在这四方山上,沾了仙人气息,人人可得长寿。”说至此处,那老朽捧了盖碗连嘬几口,众人催促,老朽放下茶碗,咂咂嘴,那模样不知盖碗里是茶是酒,老朽复拿起扇子,敲打桌面。
“只是呀这四方山难寻,并不是人人可得其踪,是要那真心与世隔绝之人,方得寻到四方山。”
台下一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张嘴反驳“老头儿,说漏嘴了吧,真心与世隔绝的人会只是想去游玩?这四方山怕是上去就下不来了吧。”
老朽扇柄轻巧桌面“小友浅薄了不是,人生长久,心境亦是此一时彼一时,有人心如死灰长久断念,亦有人困顿一时,避世也只是暂时的念头,自然是寻得到的,而且也从未听过这四方山阻拦任何人呀。”
“嘁,我还真不信了,这四方山主人真真什么都不求?小不求便是有大谋,怕是这四方山主人憋着坏呢吧。”那人诸多怨言,引得众人唏嘘,有人将信将疑,有人破口大骂咒念他不知好歹,亦有人默不作声,三缄其口,不做声。
季彦捂着嘴躲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尖听老者说书,闭口不言,心里吐槽老头收了弗陌银子,怎么编的天花乱坠的,这么些年四方山上连带上她拢共就十二个人,难不成是鬼上山了?
临安城紧紧挨着四方山脚下,就算如此季彦也难得下山一趟,觉得这城里什么都新鲜的紧。
趁着弗陌忙,季彦偷摸着跑出山门,这看看那逛逛的,逛的累了,就钻进一家茶楼吃茶,听听那说书人的巧舌怎样如簧。
却不曾想会听到自家的事,心道不如看看这世人是怎么看我四方山的呢?说书先生一顿夸,季彦心里骂开了花,但听到有人咒骂,她还是气那人不知好歹,却不敢开口反驳。
她下山的时候中了山门禁制。
有一俊逸少年进了茶楼,那人身影挺拔,模样俊俏,气质绝佳,一进来就引起了众人注意。人群众多,众人吵嚷愈甚,季彦准备喝一口茶就跑,谁想,弗一张嘴,立马那人定上她了,那人朝她走来,抓住腕子,趁着众人吵嚷热闹提溜着她从茶楼上一跃而起。
她虽不满却也不敢再作死,偷跑下山时,一时没注意中了禁制,这奇葩禁制也是烦人,是设在人喉咙里,只要一张嘴便会被人寻着,像是专门为她这馋嘴猫设计的,哪有馋嘴猫不偷腥的?技不如人被人逮着哪里还敢声张,乖乖认命被人提溜回山。
刚进山门便看到一白衣仙人依着山门抬着头看着天,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宴喜遥遥地冲那人鞠躬行礼,季彦撅着嘴蹙着眉站着不动,背着手瞅着那仙人。那仙人风姿卓约,看见她却不理会,瞥她一眼、一拂袖子进了山门。哼,明明是在等我回来还偏偏不理我?扫把星,哼!
季彦回头讨好的掏出山下买的小玩意儿塞给提溜着她的人,晏晏笑意“宴喜,好哥哥,饶了我这一遭,再也不敢了,我这不是有事在身嘛,你看看苏青让买的胭脂,裴旭让带的簪子,还有田元元让我给她买的花雕,我这真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呀,实在是圣命难违呀。”
宴喜从来都是最疼她的,哪里真舍得罚她,捏了捏她的脸,“快去吧,仙尊问起来,我便说罚过了,可不许再这样了啊,下次再想出去一定得带上我,如今外面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
季彦勾着他的手指头,谄媚的笑:“宴喜真好,宴宴最好,下次一定带着你。”
宴喜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手指捏着她的脸“我那么好,你就给这么个小玩意儿?”季彦看看塞到他手里的荷包,里面全是山下买的酥酪糖,本是她真心喜欢的东西,想着宴喜平日对她最好才愿意分给他的,哪曾想人家看不上,“唉?不知好歹,我还舍不得分呢,好不容易从我嘴里省出来分给你吃的,还嫌弃上了。”作势要把糖抢走。
宴喜一抬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只是,给我的真的只有糖吗?”
看见季彦腰间一块碧莹莹的玉,抬手捏个诀,摘下来,一步跳远了,“这个玉佩也给我吧,今日就不罚你了,回去歇着吧。”
说完就没影了。
季彦气恼,这是给弗陌带的。
季彦一节一节的往上爬阶梯,慢慢往窝里挪,想个别的法子哄弗陌喽,反正弗陌很好哄的。
但似乎现在也没那么好哄了,季彦惆怅。
次日,季彦起身早课,正想找宴喜算账,宴喜没来,弗陌却先来了,依旧一身白衣,却多罩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腰封也是月白色的,且多了一块碧莹莹的玉佩,季彦看那坠子眼熟,很眼熟。
弗陌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些笑意,冷脸仙尊乐成这样?季彦恶寒。
弗陌这样喜上眉梢的模样少见的很,众人稀奇,仙尊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什么样的好事能让仙尊这样欣喜?
季彦憋不住“仙尊何事可喜?”
弗陌瞥她一眼,不答。
裴旭温柔细致,拽拽她的衣角,劝她不要作死。也是,她和弗陌已经三年未曾说过一句话了,在众人眼中,她已经成了弗陌的眼中钉肉中刺。
弗陌照常授课,季彦照常在下面撒野玩闹,弗陌当睁眼瞎,互不干扰。
只是课后,照例挨了三戒尺,季彦领了戒尺,心底踏实,只要是挨了戒尺说明弗陌还没有到真的不想要她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