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课毕后你们几个就不用来学舍了。”
众人起身行礼送走了弗陌。
“石先生要下山了吗?为什么不上课了?”裴旭问季彦。
季彦神情倦怠,“不上就不上呗,你没被虐待够啊。”
宴喜看过来,昨日季彦和他吵过之后一直懒懒的,对他也是冷冷的,他试着搭话:“石先生还在山中,你要是想学可以单独去找先生请教,彦彦肯定是不想再上课了。”
季彦没理这话,收拾了书本起身独自走了。
宴喜无言,枯坐着望向门外,季彦头也不回。
季彦顺着石阶慢慢往下,踢踏着脚,昨夜没睡好,今天很没有精神,昨夜的梦骇人,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她去了后山的小屋里,屋里放了一面镜子,镜子很大足有一人高,置于高台上,镜中景象是山水晴天,这就是桃源山水了。
她进了桃源山水,里面一景一物皆是熟悉的,可她明明只进去过一次,而那次她一只脚才踏进去就被弗陌挥手摔进木洞里了。
怎么会那么熟悉,亭台楼阁,山水树木,这一片天地竟然如此广阔,她凭着感觉往前走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有风沙沙的响起,安静的吓人。
她知道这是在梦中了,可是深陷其中醒不过来。她开始紧张起来,手在袖口里攥紧了,捏着那一道灵光纸片。
顺着那熟悉的感觉她走到了一座梅林雪山下,那山高大跟四方山差不多了,只是四方山上没有梅花,山尖上也没有雪,这山漂亮,整座山都是粉盈盈的,山尖一点白。
可季彦莫名的感觉冷了起来,那风吹过这梅花香山,带着甜腻香气,吹向她,梅花飘落一地,山林里沙沙响着,莫名的阴森可怖。
“这梅花开的诡异啊。”
她打了个寒战,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再往前了。她就此止步,转身往出口跑去,明明空无一人,但她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追她。
跑得她心慌气短,可找不着出口了,原先的出口消失了,变成了一堵墙,她被吓惨了,冷汗连连,在那堵墙前彳亍着。
没有预兆的,有一个男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一转身那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反观那人只是笑着,可就这样才觉得吓人,那人看着四十岁的模样,穿着道袍。
季彦缄口不言,她记得弗陌跟她说的如果在梦中遇到人,不管什么人,绝对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泄了气,就会被鬼魅侵体。
那人冲她招招手,季彦不自觉的跟着他走,那人笑着引着她到了一处房舍院子,那院子的门廊上挂着一副匾额,行楷描金曰“不惑八营”。
季彦心底暗忖“这是什么地界?”
那人带她进了院子,引她坐下,给她倒了茶还给她端来一盘荔枝,“这时节怎么还有荔枝?”
她不吃也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笑着坐在她对面。对峙一刻,她蹙眉,慌忙起身往外跑,那人过来拽她,她挥袖子丢出那道灵光,那道人被止住了一会,她往外跑,不敢回头,那纸片悄然钻入袖中,她屏着气息回头一看,那屋舍坍塌陷入泥里再无踪迹,连一块木头都没留。
她跑到出口处,那镜子赫然立于山前,她一头扎进去,动作利索的爬出来,有鸟叫声在耳畔响起,她听着那鸟叫如蒙大赦,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天光大亮,有鸟雀在她的荔枝树上晨练叫唤她心如擂鼓,满身冷汗,她捂着心口缓着气息,窗户狭着一条缝,有凉风灌了进来,她明确了此时不是梦境了,张开嘴大口喘着气,气息稍定。
她起身梳洗,镜中人脸色惨白,眼下乌青,双目泛红无神。
她揉揉脸,缓了口气,估计是被昨天在后山遇到的那个“鬼”吓到了。
然后她去了课堂,今日是弗陌讲课,照旧不理她。
这会连课也不能去上了。
真没意思,季彦心烦不已。
心底升腾起乏意,顿时觉得这样活着很没意思。
回了院子,看着那两棵荔枝树,格外碍眼,树冠繁茂弄得这院子阴森森的。
进了屋子,屋子里没开窗有些暗,真烦人。
季彦突然心烦暴躁了,把书袋扔到桌上,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翻出锯子,出了门来,对着那烦人的树一通乱砍。
宴喜闻声而来,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抱住她夺下锯子扔到一边,手臂紧紧箍着她,季彦被束缚着,心里烦躁愈甚,低声吼他:“滚。”
宴喜不撒手,“彦儿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季彦挣着胳膊,心底烦躁升腾翻滚着。
宴喜手指使了灵力念了个咒,季彦暮地安静下来昏睡过去。
宴喜扶着瘫软下来的季彦,心里焦急,背上人,往山上跑去。
季彦眉心泛黑,性情大异,像是碰着什么东西了。
他背着季彦到了弗陌院门口,推门进去,弗陌不在,又去后山了。
宴喜把季彦安置在季彦原先住的屋子里,焦急着,盼着弗陌快点回来。
季彦一进入梦里,又回到了后山,这回她直接掉头往回走,连那屋子都没看一眼,暗骂着宴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回去的路变得好长啊,怎么走都走不完。
好不容易到了西边的那片林子里,林子里又阴森森的,她低着头猛跑,跑不尽的小路。
突然间,季彦惊醒,满头冷汗,宴喜坐在床边焦急的看着她。
“彦彦,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情急切切。
季彦起身,恨恨的拍了他一下,“知道我被鬼东西缠住了你还让我睡着。”
面前那张俊秀的脸突然变得可怖起来,森笑着,冲她扑过来。
季彦大惊,居然还在梦中,一手掩口,挥袖打过去,那灵光将那“宴喜”打散,下一刻屋子里站了好几个宴喜,龇着牙恨着眼齐齐冲她涌过来,她忙往床头躲着。
有清脆的鸟叫响起,季彦惊醒,睁眼入目便是宴喜那张脸,季彦惊魂未定,将那张脸推开,偏过头去闭上眼睛缓神,闭口不言。
“这还有完没完了。”心底暗骂着。
宴喜捏着她的手,触感温润真实,季彦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是醒了。
“彦彦,怎么样了?我看看。”宴喜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眉心黑气散尽,大喜过望,“看来是没事了。”
院门轻响,弗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