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白芒在后视镜上闪动,我急忙向后看去,只见那盏灯不知为在我们身后出现了。此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那盏路灯孤零零地站着。
司机也有些惊讶,一脸的不明所以:“这玩意儿怎么跑咱们后面去了?它不应该在前面才对吗?”
跑到?我再看向那盏路灯,难道它一直在这片黑暗中跟我们捉迷藏?想到一盏路灯在黑暗中奔跑的情景,我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对司机说:“我也不知道。开过去,咱们重新走一遍”。
司机退回刚刚驶出的道口,挑头向那盏路灯驶去。
我对司机说:“一会儿开到那盏灯下停车,我要看看它。”
司机没说话,只是点头。
车在那盏路灯下停住,车门正好对着路灯。我打开车门下车,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关上车门向路灯走去。我站在它面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灯柱。
这是我们今晚遇见的第三根好用的路灯。按照司机的说法,现在这个小区里应该一片漆黑才对,根本不可有灯亮着。
真的是我们今晚运气好吗?看着眼前这根路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偶然超过三次就不再是偶然,于是我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只白色信号笔,在灯杆上做了一个记号。由于工作的原因,我一般都会随身携带一枝信号笔。
那记号是一只一笔画成的鸟,这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画的。因为画法实在不同寻常,我曾问过父亲这个图案的到底是什么,然而父亲说他也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这鸟是他小时候一个道士教他的。
临上车前,我大致记了一下它在灯杆上的位置。上车后,我对司机说:“和刚刚一样,去我家,在这盏灯前面的那个路口拐进去。”
我决定再来一次。
我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抓住了车顶的把手。司机右打舵,出租车拐进去,再次驶进那片黑暗之中。
车驶出小路,远处又是一盏路灯!
不知为何,我现在一看到路灯就感觉心里发毛。我查着左手边的居民楼,一栋,两栋……
不等我说,司机已经把车拐了进去。就在车头刚好转过去,对准那条小路时,我立即让司机把车停下。
随着车灯跟着车头扫过去,眼前出现了宛如梦魇般的一幕!这一次就连司机也是目瞪口呆。
在车灯弱光延伸的边缘区域,在这栋居民楼的另一端,小路的尽头处,是一个十字路口。
车内鸦雀无声,只剩下汽车引擎空转的低鸣和两个人的心跳声。
“往前开,开到前面左拐。”我的冷汗渐渐渗出,但依然尽力保持着冷静。
司机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车穿过一片黑暗后左拐,在那条路的右侧不远处,赫然又是一盏亮起的路灯。
此时,我和司机就跟见了鬼一样看着那盏灯。
“开过去。”我对司机说。
后视镜里,司机脸色已是煞白。
“开过去,我要看看。”我的语气十分坚定,尽管后背上早已爬满了层层细汗。
司机还是轻轻地给了一脚油,车缓慢地向片黑暗中的白色灯光驶去。随着车不断接近,我看到那根路灯的灯杆上似乎有东西。
近了,近了。
车头开进路灯的照射范围,视野逐渐明亮起来。我看到,在这根漆黑的灯杆上有一只用白色信号笔画的鸟。
一笔而成。
车又一次停在灯下,灯杆正对着后车窗。我坐在车里看着灯杆上的那只白色小鸟,干眨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耳边传来了司机的声音:“师傅,刚才我看你在灯那儿鼓捣了半天......那鸟......是你刚才画的?”
我看着灯杆上的白色小鸟,心中与其说是疑惑,倒不如说是震惊。这鸟是我父亲教我画的,难道这小区里还有第二个人会这种画法不成?
等一下,刚刚?
我冲出车门,身后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司机也跟了过来。
我扑到了灯杆上,用手轻轻地在鸟的身上点了一下。触感冰凉湿滑,信号笔的油还没有干.....
难道这真是我画的那只?我们又转回来了?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我不是路痴,我的方向感一直很好。我们一直都在向前开,即便中间回头兜了一下,但那点距离早就已经开过去了。无论怎样算,也不可能回到原地的!
但是,这只鸟的笔迹画法与我的一模一样,连墨迹都是新的。这分明就是我画的那只!
司机一脸懵圈地看着我,声音颤抖地问:“师傅,难不成我们......碰上鬼打墙了?”
我呆呆地捻着手指间的油墨,对司机说:“我不知道。”
我们俩站在灯下沉默不语,我的脑子此时正飞快地转动着。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只在老人吓唬小孩的故事中听说过的事,如今真的被我们遇上了?
鬼打墙,顾名思义,就是人被困住了,而被“困住”又分为两种情况:第一,是真的绕不出去了;第二,是真的遇上了超自然事件。那现在的情况是哪一种呢?我得证明一下。
我扭头对司机说:“我不确定,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检验一下。你现在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不要拐弯。如果你看到了我,记得闪两下远光。”
司机瞪大了眼睛,说:“一直向前开怎么可能会看到你?”。我说:“我也希望你不会,如果你开了两百米还没有看到我的话,你就按一下喇叭。”
他向驾驶座走去,我站在马路牙子上,右手扶着车顶,左手在车顶画了一只鸟,与我在灯杆上的画法相同。
临开车前,他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观音吊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司机的脸上挂着冷汗,他说:“这是我老婆给我求的观音,跟了我五年了。如果我真的又看见了你,你把这个还给我,我就知道你是你了。”
我点头,他向前开去,与此同时,我按下了计时键。
车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我和那盏诡异的路灯。
我左手揣在裤兜里,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回想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一切都是从我们看到这根路灯开始的。
当我们第一次从那个路口拐出去,在车上看到这根路灯时,我们可能就已经进入了这种奇怪的情况中。
思考间,有光在我右眼的余光中闪动了两下,我扭头看去,只见一辆出租车正向我开来。
车在我的面前停下,车窗被下来,那个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脸都白了,问道:“你……你是刚才坐我车的那个人吗?”
我瞄了一眼车顶,灰尘中确实有被抹出了一只小鸟的痕迹。这样看来,开回来的确实是他本人。
我从车头前绕到驾驶室的车窗前,拿出吊坠还给他,对他说:“是的。”他接过吊坠,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虽然我很难相信,但我们现在确实被困在了一个能够无限循环的空间之中。
我看了一眼表,前后一共八秒。我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个空间的纵向距离大约是一百米,横向距离未知。
他长叹一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上,深深地抽了一口,摇下车窗,把烟吐向窗外。
他抬手按下表,对我说:“二十七,就收你二十五得了。在小区里兜圈子的那一两块钱我就不要了,破钱免灾吧。”
我从兜里捋出三张十块递给他,他把钱放进储物匣,转过身把找零递给我,同时把烟盒伸到我面前,问:“师傅,来一根吗?”
我说:“谢谢。”我接过钱,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接着浑身上下拍了一遍,没有找到火机,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司机见状,把火机点着送到窗口。我俯身借火点烟,接着也狠狠地抽了一口。
我把烟吸入肺中,又长长地呼出,烟雾随风消散在惨白的灯光中。他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空气里弥漫着烟味。
忽然,他对我说:“兄弟,其实有一个挺邪门的事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忘了。”
我示意他继续说,他抽了口烟继续讲:“我导航上的定位点,自从我们开到路灯那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我没有吱声,只是点头。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所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知道这些毫不相关的东西间一定存在着联系,但我又推理不出这种联系是什么。
对于他告诉我的消息,我感到的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麻木、迷茫和无助。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是司机把座椅调低了些。他靠在椅背上说:“我们还是等着吧,等凌晨三点灯亮了,我们也就出去了。”说完,他将双手放在脑后,躺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再一次走到灯杆前看着那只鸟。
烟可以让我清醒,缓解我的紧张,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手中香烟还剩半支,在香烟的刺激下,我的心情放松了很多,思路也重新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独立于原来世界的空间。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基于原本的环境创造了这个空间,然后有把我们带入进来。
这股未知的力量是什么?我想到了司机说的,那个自杀的女孩,难道真是她的冤魂作祟?
我摇头让自己不要乱想,可如果真的与她有关,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我们又是因为做了什么,才导致她要把我们我们带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