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先去看看麟哥的。但我却选择了先去圆自己的慌。这也让我为后来发生的事,懊恼不已。
在我开始找主人家问洗手间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而是一栋不怎么起眼的农家民宿。整一栋房子都是由木材建成,带跟的鞋子踩在地板上会发出清脆的“咚咚咚”的声音,人从老远来都能听见。我进去时门是虚掩着的,门上贴着一对门神,脸色一赤一白,长得那叫一个凶神恶煞,头足有斗大,眼睛瞪的就像铜铃,这两位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一位手拿缚鬼索,一位手持桃木剑。从整栋屋子看,已经够阴森恐怖了,我犹豫了几秒,要推开门的手僵在空中,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手不听使唤往前一推,门“吱扭”两声好像在通报里面人有人进来了。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深红色老旧的柜台,上面摆着一只革命时期的铁水杯,算盘,纸笔一一整齐排列,墙上挂着厚厚的红蓝相间的旧式日历,挨着左边墙的柜子上摆了几大缸浸酒,最为吸引眼球的是一条大蛇盘缠在透明的酒缸里,只一眼感觉它还生龙活虎、怡然自得,用凌厉的眼神盯着每一位来人。我跨过高高的门槛。“有人吗?”轻轻地问了一声,便竖起耳朵等待回复。就在这时候有一股力量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往前急冲了两步。后面的人跨步进来。
“有人吗?”是司机。他大嗓子了两把。
“诶……来啦。”带着地方口音,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右边出来一个健硕的女人。头发花白、短到露出两只招风耳、胸前挂着看不出颜色的大围裙,手还一边走一边在围裙上蹭,看得出来,刚刚正在做什么脏手的活。她打量了一下我以及我后面,笑着询问道:“住宿吗?”
“借个洗手间。”司机果断回道。
即使灯光不太亮,我也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仿佛收回了很多,用手随意只一指了一个方向,就这么一划,然后便低头开始看他柜面上的账本,仿佛要用一些行为举动来掩饰她心中的想法。我微微鞠了个躬,探头探脑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深里走。司机好像也要跟着进来,却被叫住了。
“哎,哎,你的车不能这么停。”
“啊,但是……”他边接话边转头回到车的地方。他们都没有跟进来,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洗手间的门,整个房子都静悄悄地。光一楼就有五六道门,进到最深处有一道小门有一条上二楼的又窄又陡,我想象着老板娘那并不瘦小的身材上下这条楼梯有多么困难。上面可能也是有五六个房间吧,我是这么猜的。但我没有继续向上探索,因为这样是不礼貌的。
房子里面特别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稍微有一点声音都可以听得非常清楚,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了?为什么都没有进来,正在挪车吗?正在犹豫徘徊之迹,突然听到楼梯下有道不引人注意的小门里面发出异动。首先是撞击墙壁的声音,随后由衣服的摩擦的声音,接着是人的呼吸声,然后是鞋子在地板上的轻微摩擦,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里面好像不止一个人。因为房子是木头做的,房子太过安静,所以这种轻微的响动传遍了整栋房子。我开始变得有些慌张,各种猜测在心头萦绕,我一边收集着声音,一边轻手轻脚的开始转头往外面走。这时候,异动停止了,接着是“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一边束着腰带,整理着衣服,一脸舒畅地地走了出来,他走路一高一低地,兴许是个跛子。见我立在一边看他,马上恨不得露出所有的牙齿咧开嘴笑,即使灯光昏暗,我也能想象出他应该是有一口不太整齐的黄牙,满口酒气。换上一副夸张的笑容后,他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见到杀猪的屠夫。屠夫因为平时辛勤劳动的原因并没有肥胖的很夸张。屠夫总是叼着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手法娴熟地按乡里要求解刃切割手里的肉。屠夫是我发小的爸爸,对我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我本是不怕的。但是家里人老拿他吓唬我说:你如果说慌,那谁的爸爸就会拿刀割你的鼻子,你如果不听话,那谁的爸爸就会拿刀割掉你的耳朵,因为你的耳朵不听话。那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发小的爸爸割过很多小孩的耳朵。有时候屠夫也会和我开玩笑让我过去抱抱。我是不敢过去的,但是家里人如果在旁边的话就会斥责我:叔叔叫你过去!怎么那么没有礼貌!迫于家人的压力,那时候我才会过去,任由屠夫将我举高高,然后得出结论:太瘦了,没肉,多吃点,吃胖点。我心里害怕极了,心想我是不是会跟他手下的那头猪一样的下场。
“住宿吗?”长得像屠夫的大叔眯着眼打量我。
“哦不,我,我……我借洗手间。”
“这就是,去吧。”手在空中一划。
说完,跛着脚一摇一晃地越过我向门口走去。
洗手间是做了防水处理的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地面和墙壁都贴了瓷砖,坑位也是家庭常见的手冲式,唯一不足的是灯光实在昏暗,就像这座宅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想要看清一样东西仿佛特别困难,眼睛总是戴着滤镜蒙着纱一样,灰暗,通红。还有就是地面太过于干净,就像是刚刚刻意被精心冲洗过一样,附上红色的灯光竟有些辨别不出地砖本来的颜色。解手的同时,我的脑子也没有停止猜想外面的人现在都在干嘛?我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手机居然找不到了,糟糕,难道是忘在车上了?现代人青年大部分都有严重的手机依赖症,手无论何时何地离开手机都会焦虑不安,手机不仅仅是一部电话。手机是身份证、银行卡、外界信息来源重要渠道,没有手机就像一个瞎子、聋子、哑巴、智障。此时我依稀听到那辆老是桑塔纳的汽发轰鸣声,我暗自懊恼,一鼓作气快速地解完手拉开门就往外冲,没成想,撞到了一堵软墙,我随即没站稳就要向后坐。一双粗壮的大手将我扶稳,是蓝色的条纹衫,他在门口干什么。
“小心一点呀。”他惊呼道。
“不好意思,谢谢!”我挣脱开,我为撞到人感到抱歉,但是,他在门口干什么。
我匆忙地向外走去。听到背后门锁上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像是喘息的声音,随着我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
我快步地走在门口,此时司机和长着一副屠夫样子的人在柜台上聊着什么,见我来了,马上寥寥两句收尾,司机叼着烟,转身跨步走向门外。满头银发的老板娘一脸怒气的站在房檐下,手挎着腰,盯着那辆已经开进院子的黑色桑塔纳。我是不是给大家惹麻烦了。带着内疚,还是鼓起勇气向司机提出我想看看后备箱的麟哥的想法。
司机怔了一下,一脸不快地挪步到车旁,半身钻进车里解了后备箱的锁,我打开后备箱。可是车厢内笼门紧闭,哪里有麟哥的身影?
“我的猫呢!”众人簇拥上来。
一阵沉默。
“你带猫了?”
“……”
“我们可都没看见呀。”
“是不是跑出去了?”
“不会是丢路上了吧。”
“你真的带猫了?”
“我的猫……灰黑色……有一对绿色的眼睛。”
“你真的带猫了啊?”
“你别担心,这附近也没有别的房子,它应该不会去别的地方。”
“要不,今晚先留宿至此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猫。”
后来,我听从了老板娘的建议留宿了下来,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司机、大个子、面瘫女也一起留了下来。这是后话了。
希望麟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