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绿山六百里,里外三重,一重山水一重天。百丈岭位于中间一重,有大小山头十一座,风景秀丽,天色晴和,是扶绿山三重山水里面最静谧宜人的一重。
魏伯阳过了把赌瘾,又收了个眉目清冽、仪表堂堂的徒弟,这徒弟还帮他垫付了九十两黄金的赌资,这让他心情大好,感觉天也高了,云也白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痛快至极。
“这是草山岭,是百丈岭十一座山中最高最大最深的一座,上面种了无数的奇珍异草,有灵兽日夜看管,平时炼丹用的大部分药材都来自这座山上。”
魏伯阳带着徐长卿一边赶路一边介绍。
“它旁边那座是黑木崖,上面有种可以砍来做柴火的黑木,硬的和石头一样。炼丹第一道工序所用的柴火就来自那座山上,普通弟子平均五天能砍倒一棵,每两个月就要换一把斧头。凡是来这儿打杂的弟子,都得去黑木崖上待上一段日子,也算是磨一磨你们的心性。”
“黑木崖后面那座云遮雾绕的山叫做‘灵猴山’,是试药的地方。丹炉中炼出来的新药会拿到那座山上喂猴子,让猴子代替人来试药。那些猴子经过常年累月的进化变异,有些开了灵智,能学人说话,还能引灵气入体自行修炼;有些性情大变,慢慢的炼成妖丹,在山上横行无忌,肆意破坏。时至今日,基本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朝人的方向进化,一派朝妖的方向进化,几位长老联手设下了一座‘灵飞剑阵’,防止那些猴子跑到外面作乱。”
“去灵猴山喂猴子试药是最危险的事情,以前都是我亲自去,这几年你‘裘海’师兄破了四象境,我打算下次试药的时候让他替我去。”
“再往后是‘珠石山’,上面有些可以用作药引的石头碎玉,可以采来炼丹。珠石山后面就是玉鼎山了,也就是炼丹房所在的地方……”
二人缓缓而行,魏伯阳如数家珍,将百丈岭地界上的十一座山头挨个介绍了一遍。走到玉鼎山脚下时,只见远处山上矗立着几十座鼎状建筑,依山势高低错落有致,镶嵌于山石林木之间,每一座建筑上都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有青色、红色、紫色、玄黄、墨玉等七八种颜色。
“那些用来炼丹的炉鼎真的是金的吗?”
徐长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脱口问道。
魏伯阳刚想张嘴,忽然板起脸骂道:“放屁!辉烨老狗的话你也信!那炼丹炉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岂是说拆就能拆的!他就是看我不还他钱故意羞辱老子!”
“你欠了人家多少?”
“第一年问他借了……第二年又问他借了……加上利息,现在一共欠他——”魏伯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耐烦道:“唉算了,反正也没钱还他,他说多少就多少吧。”
徐长卿心说“借朋友钱就是骗朋友钱”这话果然成立。
两个人到达玉鼎山时已近黄昏,魏伯阳看在徐长卿替他出了九十两金子的份上,特意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环境优雅、采光极佳的独门小院。又叫人准备酒菜,把近几年来玉鼎山做杂役弟子的几个人召集到一块,欢迎徐长卿到来。
酒过三巡之后,有个浓眉大眼的黑脸大汉端着酒杯站起来,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憨直模样,对徐长卿说道:“徐师弟,以后到黑木崖砍柴时,要是有砍不动的、背不动的,或者有人欺负你了,只管远远的喊俺铁牛一声。俺铁牛耍的两把好板斧,能砍柴也能砍人,谁敢找你的麻烦,俺铁牛定叫那鸟人吃不了兜着走!”
徐长卿起身回敬了一杯,随口夸道:“来的路上,我听魏师说黑木崖上有个神力通天的师兄,别人砍柴时用一把斧子都费劲,他却一手一把,抡的飞起!黑木崖上的黑木见了他都吓的打颤!现在见了本尊,如同见了一股黑旋风一样,真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黑旋风,黑旋风,好一个黑旋风!”
那黑脸大汉兀自念叨了几句,放下酒杯一拍桌子,“这名字好,这名字威风!俺铁牛以后就叫‘黑旋风’了!长卿师弟,俺再敬你一杯,谢谢你给俺取了一个好名号!”
二人再饮一杯,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好友。
魏伯阳一脸爱意的望着徐长卿点了点头,心道这徒儿不光长得好,说起话来也叫人爱听,最主要的是他还有贼他妈有钱,老子以后再也不用为赌资的事儿犯愁了。
有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看起来像病秧子一样的少年倒了一杯清水,端起来说道:“徐师弟,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欢迎来到玉鼎山,从今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魏伯阳笑道:“他去敛神阵破境时受了惊吓,导致神魂受损,连带着身体也受了影响,现在每天守在丹炉边上烤火,估计得连着烤上几年才能补回丢失的阳气。”
徐长卿回敬一杯,见他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性子,便没有多说。
“两位小姐姐怎么称呼?”
徐长卿见魏伯阳身边坐着两个十四五岁模样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一个用红头绳扎了个鬏儿,另外一个用黄头绳扎了个鬏儿,身高、模样、穿戴看起来都差不多,显然是一对并蒂双开的姐妹花。他心里喜欢的紧,便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
魏伯阳介绍道:“这是蛛儿,这是露露,是一对姐妹花。平时主要负责去草山岭采药,和草山岭上的那只灵兽是好朋友。”
蛛儿、露露一起端起酒杯,异口同声道:“长卿哥哥,蛛儿、露儿敬你一杯。”
徐长卿乐得合不拢嘴,色眯眯的干了一杯。
桌上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挨着徐长卿坐的八九岁的小道童
那小家伙小脸蛋红扑扑的,眉目间带着一股果敢之气,别人都在相互敬酒,他却抱着一个脸大的碗埋头苦吃,嘴上、脸上、鼻子上油花花的,已然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半碗,半碗,半碗!”
魏伯阳接连喊了几声,小家伙一点儿都没听见。最后还是蛛儿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筷子,训斥道:“半碗,没听见魏师叫你吗?”
小家伙一脸茫然的抬起头,伸舌头舔了舔腮上的米粒儿,神色呆滞的望着魏伯阳道:“你不说今天随便吃敞开吃吗?我才刚吃了半碗——”
“半碗就行了,你不就叫‘李半碗’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小哥哥叫徐长卿,以后和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哦,他也被刷下来了吗?听说今年多招了两个,他是多招的那两个里面的一个吧?”
李半碗说完后伸手抹了抹嘴,伸出油花花胖乎乎的小手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以后会跟我一起去挖矿吗?”
徐长卿强忍尴尬握了握那只又油又滑的小手,尬笑道:“我听魏师的安排。”
魏伯阳道:“他叫李半碗,是他家十里八乡有名的吃货。六岁的时候就自己吃过半个猪脸。后来他爹养不起他,就让他练武,倾尽家财硬撑了几年,终于把他送进了仙宗大考的考场,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大考进入了扶绿山。他平时的工作是去珠石山上挖矿,替丹房找些药引。”
“幸会幸会!”
徐长卿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李半碗瞅了瞅桌上的半碗鸡肉,抱起那只大碗说道:“师父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俺就以汤带酒,我干了这半碗鸡汤!”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大半碗鸡汤转眼间被他喝的干干净净。
“长卿哥哥,加深一个?”
李半碗目光一扫,又盯上了饭桌上的另外一只大碗,还好铁牛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替众人保全了一碗鲜美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