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被吓得不轻,手上的药盒一落。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低头急道:“皇后娘娘放心……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绝不敢乱说!”
站在不远处的小呈子与小夏子也低头急急跪下!齐声道:“奴才不敢。”
高冷贵“哟!”一声拾起床榻上的药瓶放到桌上。“娘娘,午膳可想吃些什么?陆太医嘱咐过了,这近半年饮食上都得以清淡为主!”
张锦秋抬手扶发,一张脸,就差面目全非了。“本宫知道了,高公公你且看着办就行了,本宫泛了,扶本宫躺下吧!”
高冷贵扶张锦秋躺好,又道:“娘娘,宫中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不要让皇上提前召太子回京!”
张锦秋摇摇头,“不用,平儿此去剿匪,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本宫这点小事还能挺住!”
高冷贵作揖,“那老奴就先去安排!”
转身又无声示意草儿,小夏子与小呈子起身离开。
大雨还在不停洒落,将夜冲刷得焕然一新。一道闪电击过,[书香殿]的屋顶上,齐轩年垂眸而坐,他被大雨淋湿全身!
雨水顺着发丝,顺着断指,顺着衣摆连成一条线,灌在房瓦上。
猛烈的滴答声,狂烈肆虐在他身上。
齐轩年目光如炬,将[书香殿]内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张锦秋被抓毁容,他是一定要来看看的……
撑起身体,湿衣紧裹在他的身上。左手断指处与右手上的雨水飞快地滴落着,他跃飞而走!
这样雷雨交加的皇宫,各处廊道上,人少得可怕。
冷宫里,白皙正悠闲地在枯井的干草上闭目养神,“我说,你们能不能有序一点,这挖出的土,一定得搬到[齐王府]。知道吗?”
齐轩年在遮挡着雨水的枯井边,听到白皙命令的话语。一脚踹开那几张油布。跃身而下。
雨水便如卸了闸,迅速灌入枯井,白皙被雨水打到,一激,正准备破口大骂。
齐轩年就如鬼魅落到井中。
白皙定眼看清,胡须轻探,确定这个全身湿透的男人,就是齐轩年本人没错!
“齐王?你怎么搞的?你不知道下雨天要撑伞的吗?冷不冷?你不用每晚都来的!快回吧,别染了风寒!”
齐轩年不顾还滴答着的雨点,满脸雨水,开口,“你想多了!本王只是顺路来看看!”
白皙躲到井壁上,鼠身紧紧贴着垒井的沙石。“齐轩年,你还好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怎么?皇后娘娘没死成,你失望了?”
“还是说你对那叫方琴琴的妃子真有那意思,可是人家不搭理你?”
齐轩年本来心情还算好,听到白皙叽里呱啦半响,脸色立刻拉下。
他不就是淋了点雨吗?他白皙值得猜测不断吗?“白皙,照你们鼠军现在这个速度,到明年你都别想进入皇陵!”
“还有,不该你管的,最好把嘴闭上!”
白皙听齐轩年这意思,是又要生气了?忙道:“哎!齐轩年,这地道昨天开始挖,你还想要多快?”
齐轩年怔怔站在井洞处,雨似乎小了点,“那你挖,我先回了,对了,你可小心点,张锦秋那女人可不是吃素的!”
白皙抖了抖鼠头上的雨水,也道:“多谢!你也小心点,方琴琴那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齐轩年左手抬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跃身蹬住井壁,身轻如絮,就站在了枯井外。“加快速度!何喜已经在去北关城的路上了。”
白皙在枯井内,看不见齐轩年在外的方位。“知道了,知道了,走的时候把井口盖住,都怪你,这井中都成河了!还有,我两日都没怎么合眼了,明天让文冲来!齐爷,你还在吗?齐王?齐轩年?”
井外哪还有什么齐轩年的身影。
“你……”白皙气得两只鼠眼瞪圆,前爪不停在井中挠抓,“齐轩年……你知不知道,那油纸可是五十只老鼠才合力盖好的?”
白皙声音响切在枯井中,全然忘了齐轩年刚才的提醒。“齐轩年,你等着,我白皙跟你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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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叩叩………叩叩叩……”
半天没人应声,他又怒火冲天地喊道:“齐爷!齐爷……”
“你在吗?”
今早,天空放晴,白皙火急火燎回来,就为找齐轩年理论一番。
“齐轩年!你不出来是吧!你害我淋了一夜的雨,你现在还躲着我是吧!出来!出来……你给老子出来!”
“齐轩年……”
半天叫不应,白皙索性一拱,[芳世殿]的大门被打开,“齐轩年?”他怒吼一声,“没人?”
白皙环顾四周,[芳世殿]内果然空无一人,又将殿门用尽他的鼠力关好。
“好你个齐轩年,又出去干坏事了?”
“不过,你们这胆也太大了,金丹放在房中也不派人看守的吗?”
白皙觉得机会来了,愉悦道:“金丹……金丹……我来了……”
白皙迅速窜到雕花松木的柜子把手上,用爪子扒了扒,又用鼠齿啃了啃,毫无反应?“拉……我拉……我啃,我就不信,我今天还打不开一扇柜门了?”
“啊………”白皙用力过猛,摔跌在了地上。“天啊,这柜门是什么做的?我的鼠牙都差点给咬碎了。”
再接再厉,白皙又窜到柜子顶,他神情瞬间就变得惊恐,四肢慢慢地往后退,柜子顶端布满毒药机关。
他刚刚若是爬快了那么一点,他的鼠命就给交待了!
轻声爬到地上,抚了抚还在狂跳的心脏。“不开了,不开了……睡觉!睡觉!”
说着,倦意袭来,爬到齐轩年的榻上蒙头就呼呼大睡!
皇宫太医院!
齐轩年在百药居里面挑选着药材,无人敢拦他。
可有的人却心惊肉跳,因为齐轩年挑选的,全都是要给皇后娘娘治疗抓伤的药材。
齐轩年边挑还边自言自语!“人参、当归、芦荟、麝香、鹿茸、雪莲、血参、冰莲子。文冲,都好好装着。千万别将药材摔着!”
文冲将齐轩年拿到桌上的药材一一清点,吼道:“刘大、刘小,还不快点拿麻袋子来!齐王放心,都小心着呢!”
刘大与刘小拿上马车里的麻袋就跑进[百药居]。“文爷,是这些吗?”
文冲点头,“对!桌上的全是,小点心,可千万别摔坏了,这可都是为圣上炼金丹所需的药材!”
刘大与刘小弯腰点头,“是!是!”
陆上眼见齐轩年还没挑完,抬袖擦了擦额上细微的汗珠,属于中年男人的稳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齐……齐王,可否为下官留下一点……”
齐轩年听到,懵懂转头,看向陆上,“不行!陆太医,这些药其实用做炼丹都还远远不够,汴安城不比北关城,这里很多药草都采摘不到,本王昨日已经奏请了皇上,皇上已经同意了,太医院的药材随本王任意挑选!”
齐轩年这话没有半点掺假,因为陆上陆太医当时就在现场!
“可……可是,皇后娘娘也恰巧需要这些药材,这……王爷你看!”
齐轩年没在回头,将[百药居]里看着名贵的药材统统都让文冲放到了桌上。
看陆上急红了脸,齐轩年又一本正经道:“陆太医,不是本王不让,实在是皇命在身,不如这样,陆太医你亲自去奏请皇上,若皇上同意,陆太医你再到齐王府中来取药也不迟?”
齐轩年说得若有其事,上下齐手,翻找着药材,嘴里又念叨着:“龙涎香、何首乌、灵芝、藏红花,金线莲、回春草、九死还魂草、玉龙蕨,咦……玉龙蕨呢?怎么没有啊?”
陆上脸上爬上无奈与怒意,从袖中掏出布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玉龙蕨?这种濒临灭绝的稀有药材,他陆上就只在画中见过。
皇后娘娘要用的药草都被齐王一锅端了,他陆上没好气道:“齐王别找了,咱们太医院,根本没有玉龙蕨这味药!”
齐轩年双手插腰,装着知道了轻点了点头!“是吗?看来得出城去寻呀!”
陆上是老实本分之人,看不得齐轩年放浪的样子。将出诊名册一放,“齐王,太医院都快被你搬空了,您还要什么药,不如下官帮您搬?”
医者,最珍爱的就是药材与医书,齐轩年把难寻,难得的药材都点名搬空了,也难怪陆太医一张苦瓜脸,还讥讽起齐轩年来!
齐轩年就是喜欢看别人的不痛快!装作无奈道:“这样啊,文冲,既然没有玉龙蕨,那就以百奶根、野天门冬、婆妇草、虱药、穿龙薯蓣、野山药、地龙骨、龙萆、爬山虎、穿地龙、穿龙骨、山常山。”
“还有,”齐轩年沉思片刻,又道:“移山参、石柱参、白干参、大力参、边条参、野山参、新开河参、生晒参、神草、地精、土忍。”
“哦!对了,还有:黑花蛇、乌风蛇、剑脊蛇、天龙、百足!血见愁、海蚌含珠、通脱木、透骨草、毒蛆草、毒绳草、药蛆、接生草、簸箕虫、地鳖虫、土元!”
“过山龙、穿山龙、狮子香、蜈蚣藤、舒筋草、宽筋苴、水剑草、菖阳、钱蒲石斛:霍斗、枫斗、九孔石明、九孔贝、千里光、留求子、病柑子、建君子、松脂、沥青!”
齐轩年一口气说完,拍了拍手上沾染上的药灰,“好了,就先这些吧!文冲!赶紧搬吧!本王还要赶回去炼丹呢?”
陆上呀陆上,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上齐轩年,你说的搬空!他才只搬了三分之二?
陆上傻眼了,太医院进进出出的太医们也像愣木头一样。都愣在原地!傻了般看着文冲带着刘大、刘小不停将药草往马车上搬!
可谁也不敢说什么,谁也不敢拦呀!
文冲低头意领神会,一笑!催促道:“刘大,刘小!赶紧了,别跟个娘们似的,动作快点!”
陆上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只怕一开口,齐王就真将[百药居]搬空了。
可为皇后娘娘调理疤痕的药全没了,这事他一介太医院执事做不得主,他得让皇上知情,否则他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轩年心情大好!飒飒一笑。走近陆上,用只有陆上听得见的声音道:“哦!对了,陆太医,听说你府中还有一颗珍藏多年的冰参,哎呀,怎么办?刚好为皇上炼金丹就需要冰参作药引突破!你就放一万个心,本王会向圣上请旨讨要的。”
“你可得把冰参看好了,要是冰参有什么闪失……圣上会拿你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陆上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陆上激动,直接你呀你的。
冰参长在极寒之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得一颗。冰参!可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整个汴州无人知晓,他齐轩年是怎么知道的?
齐轩年浅笑不回,看得陆上一阵心慌!药草也搬得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肩膀!
转身出了[百药居]……
陆上真懵圈了,他不会是得罪了齐王吧!可这宫里头,他谁也得罪不起呀!
文冲也忙将最后一袋药搬到马车上,走时还朝陆上一眨眼!
陆上被挑逗,胀红一张脸!冲着文冲抬手怒指,边走向门外边结巴着道:“你……你们……”
太医院外,文冲大声道:“齐王!药材都清点好了,这就回府吗?”
太医院陆上陆太医领首,只得统统到太医院外作揖。高声道:“恭送王爷!”
齐轩年跳上另一辆织花轻纱车帘的马车。转头回道:“走吧!”弯腰钻进马车。
文冲回道:“是!王爷!”翻身坐到马车外!“驾!”
刘大与刘小也翻身上了另一辆装着药材的马车,紧紧跟上,“驾!”
刘大与刘小不敢慌神,马车里可是装着替圣上炼丹的草药,若不小心出了什么差子,头上的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
齐轩年就是故意激怒陆上陆太医的,马车还未出宫门就又在马车内道:“文冲!快马加鞭回府!回府后将药草全部投到炼丹炉内,就让刘大刘小烧炉子!”
文冲一听,以为齐轩年真要拿这么多珍贵的药材给那皇帝炼丹。不愿道:“齐爷!你真要拿这么多珍稀药材炼丹?我可舍不得!不如留一些?”
齐轩年在马车里笑得天地失色!“留?自是全要留的!”
文冲听到齐轩年的回答,意领神会,隔着织花轻纱车帘冲齐轩年邪恶一笑!口里只道:“驾!”马车飞驰着离开了皇宫!
马车早走远,陆上才收回作揖的手。立马整了整朝服,“你们看好炉子上的药,本官要去[正气长存]殿面见圣上!”
“是!大人!”底下这些个太医一揖,送陆上离开!
雷太医也徐徐收回作揖的手,“铁太医,你说说,这都什么事?”
铁太医摇头,示意雷太医小声,以防隔墙有耳,“进屋吧,看来,太医院得尽快将药材补齐。”
雷太医也放低声调,“铁太医说得是,不然宫中那些个娘娘又一病,咱们又无药可医,那掉脑袋的还不是咱们!”
铁太医摇头走进屋!“煎药!煎药,不该我们操心的就别瞎担心!”
[正气长存]殿外!
陆上陆太医正静候着小水子进殿通报。
殿内时不时传来淑妃方琴琴的倩笑声。“皇上……来,再喝一口,这可是臣妾亲手炖的雪燕,您就再喝一口,您的龙体康健,可是臣妾最大的心愿!您可不能让臣妾伤心难过……”
方琴琴说着,左手端着透莹的白玉碗!右手拿起烫花的汤勺,将汤勺内盛满雪燕,放在嘴边轻吹,“来!皇上,小心烫!”
齐周心里一暖,想到他当初半截身子己然入土,唯一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守在龙榻前的就是淑妃。
齐周记得,淑妃当时还泪流满面说了一句——皇上,您春秋正盛,您一定要好起来。安儿还小,不能没了父皇!您,您若有个什么,臣妾也不活了……臣妾要永远跟圣上在一起!生死相随!
直到今时今日,齐周都是心怀感念的。“喝!朕全喝了。”
淑妃娇美的面上立马一喜!柔声道:“谢圣上!”
淑妃继续一口一口喂齐周喝着。
文公公在一侧,老脸上堆满羞笑。
小水子无声站在[正气长存]殿格调清雅的外室。
文公公心细,看到小水子唤他,踱步到外室。低声问道:“小水子?何事?”
小水子一揖,道:“公公!陆太医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文公公佛尘一拂,又低声回道:“候着,容老奴去通传!”
小水子哈着腰!细细答道:“是!”
文公公又往内室走,老脸上全是笑容满面!朝皇上一揖,又朝淑妃轻轻一揖,道:“皇上!陆太医求见,就在殿外候着呢?似乎是有要紧的事!”
齐周难得高兴,笑道:“宣!”
淑妃唯恐陆太医找齐周商议要事,后宫不得听政。忙起身站好!轻声放下碗勺。扶揖,“皇上,臣妾先行回宫!”
齐周点头,道:“来人,送淑妃回[琉璃宫]!”
小水子便忙小跑到内室,朝在上的齐周一揖。伸手让方琴琴如白玉的手搭在他臂环上!“淑妃娘娘!请。您小心脚下!”
方琴琴踩着镶玉盆底鞋,穿着织花轻纱繁衣,仪态万方,端庄稳重,一步一步走出内室,珠串轻响,走过外室!
[正气长存]殿外陆上正侯等着召见,见淑妃娘娘出殿,忙作揖恭送。
方琴琴目不斜视,与陆上照面而过。她张锦秋也风光二十年了,是该轮到她方琴琴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