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溪只静静的看着石无遮,看着他慢慢的从忧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关上窗户,说:“我曾计划在贾府放一把火,然后趁乱带她走,但她不愿和我走,我便放弃了这个计划。”
林郁溪问:“兄长一直单身,是因为薛小姐?”
石无遮黯然苦笑,“我又不是什么痴情种,只是年少时不懂事,只想着自己,没有为她着想,险些害了她,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林郁溪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兄长对小妹坦诚过往,小妹本应该向兄长坦诚……”
“不用。”石无遮忙打断她,说:“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知道你的事。你我素不相识,你同我一个大男人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刀光剑影,恐怕这也是你迫不得已的选择吧,我想着,你了解我多一些,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多少也能安心一些。至于你的事,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你不必有负担。”
林郁溪怔了一瞬,抬起脸,笑了笑,道:“多谢兄长体谅。”
沉默一会儿,她又问:“兄长,陆府的案子我们还要继续查吗?”
石无遮说:“我听说陆府这事就莫名想起我曾经那个计划……”他说不清,只是莫名的一种直觉,“可是沉下心细想,若说是有人想用一场大火来一个掉包换人,陆府,深宅大院,奴仆众多,这岂是一件易事。”
林郁溪说道:“明日咱们再去陆府附近看看有无异常之处吧。”
第二日傍晚,石无遮与林郁溪又到那家酒店吃饭,又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过了片刻,那陆府的男仆又来了,店掌柜又热情的迎上去,笑道:“还是老样子?”
男子忙摇手,“不不不,今天不要酒。我点几个菜,你让小二给我送到府上。”
店掌柜让小二过来记一下,男子说:“松鼠桂鱼、冰糖肘子、家常豆腐、炒青菜、蛋花汤。”
小二记好了往厨房去,店掌柜和男子坐下来聊天,店掌柜问:“今天什么好日子点这么些个菜?”
男子说:“宋妈要回老家了,我爹要给她送行,这是我爹点的菜,哪里是给我吃的东西。”
店掌柜一愣,问:“宋妈?陆小姐的乳娘?她要回老家?她老家还有亲人?”
男子摇头,“不知道啊。”男子又说:“以前她寸步不离小姐,我倒也忘了她原不是这陆府的人,是我爹在外面找来喂小姐的。”
店掌柜道:“说起这事,我还有些印象,当年陆府给小姐找了好几个喂养的乳娘,都服侍不好,换了好几个,陆老爷让陆管家再为陆小姐找个乳娘来,陆管家当时为这事愁坏了,到我这店里喝酒,就看到了来店里乞讨吃食的宋妈。一打听才知道,宋妈家乡受灾,丈夫死了,她逃难出来,生了个孩子,可惜那孩子出生后就夭折了,她无处可去,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那天正好被陆管家碰上,一是可怜她,再一个就是正好她可以给陆小姐当乳娘,就把她招回陆府,听说陆小姐落在她手里不哭也不闹,陆老爷很高兴,就留下了她,这一留就是十多年。”
石无遮与林郁溪四目相视,心中默默有了计划。
三日后,石无遮与林郁溪悄悄跟踪声称要回老家的宋妈来到湖边,眼见着她要投湖,石无遮飞身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回岸边。
宋妈也吓坏了,屏息凝神,半晌才大哭出声。
石无遮看着宋妈,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颇有些姿色,石无遮沉声道:“你为何要投湖?难道是你害了陆小姐,你要畏罪自杀?”
宋妈骇然色变,连连摇头,用手抹了抹眼泪,说:“我待小姐如亲女,我怎么会害她?”
林郁溪移步上前,温温柔柔对宋妈说道:“我家兄长是赏金猎人,我们听闻陆老爷悬赏捉拿放火害人的凶手于是才到了此地,我们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
宋妈好半晌才回过神,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哀痛,她叹气道:“根本就没有放火害人的凶手,是夫人,她是知道了小姐不是真小姐,她故意这样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开,她想逼死我。”
石无遮和林郁溪面面相觑,愕然片刻,就听到宋妈说:“真正的陆小姐出生后多病多灾,算命的说她与夫人八字相冲,所以二人才会被病魔缠身,老爷依从算命先生的话,将襁褓里的陆小姐送到乡下老家,可就在路上孩子病死了,老爷怕夫人知道了会伤心,再病上加病,于是他同我商量,让我帮忙保守这个秘密,他偷偷去附近的弃婴塔抱了个被人弃了的女婴回来冒充陆小姐。老爷怕夫人认出来这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让这孩子在乡下老家呆了六年,这事只有我和老爷知道的。”她长叹了一声,又说:“这六年夫人的身体也养好了,就要老爷把小姐接回陆府,可是小姐从小不是养在她身边的,自然对她不亲近,只亲近我,夫人心里就很不痛快,对小姐有些严厉,这样一来小姐就更怕她了,母女关系很生疏。但是小姐和老爷的父女关系却很好,虽然明知不是亲生的孩子,可是老爷待小姐如同慈父,关爱备至。”
宋妈呆呆看着平静的湖面,眼眸之中居然满是柔情,她喃喃说道:“他人真好,那么好的男人让女人怎么不喜欢呢?”她面色晕红,更显得丰韵犹饶,她半垂着头,竟有些失神。
见她半日无语,石无遮和林郁溪有些尴尬,石无遮以拳掩口,重重咳了一声,宋妈这才凝定心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一字一句道:“最近半年不知夫人是听了谁的闲言闲语,竟然怀疑老爷与我早年就有牵扯,怀疑我的孩子是老爷的孩子,怀疑当年我用自己的孩子掉换了她的孩子,所以小姐与我亲,不与她亲。老爷不愿说出真相,怕小姐知道了身世要伤心了,他说夫人是胡思乱想,小姐就是他们的孩子,可无论老爷如何解释,怎么发誓都没有用,夫人就是不信。正巧杜员外替他家公子求亲,老爷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就一口答应了,他就是想让小姐早点儿出嫁,我陪嫁去杜府,远离这些是非……可是没有想到会发生……会……那可怜的孩子啊……”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又呜咽了起来,泪水从她的指缝流下。
石无遮和林郁溪对视一眼,二人走到一旁的树下,林郁溪轻声说:“兄长,可相信她的话?”
石无遮沉吟片刻,说:“不像有假。”
林郁溪点头,她又问:“陆夫人会有嫌疑吗?”
石无遮微微一蹙眉头,“如果是她,又为何吵闹着捉凶呢?”
林郁溪道:“贼喊捉贼?”
石无遮想了想,说道:“眼下看来,的确陆夫人嫌疑较大。”他看林郁溪,“咱们得去拜见这位陆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