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鳞甲虽没开口,但也发现紫头推过来的手机,赫然正是他们丢的那部!
那手机在他手里还没捂够一上午,连手上油汗都没沾染多少,闪耀如新,谭鳞甲岂能不认识?尤其听到榜榜这么说,更确定无疑。只不过他比榜榜大,又多少有些街头经验,不会像榜榜一样按捺不住,直接喊出来。
而对方经验更是丰富,听榜榜这么喊,不仅不慌,反而更把手机往前一推,仍道:“十成新,不讲价,要吗?”声音得意,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手机花了谭鳞甲八百,被对方偷去,若拿到黑市转手恐怕要折一半。可对方偏偏找到他,而且一开口就是五百,可见下手时就瞧准他舍不得手机还怕警察,有意要敲他一笔。
这主意打得很好,只可惜谭鳞甲没那么多钱。
虽然没钱,谭鳞甲却并没露怯,反而提出检查手机,以便确认是否是他那部,以及有没有损毁。对方恃强,没多想便把手机推给他,一边手就搂在了榜榜肩上,意思是你的人在我手里,别动拿了手机跑路的心思。
谭鳞甲显然另有打算。他接过手机,先是装模做样地前后看看,然后解锁手机,打开微博,发现在“拉风串串店”之后,那名博主又发来数条信息,表示和谭鳞甲要找的人非常熟,假若他甲说的是真的,她可以帮他们牵线搭桥。
谭鳞甲马上回复,问对方是不是叫罗什进。然后继续打字,言辞激烈,说如果不是骗子就立马去拉风串串店,告诉他们蒋美丽的下落。
结果这一大串还没打完,对方就发了个超夸张的表情包过来,意思是他竟然真的去了店里。然后又一连发了一大串表情包,并几行热情洋溢的“谢谢惠顾啦”、“喜不喜欢呀”、“提我打折哦”之类的,明显是个不靠谱的人,看得谭鳞甲非常着急。
好在一大堆废话之后,总算提到蒋美丽。
然而还没等对方发完他看完,对面紫头的眼神就变得不对,显然意识到谭鳞甲并非检查手机,而是另有他图,于是一把夺过手机,并往谭鳞甲头上砸了一记,恶狠狠道:“找死啊!”
然后才低头检查,等看到谭鳞甲是在刷微博而非报警后才放松下来,但语气反而更坚决:“五百,没钱免谈!”说完不等他们反应,立即起身走人,临走还又在榜榜头上带了一掌。
虽然不重,但榜榜还是吓到,缩着肩膀,一动不敢动。
对方一走,之前帮榜榜买可乐薯条的小女孩的妈妈就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被混混勒索,有没有事,还说已经帮忙报警,让他们坐着等警察来。
谭鳞甲赶紧说没事,然后不顾对方阻拦,立马拉着榜榜离开。
榜榜被打了头,又惊又怕,任凭摆布。一直到被谭鳞甲拉着走出好远,才终于回过神来,甩手停住,问为什么不能等警察来。谭鳞甲又重复了一遍被警察发现会遣返回孤儿院的话。奈何榜榜这次并不买账,反而哼哼唧唧,欲言又止。
谭鳞甲于是问他,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小女孩。
榜榜脸一红,说:“人家好心帮我们,铠甲哥你为什么不信?”
谭鳞甲说:“我没有不信……”但一开口又觉得这样苦口婆心未必能说服榜榜,于是改口问:“你记得小狐狸和瘸子哥吗?”
这俩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小狐狸比榜榜还小两岁,因为人小鬼大特别会骗人博同情才得了这个外号。而瘸子哥则实打实是因为瘸了一只脚才被叫“瘸子哥”,年纪和谭鳞甲相仿,因为瘸在孤儿院住了快十年也没被人收养,眼看要成年,正忙着学理发以后好自力更生呢。
榜榜去孤儿院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却足被小狐狸耍过五回。而被瘸子哥硬抓去当头模,也有两三回了。所以他深知小狐狸名副其实,狡猾得如同一只狐狸,特别会骗人。而瘸子哥的手艺嘛,他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头顶,觉得瘸子哥不靠拳头只靠给人理发吃饭的话,多半会饿死。
只是不知道,铠甲哥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们。
但总之,因为铠甲哥突然提到孤儿院的小伙伴,榜榜很给面子地安静了下来。
随后谭鳞甲说:“大人都以为小孩不会说谎,但其实小孩子骗人才最真呢。你不要单看人家小姑娘可爱,那女的亲切,就觉得她们一定是好人,万一是合伙骗人呢?”
榜榜马上皱眉,那阿姨还帮他们报警呢,骗子怎么会报警呢?
谭鳞甲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你不知道吧,好多人贩子就是利用小孩当诱饵。你要是信了,真跟人家玩起来,立马就会被拐走卖到深山老林给傻子当儿子。或者把你留在犯罪团伙,继续去骗别人。你要是不听话或者想跑,就打你!天天打,打到你不敢跑!”
榜榜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谭鳞甲仍说:“你要是机灵点,就能落个小狐狸的下场,变成小骗子去骗人。如果又笨又不听话,那就只能像瘸子哥那样,被打断腿或者砍掉手,扔在马路边上当乞丐要饭。而且要到的钱还要上交,少了或者私藏就还要挨打……”
榜榜头一次听说小狐狸和瘸子哥的经历,吓到大气也不敢出。
谭鳞甲看他脸色有变,终于蹲下来,抓着他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总之外面坏人很多,除了警察你谁都不要信。我跟你说,像你这么乖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小孩,最容易被骗了。”
榜榜觉得铠甲哥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铠甲哥之前的话,于是不小心说出来:“孤儿,都是坏孩子?”
谭鳞甲一愣,随即点头,说:“不坏的根本活不下来。”
但只一瞬,马上就咧嘴一笑,搓着榜榜被瘸子哥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说:“不过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找到你妈,你就不用当孤儿了,回去继续做你妈妈的乖宝宝就好啦!”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开过的声音很响;太阳很晒,烤得人随时要融化。铠甲哥的脸给太阳烤得亮亮的,还晃晃的不大稳当。可是他的眼睛,和他说的话一样,又坚定又明亮,榜榜不由自主用力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