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失控,尤其是榜榜的哭叫,令卢坚措手不及。眼看老孔连递眼色,谭鳞甲濒临暴走,他只能以大局为重,先稳住二人。
“我相信你没有杀人。”卢坚说。
谭鳞甲立马闭嘴看他,额头上青筋渐敛,但眼睛仍红着,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就连榜榜的哭声也不自觉收小,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看他们。
卢坚示意谭鳞甲坐,谭鳞甲摇头,坚持站着。
卢坚无奈,只好自己坐下,详细展开:“以我从警多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经验,我相信你没有杀人,或许也没有直接参与到玉麟园如梦家的案子……”
谭鳞甲又激动又委屈,强硬道:“我当然没有!”
卢坚点点头,继续说:“我相信你是一回事,法律是另一回事。这戒指是如梦家发生意外那晚丢失的,按理来说应该在劫匪手里,但它如今却从你手上被紫头抢去,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谭鳞甲急道:“我说了,是捡的!”
卢坚再次反问:“哪捡的?什么时间?具体地点在哪?有没有见证人?”
谭鳞甲干张嘴着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卢坚遂做出无奈状,两手往桌上一摊,以弱势方语气说:“你看,我问的问题你不回答,你知道的东西又不告诉我,那你让我怎么想?让参与办案的警察怎么想?”
谭鳞甲眉头紧锁,眼睛低垂向身前桌面,不看人,在脑中上演天人纠葛。
卢坚道:“其实我刚才说未满十四周岁的那些话,并非特指如梦家的案子,而是……谭鳞甲谭鳞甲,我想两年以前,你应该不叫这个名字吧?那么那个时候,如果你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而逃走、改名换姓,那么我想告诉你,你还是孩子,还有回头纠错的机会。这不是我说的,是法律赋予你的合法权利,你明白吗?”
谭鳞甲听明白了卢坚的话,他在说他不管做了什么都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他没做错任何事!不明白的是卢坚,不是他!
谭鳞甲眼中瞬间充满敌意,恶狠狠地瞪着卢坚说:“我没做错!”
卢坚彻底无奈,看看老孔,他也没辙。
不过好的是,一直被抱在老孔怀里的榜榜好了很多。大概是被他们的话题吸引,虽然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但两只眼睛一直扑闪扑闪,尤其刚落过泪,更显明亮纯净。
顺着卢坚的目光,谭鳞甲也看向榜榜。而榜榜看到铠甲哥看过来,则瞬间对他笑开,露出白白的碎牙,绊在颧骨上的泪珠也随着肌肉走势的转变再次下滑。
谭鳞甲绷不住了,那些被卢坚逼出的委屈愤怒和敌意在榜榜的笑容里瞬间崩塌,以致连他也控制不住回榜榜以笑。然后不好意思地坐下,可嘴角的笑并没收回。
气氛改换,卢坚也决定转换思路,向谭鳞甲道:“那好,以前的事暂且不提,我们说现在,说昨天……”
谭鳞甲一改对抗,积极抢答,却是强调自己的受害人身份:“昨天我们被紫头抢了,丢了手机、戒指,还有一千多块钱。我们是未成年人,他们抢我们,是不是要罪加一等啊?”
油腔滑调,颇有点街头老手的味道。
卢坚却不吃他这套,针锋相对地问:“你的手机、戒指,还有一千块钱,都是从哪来的?”
谭鳞甲好像打定主意,要将对付卢坚的路线从暴力对抗转换成油嘴滑舌,所以卢坚话音未落,他就急着、但仍是负吊儿郎当的语气:“手机是我用自己钱买的,钱是我自己攒的。戒指嘛,刚才说过了,是我自己捡的。还有,我纠正一下,不是一千块钱,是一千多!”
卢坚不说话了,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谭鳞甲不看他,转头对榜榜做鬼脸,将后者逗得格格直笑。
老孔见状向卢坚递个眼色,主动牵过榜榜说:“小榜榜,爷爷带你去买冰淇淋好不好?”
老孔拉他的时候,榜榜仍看着谭鳞甲笑,泪花迸溅,直到听到“冰淇淋”这几个字,才突然扭头看老孔,且用力点头答应:“好!”唯恐被老孔误以为他不想要。
只是,才被老孔拉着走开两步,榜榜就又站住,回头看着谭鳞甲说:“也给铠甲哥买吗?”
老孔说:“当然!让铠甲哥留下和卢叔叔说会儿话,等咱们买完冰激凌回来,他刚好赶上吃,不好吗?”
榜榜用力点头,向谭鳞甲道:“铠甲哥你等着,我给你买草莓味的!”然后边跟老孔走,边抬头看着他解释:“铠甲哥喜欢草莓味的,我喜欢巧克力的。”
送走老孔和榜榜,谭鳞甲注意到桌头的法援小姐姐偷偷伸了个懒腰,看来是刚才被他吓到没敢动,现在才找到机会。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挑明了向那姑娘道:“要是累你就回去吧,反正我该说的都跟卢队长说完了,再耗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卢坚冷笑一声,正待展开进攻,忽然想到什么,遂改口道:“好,没意义就先停一停。小子,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给你买。”
这下谭鳞甲反而不安,问他:“你不问了?”
卢坚笑道:“不是你说没意义吗?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很对,人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容易发脾气。还是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哦,”谭鳞甲恍然,反客为主地说,“搞上下场是吧?”
卢坚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得别有深意,令人不寒而栗。但又不容谭鳞甲问,就主动叫上法援小姐姐出去了。
只留谭鳞甲一头雾水,七上八下。
之后没过多久,竟真有人来送饭!而且肉菜奶蛋色香味,无一不足,谭鳞甲一见就饿了,顾不上再琢磨卢坚的坏心眼,接过筷子大快朵颐。
只是吃着吃着忽然觉得不对。尤其卢坚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一副胸有成竹、老奸巨猾的样子,难不成……他要叫筠姐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