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鳞甲的饭吃不下了,满腹心思用在想怎么逃出警局上。
而另一边,唐筠回去上班没多久,就又接到卢坚的电话,说人找到了,让她再去一趟。对刑警队出马找两个孩子的效率,唐筠有心理准备,所以对卢坚的电话并不意外,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再次驱车赶往市公安局。
这次卢坚没有接她,而是让她直接到办公室来,所以唐筠才能看到大力哄小孩吃冰淇淋,而卢坚和老孔则在另一头窃窃私语的场面。
引起唐筠注意的,是大力哄的那个孩子。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生得虎头虎脑,非常可爱。尤其此刻他双手各拿一支冰淇淋,左手粉色,右手黑色。明明左边那支也开始融化,却固执地只照着右手那支舔,更又舔到脸上去——大力虽坐在他身旁,却全然看不到,只翘首望向卢坚那边。
唐筠猜那就是金榜,两个孩子里较小的那个。
出于本能,她从包里掏出纸巾,上前递给男孩。男孩抬头看她,发愣没接。唐筠马上露出笑容,但并没多话。男孩见她笑,也马上咧开嘴回她,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接纸巾,并说:“谢谢姐姐!”——以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来说,防备心并不算重。
但唐筠的手却突然收回,纠正他:“叫阿姨。”
榜榜觉得奇怪。因为小狐狸告诉他不管多大年纪的女的,都喜欢被叫姐姐。而且罗罗姐被铠甲哥叫了阿姨后,就很不高兴,还是他叫姐姐哄好的呢。怎么眼前这个,不一样?
不过虽然觉得奇怪,但榜榜还是很识时务地改口:“谢谢阿姨!”
唐筠这才把纸巾给他,也笑着道:“不用谢!”
被卢坚听到,招手让她过去。唐筠转身,听到大力叹了口气,心想他大概又挨了训,或者对照顾小孩这种任务,非常地不以为然。
她走过去,老孔并没有离开,卢坚也没有让他停的意思,所以唐筠很自然地听到老孔的汇报:
“根据榜榜的说法,那枚戒指,以及被紫头一并抢走的一千块钱,都是谭鳞甲的宝藏,是他两年前离开D市时埋下的,位置就在案发现场外的那棵双合欢树下。至于来源,他告诉榜榜和交代给我们的并无区别,也即戒指是捡的,钱是他自己攒的。
“不过他们昨天进玉麟园没走大门,而是从便超穿进去的。那条路外人一般不知道。而且榜榜还提到‘蓝色大门’,也和两年前如梦家的事实相符。所以显然,两年前谭鳞甲就住在玉麟园小区,甚至可能认识被害人一家。
“不过关于他的真实身份,虽然我们查了全市过去两年的失踪人口记录,但并没有玉麟园的,也没有和他情况相符的。
“另外在玉麟园走访到现在,只找到一个小孩昨天和他俩打过交道,当时还牵了条狗,没说几句话就把俩人吓跑了,所以并没留下什么有用信息。”
因为一直没被打断,所以唐筠很容易通过老孔的描述,建立起对谭鳞甲的整体印象。显然这也是卢坚希望她听到的。所以唐筠一直安静听,没插话。
一直到老孔说完,卢坚才开口,是深思熟虑过的语气:“那就是家里没有报案,你们朝这个方向再查一下。”
然后指指唐筠强调:“尤其是在龙井小区住过,后来搬去玉麟园的家庭。”
唐筠忽然被提醒,脑海里浮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而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马上被卢坚捕捉到,放下老孔,转问她:“想到什么?”
唐筠因为不确定,保守道:“能不能让我先见见他?”
“当然。”卢坚点头,“请你来就是干这个的。”
然后交代老孔一句“抓紧时间”,便亲自领着唐筠向小会议室去。路上经过榜榜,小家伙竟然又对她笑。唐筠礼尚往来回他一笑,结果引来卢坚感慨,说自己应付不了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这点大大地不如她。唐筠知道他是恭维,没敢领受。
谭鳞甲的逃跑计划没有成功。
因为只要他一出会议室门,不管干什么,都有两个警察跟着。可能对方已经听过他在吉里派出所的“前科”,或者被卢坚那个老狐狸看透。再加上他惦记榜榜,怕把他丢下后会失去信任,造成伤害,所以犹犹豫豫,没能下定决心。总之内因外因加一起,就是大失败。
计划失败后,谭鳞甲只有一个感想:刑警确实比民警厉害。
所以作为报复,他要了一堆零食,尤其瓜子薯片这种撒得厉害、打扫起来麻烦的。然后一个人窝在会议室吃得满桌狼藉,神烦鬼厌。
结果唐筠就在这时来。
一听到敲门声,谭鳞甲顿时慌了,因为刑警队的人都不敲门,所以此时门外只可能是唐筠。他本来以为不会在这里见面,这场面他是要留给卢坚的啊!
一边诅咒卢坚,一边手忙脚乱收拾,又因为无法对唐筠开口,导致她没等到回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然后谭鳞甲就迎来了社死当场:自己想了千百回的场面,竟然是这样!
满桌垃圾,谭鳞甲钉在地上,脸上还沾着瓜子皮和薯片渣,一心想死。
“你好,我是唐筠。”唐筠像没看到满室狼藉,非常礼貌地自我介绍。
谭鳞甲心脏猛跳,几乎要跳出喉咙,结果就是控制不住地打嗝,然后自然没能开口说话。于是唐筠指指椅子,笑着说:“我们坐?”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谭鳞甲心想这次无论如何要礼貌回话,可努力之后,还是没能出声,倒是大大地点了一个头——像要把头甩掉那么大,他真不是故意的。
好在筠姐姐没笑他,而是笑着拉开椅子坐下,同时还让他坐。
谭鳞甲本来想赶紧跟着坐下,好调整节奏,别再这么怂。可事与愿违,他突然看到唐筠选择的那个椅子正前的桌面上有瓜子皮,顿时脑袋嗡的一下,怎么也坐不下去。而那几片瓜子皮也无限放大,还生出鬼脸来笑他。
再次社死!
最可怕是唐筠还动手去捡,拢成一堆,全程没露出嫌弃表情——谭鳞甲更想死了!
捡完垃圾,唐筠才抬头打量谭鳞甲,并再次让他坐。谭鳞甲就像古代大姑娘那么害羞,扭扭捏捏地坐下,不敢抬头。唐筠于是调皮歪头,放低视线继续看他。谭鳞甲更躲。
最后唐筠不看了,坐正对他说:“谭鳞甲——鳞甲就是铠甲,是保护士兵的。说真的,你名字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