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一薅,大堂里、门口的人都给吸引过来,纷纷围上来指责女服务员,给谭鳞甲撑腰,要他说清楚怎么回事。女服务员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说又说不清,想走又被客人拽着松不脱,只好回头求助同事,让叫经理来。
那厢早已有人通知经理,说话间刚好到。是位老练的中年妇女,穿着合身的黑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面笑着安抚客人,一面吩咐手底下人倒茶收拾地方,请谭鳞甲和涉事女服务员移步会客室解决问题。同时为表公正,还主动邀请以被谭鳞甲绕住转圈的阿姨为首的几名客人,陪同解决。
主角一走,围观人群顿感无趣,默然散场。
带到会客室坐定,女经理先发制人,说后边连同楼上一并两场婚礼,要闹场是万万不行的。榜榜被吓住,拼命往谭鳞甲身后缩,真把他当铠甲用。
谭鳞甲不卑不亢,不向女经理,却翻出照片给客人阿姨看,说照片中新娘是榜榜妈,抛弃他改嫁到此,他带着可怜的榜榜千辛万苦来找妈,结果酒店女服务员看他们人小可欺,出言不逊。
谭鳞甲十四岁离家出走,把自己送进C城孤儿院,生活了两年。孤儿院里常有来献爱心做志愿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谭鳞甲最懂得如何讨他们可怜。所以他纵无理,但这番话说完,以客人阿姨为首的中立代表却纷纷红了眼眶,指责酒店仗势欺人,不讲道理。
被指责的女服务员欲哭无泪,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女经理瞧在眼里,知道谭鳞甲年纪虽小,却不是善茬,于是也不废话,直接打了相熟警察的电话,要公事公办。
谭鳞甲见状有些心虚,但他已讨得客人阿姨们的支持,此时此刻万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等。榜榜一直在背后戳他,显见是没了主意。谭鳞甲不理他。
不多时,两名制服民警来到——从到达的时间来看,附近应该就有派出所。
两人进来后,第一时间制止了情绪高亢的客人阿姨们争先恐后的发言,只听了女经理的简短截说。再之后,再度按下叽叽喳喳的客人阿姨,拿出纸笔问谭鳞甲同榜榜:“姓名?”
榜榜大概在学校学过要对警察叔叔老实交代,所以第一时间出声自爆:“榜榜。”
警察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记录在册,然后继续问谭鳞甲:“你呢?”
谭鳞甲正犹豫要不要老实交代,忽被榜榜在背后扯他衣服提醒:“铠甲哥……”遂福至心灵抢先朗声答道:“谭铠甲!嗯,我叫谭铠甲!”
警察被他的音量震到,抬头看着他说:“名字这么爷们儿,怎么干的事这么不大气?”
谭鳞甲不忿道:“是她们态度恶劣欺负我们在先,我不得已才那么干的!”
警察道:“噢,不得已就可以胡搅蛮缠了?要人人都跟你似的那社会得什么样啊?”
谭鳞甲针锋相对添油加醋:“你怎么不说要人人都她那样,社会得什么样呢?刚才你们没来,她还要打我呢!”
客人阿姨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女服务员两眶泪,指着谭鳞甲委屈道:“你胡说!”但只这一句出口,立刻就挨了女经理一个凌厉眼神,外加一句“闭嘴”。至于之后的话,则硬是在这种压力下生生咽了回去。
警察看看她们,真实情状立刻就明白了八分,于是仍问谭鳞甲道:“你说你们要找的这个新娘蒋美丽,是榜榜的妈是吧?”等谭鳞甲点头,又问:“跟你是什么关系?”
谭鳞甲一凛,知道决然不能提孤儿院,否则一定会被收容,于是皱了皱眉头,撒谎说:“那是我前舅妈,榜榜是我表弟。”
说话间,他伸手搂住榜榜,表面护他,实则是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被提醒的榜榜抬头看了看他,重把无辜眼神投向警察。
被榜榜的眼神感染,警察主动弯下腰问他:“是吗?榜榜小朋友,他是你表哥吗?”
八岁的榜榜小朋友一直被教导不可以撒谎,尤其对面还是警察叔叔。可是毕竟谭鳞甲才是相处过一个月、且肯冒险带他来找妈的铠甲哥哥,感情重过警察。在他还无法定义但实属天人纠葛的一番思想大战之后,榜榜还是选择抱住谭鳞甲的腰,点头说:“这是我铠甲哥哥。”
谭鳞甲松了一口气,脖颈挺直了两分。
警察的期待落空,重新直回腰,转向女经理道:“这个蒋美丽是什么情况?”
女经理早叫人把资料找来看过,此时条例清晰地解释:“蒋美丽是春节期间在我们酒店办婚礼的一个客户,我们最后一次联系她都超过半年了。他们要找人,实在不应该找到我们这里来。而且我们是服务行业,就算知道也不能随便透漏客人信息啊,不然还怎么做生意?”
她最后这句是对着在场的客人们说的,因为利益攸关,马上就收获了一波赞同。
警察也回头问谭鳞甲:“对啊,你们要找人应该直接家去找啊!既然是亲儿子,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而且连家在哪也不知道?”
谭鳞甲只好说出地址已变成废墟,号码也成了空号的事。
警察当场试拨了那个号码,依然是空号。女经理看了看号码,确认已无责任问题,终于释放些于事无补的同情:“这也是她留在我们这的号码,我就算肯给也没用啊。”
谭鳞甲哼了一声,不领情。
警察看过女经理准备的客人信息,点头确认说:“的确没有线索。而且啊,”他想说蒋美丽既然换了手机号,大概率是不要榜榜这个儿子了,可看到小男孩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直接说出口,只好委婉向谭鳞甲道,“大人的事你让大人自己解决,是个人他都有些……难言之隐对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谭鳞甲赌气道:“不知道!”
警察被怼,耐心尽失,干脆道:“我是说,让你们先回家,问清家大人再去找!”
“不行啊!”榜榜着急,哭了出来,吓得警察连忙哄,连客人阿姨和女经理并服务员等等都弯下腰去。更有人推谭鳞甲肩膀,说:“快哄哄你弟!”
谭鳞甲不配合,干脆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破罐子破摔道:“他爸死了,他爷爷奶奶——哦就是我外公外婆——他们不让他找他妈,所以我们俩是偷着出来的,没告诉大人。”
“偷跑出来的?”警察一惊,两相一看,直接道,“那别乱跑了,上警车,送你们回去!
谭鳞甲耍小聪明耍到驴屁股上,当场吓得从椅子上弹起,一手拉榜榜,一手指着外面说:“不至于不至于,家我们还是认识的!”
但警察已不听他说,眼看已拿出出警记录给女经理等人签字,谭鳞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榜榜也不会哭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等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