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床上的一包塑料袋里传出来的,那是王滔从窗子递过来的那袋食物,我看着它边响边振动着,仿佛里面蠕动着王滔的灵魂。
我把它拿过来,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果然掉出来一个手机。我拿着它想接起来,发现手机设置了密码。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太搞笑了,王滔这是故意留下手机让我自救的吗?他可真好心,可是完全没有用,我笑出了眼泪,继而一阵心酸。
手机响了几声停下来了,一会屏幕就黑下来,重新归于平静。我把它扔到一边,再也不想看到它。
我趴在床上,胃里一阵绞痛,头也开始晕眩,不想吃任何东西,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干脆就这样自生自灭吧,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方文静!你就这点能耐!”他的声音响起来,好像趴在我耳边一样说的那么清晰。
“你滚开!”我有气无力的说,翻过身懒懒地睁开眼看到他的影子笑嘻嘻的站在旁边。
“告诉你个秘密,你就快得救了,千万别睡着啊!真的!”
我决定再也不相信这个家伙,我全身的细胞好像都快睡过去,现在就是把我的眼睛支起来恐怕也是徒劳的,眼皮不由自主的垂下来,视线模糊中,锦南俯身过来,他的脸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努力想看清楚他,可是终于抵不过睡神的召唤,沉沉地睡去。
“文静!醒醒!”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连摇带晃的弄醒过来,头还是很沉,还想睡。
“文静,睁开眼,是我!”
勉强睁开眼,面前是小迟热切的目光。我渐渐瞪大了眼睛,终于清醒了过来。
“小迟!!你怎么进来的!”我又惊又喜,双手狠狠的捏着脸,不是做梦吧!
“我当然是报了警才进得来啊。”小迟说着回头看了外面一眼。我坐起来,看清楚了,家里似乎满屋子人走来走去,穿制服的、没穿制服的,这么多陌生人让我更加焦虑。
小迟拿水给我喝,我一口气整整喝了一瓶,然后深呼吸,让自己全身的细胞都醒过来,重要的是还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一个身穿便服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进来,看到我卧室的窗子愣了一下,拿出警官证给我看,他叫张皓。看上去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头发很短显得干净利落,眼睛特别大,炯炯有神的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好!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他有礼貌地问。
我点点头,不由自主拉住了小迟的手,他给我了用力的一握,没有松开。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单单冲着帮我开锁来的,也没有机会问小迟到底是怎么报的警。
“我们在楼下草坪上发现了你隔壁邻居的尸体,想了解他的情况,麻烦你配合一下,把你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一下,帮助我们调查。”他边说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并开始做笔录。
我接触过的派出所民警还是很和善的,可是眼前这个严肃得可怕的警察,我迎上他的目光真是有一点慌乱和不知所措,倒好像我是犯人一样。手里紧张得出了很多汗,连带小迟的手也变得汗津津的,我压抑了一下那种尴尬的心情,试着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成功。
“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亲眼看到的。”我试着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
然后,我将怎样被困向王滔求救,被他威胁、闯进我家来,我怎么样把他打倒,然后准备跑到他家去脱逃,没有成功又与他撕打,后来的种种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还不清醒,没能好好把握语言的逻辑性,对面的张皓越听眉毛越拧,正在记录的笔也写写停停,边思考边在上面圈圈画画,脸色严肃深沉得吓人。小迟也愣愣地看着我,不作声。
之后他对我说的这些经历问了几个问题,直问得我哑口无言,真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不如他问一句我说一句,沉默是金啊,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一连串事件当中,我没办法解释王滔为什么会把一个上了锁的手机留给我,而且他的家里果然没有找到尸体,无法证明我说的关于他错手杀害妻子的事实。此外,我还说走嘴了一个细节,当王滔过来时,我就知道他杀害了妻子是要来灭口的,有所防备,还成功把他打倒,那么这个时候,我是怎么知道他把妻子杀害的?
张皓一问这个,我就急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为零了。我能说我是听锦南说的吗!最后,只好说是我自己推测的。
张皓尽管面无表情,但我猜他心里的想法好不了哪去。
不过有一点小迟可以作证邻居曾居心不良,他适时找到机会把情况说了出来。小迟第一次过来时,曾与王滔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欺骗了小迟,说我已经离开了,致使小迟始终找不到我。后来他陆续联系了很多同事都没有我的任何消息,觉得不对劲又返回来,碰巧遇到楼下社区人员发现了王滔的尸体正在围观,报警等待警察到现场,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警察到来,他也把关于我的疑点报告了一下,当我家门锁撬开后终于发现了躺在床上的我。
而在那期间我正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省……
现在我一想到王滔那具尸体上会有什么线索还有这一切表面上的事实,心里就跟爬了无数只蚂蚁一样的难受。我跟他撕扯过,我摸到过他家玻璃,他进来我家过,他的手机在我家里被发现,还有他给我送来的食物,他妻子不知所踪……
解释不通的事情就索性不解释了,最后没办法的我只好耍赖地说,“反正我经历的就是这些,王滔自杀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其他的要你们自己去调查了,我又不可能杀他,我等于根本就不认识他,我还差点成了受害者呢,如果不是我机灵,今天你们找到的可就是我的尸体了。”
“反正王滔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看着张皓的横眉立目理直气壮的补充了一句。
结果反倒有点欲盖弥彰,张皓有些不满,目光更加咄咄逼人,“现在你已经牵涉到这个案子中了,你是叫方文静吧?我们也将对你家做一些取证,请配合一下。另外,请你保持手机畅通,近期最好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需要你进一步配合调查的时候,我们希望能随时找到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我很无奈,经过了他们的各种折腾、拍照取证,又有其他人过来问了一些门窗上的问题,做了笔录,最后都陆续离开。
门锁已经换了新的,旧锁里面的锁芯坏掉了。小迟又抽空帮我充了电费,小区楼下贴着通知,预计傍晚可以正常供电。至于水,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可以正常供应。这期间,我可以去社区设在小区的工作人员那里取用生活用水,小迟已经帮我拎回来两桶。
尽管外面的雾霾还没有散去,可我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默默凄苦地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