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瞧瞧包围奉承夫人的银行家们,用杯子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喏。听说,就是这家银行、推荐夫人成为大马闽清华人协会的秘书,从而成为遗嘱执行人的。”
这话是在暗示她,这家著名的跨国银行,就是年夫人和美国之间的联系人吗?
那么,美国也跟摘星台这笔遗产有关?
王丽瞪大了眼睛,她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
银行里那笔号称巨额的遗产,也许早就不在了。
夫人用来投资日本企业、和越南核心商业区土地的钱,说不定就是那笔遗产中的一部分。三家可能早勾结在一起,把钱分了。
但是,王丽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路子太野。
毕竟美国是当今最强大的国家,也会干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
而且,XX银行是世界最著名的银行之一,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如果伙同遗产执行人,偷偷把遗产挪用了,以后还怎么做买卖?
再说,当年年夫人不过是个空有名门出身的穷寡妇,银行又为什么同意叫她当白手套?
退一万步讲,如果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话,夫人干嘛给自己提示呢?!
刚才砰砰跳、担心姚明明和文森特万劫不复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再说远征南京的这两位小朋友,这个时候,正猫在南京火车站的普快候车室里。姚明明睡得哈喇子都流了一下巴,文森特却皱着眉头,两眼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在想,来偷他手机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说是为了那张照片的话,是完全说不过去的。毕竟那张黑白照片都见报了。那么,抢他的手机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和姚明明都很不安全。
虽然文森特真的非常需要年夫人的赞助,但是他觉得、拿姚明明的安危去换银子,自己很不像个男人!文森特一遍又一遍的搓着手里粉色车票、和上面黑色的“1228次”,心里斗争着。
1点出发去济南的1228次火车,就要检票上车了。文森特把姚明明推醒:
“桑秋,我们回香港吧。”
“啊?”姚明明大吃一惊,她还准备上了火车、好好睡一觉呢。
“我说,回香港吧?”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找武---的下落吗?”
文森特摇摇头。
姚明明急了,她现在睏得想不了事情,干脆发赖。
“我不管!我要先上车去睡觉!”
文森特很明白这种睏得头昏脑涨的痛苦。
老实说这位公子其实比姚明明还疲倦:他从夏露跳楼到今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他一路上跟姚明明斗嘴,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撑不住。
他默默的跟着姚明明,随着一大群打包小提溜的大叔大妈、挤上了绿皮普快。
车厢里人满为患。
很多没有坐票的人,都挤在过道里,等着捡中途下车而没人的座位。
还有两个厚脸皮的,挤到文森特和姚明明的座位边上,把姚明明都簇到了座位和小桌板之间的空档里了。她却睏得靠在自己肩膀上,东倒西歪。
文森特心里觉得很抱歉。
马上开车前,他突然听见有人说,这火车有卧铺,不过必须去1号乘务员车厢补票。他就急忙嘱咐了一声姚明明,跑下车补卧铺了。
但是,姚明明太困了,趴在桌子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等她再睁眼时,火车正在广播:欢迎来到美丽的泉城济南。而文森特却无影无踪。
姚明明赶紧去看自己的手机,才知道,倒霉的文森特去补卧铺,没来得及赶上车,只得捏着两张卧铺票,站在月台上,错过了去济南的旅途。
没了火车票,姚明明出不了站。好在同车有一个好心的大姐,把她带到车站后门、走车站机务段车辆的地方,领了出去。
姚明明不得不先一个人勇闯泉城,策略就是又吃又逛,等少爷前来会合。
大概就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一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对方是一个老阿姨:“你好,是姚明明吗?”
“大姨,你是?”
“是南京戴先生给我你的号码的。我昨天给你的朋友打电话,第一次还接通了,以后就打不通了。所以,我换你的电话试试,好不容易打通了。”
姚明明原本觉得刘栋一定是个男的,但是现在,她的高兴大过了她的疑惑。
她按照老女人给的地址,按了定位,打了个滴滴。
可惜滴滴师傅非常无赖,把她扔在了一处看起来简直就是废墟的地方。
她在附近的几条小街上兜了两下,发现:
马上要到见面的地方了,前面却是一条到处是厕所臭气、浮着臭水的小胡同。
她还意外的看到一段平房。这些平房上的红砖都起了青苔,虽然也冒着炊烟,但是更像是游戏里要冲出怪兽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六七十岁模样的奶奶,顶着一头烫的发卷子都松得没形状了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
姚明明刚要摸出手机、给刚才来电话的老阿姨回过去,就看见这个奶奶朝自己靠了过来,又细声细气的问:
“闺女,你是来这里旅游的?”
但是,哪有人在初冬的日子,来冷风刺骨的济南旅游?
“我是---是从南京过来的。南京有一位戴先生,说这里有一位刘先生,认识武玉环先生。”
姚明明天生大嘴,一扭头就忘了、南京那位有武玉环下落的戴先生,曾叫她和文森特、别四处说的事情。
“啊,你就是?”
说着,老女人再一次拨了一个电话,姚明明的手机就开始放出一段韩流歌曲的铃声来。
大家哑然失笑。
老女人就领着姚明明,穿过这条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又臭又脏的小街,到了他们住的印刷厂宿舍。
这座印刷厂原本是计划经济时代、用来招收残疾人和没人乐意要的人员的地方。
(这没人乐意要的人员,主要包括了城里原先的老户口、但是不小心进过监狱,或者其他不招待见的类型。)
现在,这印刷厂,早就跟着对面的第二轻工业厅(简称“二轻厅”)、石料厂等从前的古董单位,一起消失了。
不过,因为刘栋先生的父亲,老刘先生生前曾是工厂的工会副主席,又能掐会算,在改革开放后很得赏识,过世前分了其中一套、算是最新的好宿舍,有四间房,外加一处宽敞的客厅。
不看宿舍楼的外围和墙身楼道,单看室内,客厅里一大玻璃鱼缸的热带鱼,搭配着客厅暖气边的花花草草,还有八成新的家电,倒是一副中等人户的富裕气象。
等刘老太太把姚明明领进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就从屋里唤出一个中年戴眼镜的男人来。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虽然斯文,但是举手投足,似乎很不耐烦。
“姚同学,要找的东西,我这里没有。所以,你白从南京跑过来了。”
中年男人站起来,给姚明明加了一杯水,推了推桌子上的糖盒子,示意她、就是这样了。
“可是戴先生说---”姚明明还是很呆,大声问。
中年男人就差上去捂住姚明明的嘴了:
“别说了!他没嘱咐你不能跟人说的吗?”
“那是不叫我跟外人说。我不跟你刘说,我怎么----”
男人气呼呼的站起来,跟他母亲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姚明明只听见:
“你和我爸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有用的、能帮投资出版的、一个都没有。”
“嘘嘘,有客人---“
“我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什么姓戴姓不带的。正忙着写稿子呢!一下打断思路了!老是这样,我作品怎么完成、怎么改成电视剧?我怎么成名?”
“不能次次去求钱总吧?”
好一会,男人的牢骚声才渐渐歇了,刘老太太才进来,尴尬得拍拍手里的一只小布包,里面装着自家在暖气上烘的烤栗子。
“姚同学大老远的、大冷天的、到济南来了---”
“你和我爸爸,当初也不把这事情了结了!?”
刘先生气呼呼的重新坐下,把自己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他愁眉苦脸的寻思了一会儿,然后对姚明明说:
“给你也可以。不过,以后不要再来麻烦我们。”
说着,他爬进屋里的桌子底下,从里面的抽屉空挡下面、掏出一个牛皮纸的包裹。这牛皮纸旧的都脆裂了,表面虽然有些灰,但基本干净。
刘老太太接过来、看了儿子一眼,很诧异。
然后,她就拿了一块干净的小抹布,把包裹拿到凉台上,好像是去掸灰尘。半天,她才回来,把牛皮纸包塞进、刚才装栗子的布袋里,放在姚明明的手里。
虽然依旧和气,但刘老太太口气却变了,听起来比她儿子更决绝:
“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也没有看过里面,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呀。现在既然戴先生叫我们把东西给你,以后就万事不要来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