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星辰大海般的剑压!”
“斩灭倾巢之月魇的两柄剑!”
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
即使是万分之一,但即将要领会到的,就是这种力量啊!
“如果说能活下来,以后就是与二帝对阵过的人了。”宋生的剑只差一寸便要离鞘,心神灌注那片星空。
“似乎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徐诚之笑笑,苍然举剑,“可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
十四股剑压同时爆发出来。
“百倍,玄解。”他们低喝道。
刹那间仿佛银瓶乍破,他们的剑压接近百倍增长,直指天上星辰。
这就是心解之后的玄解,只有在跨过清妙境与清虚境,进入玄门境后才能领悟到的解放。
一旦解放,将获得数倍于自身现有的力量。
而这个量取决于你的天赋与修行。
有人初入玄门便能增长百倍剑压,有人天赋不济但经过多年苦修也能增长剑压百倍。
七十年修行,他们没有踏入问天境,却已经将自身的剑压磨炼到了极致。
但是……还不够!
七十年苦修来的剑压增长百倍也还不够!
几乎是弹指间,看不出的凝滞,那片剑之星空就再次压迫下来。仿佛光明、岁月……一切你无法抵御的东西。
“玄解……五百倍!”
鲜血从他们的嘴角溢出,剑尖与手臂不知是哪个先开始颤抖的。
这已经不是苦修的剑压了,而是燃烧生命所换来的最后的剑压。
“还能撑多久?”徐诚之自语一般。
“不能说是撑,只是延缓吧……”白子安心想对阵二帝这种事说来真是贴金了,他又想了想,“弹指、刹那?”
是远比那更短的时间,是他们的生命比之于星辰的尺度。
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就是差距。
他们与千古二帝的差距。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若是无人来救,他们就会葬身于此。
下一个七十年开始的时候,这里又将轮回到以往的冷青,只剩下一个死掉却不愿意离去的天人灵魂,受囿于七十年的孤独中,或许唯一流逝的只有那滔滔天河。
没有过往没有未来……没有退路的孤独。
“臭小子我问你……”李鱼退了一步,咬紧牙关也要问,“这种地方你还要待下去?”
或许是没听到,过了一会玄炭才昂起头来。
看到玄炭仰头的样子,李鱼回想起七十年的过往。
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秒……玄炭都会这样抬起头来。
有的时候是看这片空虚的天界,很多时候是朝他们看然后说来打牌来玩……可李鱼觉得所有时候玄炭什么都没看。
因为七十年轮回他看过了所有的一切,于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再看。
即使千年后终于有人来了,陪伴他成为他的伙伴,可又能怎样。
他就是这样的活了千年的老鬼,仿佛被钉在了十字架上,还未死去,但转着咕溜溜能看透一切的眼珠子,说世界上所有的欢乐与生趣到了最后……都是孤独。
“我说这种地方你还不想离开?”李鱼的目光愤怒,“去响钟,去离开这里,去转世投胎啊,去当人啊……”
他咆哮着:“去逃离……孤独啊!”
剑与剑的轰鸣中,李鱼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嗡叫。
可玄炭好像听到了,他笑了笑,还像是从前那个孩子。
李鱼已经老掉浑浊的眼神忽的亮了些,他感觉到了什么,仿佛看到铁树开花,于是有些豁然开朗。
“你这么喊喊喊,好像生下来的小孩在哭。”玄炭露出苍老的笑,忽然又说,“人是出生在世界上还是出生在孤独中?”
“孤独中吧?”他自己给出了解答,“就算是被爱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可那些爱你的人,总归会死的……还会死的很傻。”
“那就去死!彻彻底底死去!不要留恋什么!逃掉这该死的孤独!”李鱼嘶声喊出。
“也会再投胎转世的嘛,你说的。”玄炭低低的说,从河岸边站起来,“可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明白了。”
他走到李鱼身边,手掌搭上李鱼肩膀:“没有必要逃离。”
他指了指天上:“我看了一千年的星空才明白,天上有那么多星辰啊,我们也住在星辰上啊,连它们也无法逃离孤独,我们也没办法的。”
“但有一个办法。”他的眼神扫过面前十四个陪了他七十年的人,“就是不断的相遇。”
“这个世界上,只有人与人相遇的那一瞬间是不孤独的。”玄炭露出释怀的笑,“一千年来我一直在等那一瞬间,可乌漆嘛黑的女人不明白。”
“臭小子想明白了就快去响钟!不要罗里吧嗦!没人要陪你死!”李鱼喷出一大口血,嘴角微微勾起,抬起脚来。
“哎哟!臭家伙!”
狠狠挨了李鱼一脚,玄炭扑出去捂着屁股,骂骂咧咧的朝天河走。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
“以后不会再相见了吧?”他们想,“不如不见。”
就在他们满面欣慰笑容目送玄炭离开的时候,玄炭又哼哧哼哧屁颠颠的跑回来。
“合着一大段抒情都是放屁!”李鱼气不打一处来,破了身为一个老人家绝不爆粗口的修养。
“不是啊!”玄炭急得满头汗,“我敲不了钟!”
“你又敲不了!”
“不不不,我是想通了!”玄炭摆手解释,“可我敲不响啊!我不是修者啊!我老胳膊老腿怎么去爬那根绳子啊!”他仰天绝望,“我办不到啊!”
李鱼:“……”
所有人:“……”
“臭小子都怪你!我不想死在这里啊!”李鱼毫无形象的大喊起来。
滔滔天河之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逆流而上。
女子素来低垂的头抬起来,乌青衣袍振动,背负的桃木剑无声掠出。
桃木剑在空中放大,隐隐间有一道狰狞如恶鬼的虚影浮现,手握桃剑与那片坠下来的星空交斩在一起。
剑之星空终于停止了坠下的趋势,但从狰狞虚影的咆哮声中,能听出这一阵交锋并不轻松。
文武二帝千年后的余威,依然强大无匹。
“倒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场面……”女子轻声说着,一直以来都平静无波的眼神略微有了波澜,“这是什么力量……在我之上。”她有些疑惑,低低的自语。
她已经是这个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了,比她更为强大的是什么?
神?
河岸边的声音打断了她。
“乌漆嘛黑的女人,快替我响钟!”玄炭挥着手喊叫。
“你想通了?”女子说,这是相较于二帝的星空让她更为好奇的事。
她想知道这个小孩是怎么想通的,明明过去那么久,都一千年了,怎么就忽然想通了呢?
玄炭哼了一声,和李鱼勾肩搭背:“男人之间的事你少管!”
女子没有再听下去,从来她都不逼迫别人来说出什么,天地间的她见过的人,都是有求于她的。比如说“请求您帮我照顾家中的妻女”,比如说“到了鬼域您一定要保护我我可没去过那啊!”。
好吧,响钟。
她望向北方,玉京山的方向,想象到玄机说我欠你一个恩情时的模样。
真没必要,她做事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恩情。
“七十。”她说
“先生您来了。”
破洞铜袍的老人出现在天亭里,躬身问候。
“这次响了钟送走玄炭,你也会消失吧?”
“是的先生,就算我是通灵的灵器,一千年那么久了,要不是这个小孩的执念,我早就消失了。”老人说,“响了之后,我的身体会消失,回到天地之中。”
老人顿了顿:“还请先生不要悲伤,以后风吹过天地每一口钟,都是我的存在。”
女人说:“怎么会悲伤呢,我见过太多了。”
她抬手,握拳,敲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