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过年咯

　　其实过年是个很无聊的事，小时候觉得热闹，越长大越觉得无聊。过年简直就是一群人的孤单。

　　不过在厦门，若遇到春节期间的天气尚可，春节就好过些，因为可以外出，但若遇到阴雨或者大降温…那就只能家里蹲了。今年不巧，就是个低温的春节。

　　秦端端简直要疯，在上海冬天至少还有空调，在厦门只有一身正气！冷了冻了全靠抖，还得看着家里二老暗戳戳的撒狗粮，什么大手拉小手，简直就是日常。秦端端不只一次咬牙决定，等她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安装冷暖两用空调！为什么现在没人买呢，因为一个热血青年用不着，另外两个人可以互相取暖……

　　原本南方人对过年没有讲究的，但很神奇的，秦端端家过年会包饺子。据说是水姨大学期间有一次跟她老妈回山东过年（那里才是秦端端的出生地），感受到了北方饺子的魅力，于是回来之后每到除夕夜都要包饺子。当然，水姨是不会自己动手的，这个事基本是元叔代劳，她长大之后慢慢也能帮忙搭把手了。

　　在秦端端和元叔包饺子的时候，水姨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大少爷背对着秦端端和元叔，在水姨旁边的沙发上玩游戏，顺便蹭茶喝。

　　元叔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大学的课业紧张吗？？”元叔擀着手里的面皮，顺口问到。

　　秦端端仔细捏好手里的饺子，圆墩墩的一小只，放在它的小伙伴们中间，头也没抬的回他，“还好吧，大一没什么专业课，基础性的课程比较多，感觉有点像高四，没有高考压力的那种。”

　　“你同学都好相处吗？哦哦哦，有没有那种校园霸凌的？！像小明就被他队里的人欺负！”元叔突然想起来儿子在上海的遭遇，有些义愤，握住擀面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秦端端看到元叔的样子，突然感觉被家人护短了…有点儿开心，“没有啦，大学同学都挺好的，不过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只有上课在一起，座位也不固定。听学姐说，还有那种同班同学，到了毕业还互相没说过话的呢。”端端赶紧为同学发声正名。

　　“哈？这么冷漠啊？”元叔小小的傻眼，在他看来，好像一个团体就要抱团才行。

　　“……才没有冷漠呢…”秦端端小声为同学也是为自己辩解。她很喜欢这种礼貌、客气、互相尊重又带着明显距离感的氛围，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严格守序，多好。

　　“她就是那种冷漠的人啊，说不定到毕业，她也只认识自己宿舍的人吧。”大少爷突然插了一句话。

　　秦端端被他说的有点囧，一方面因为她真的就是这样做的，另一方面，她也真觉得没有特别去结识别人的必要。这个心态说的好听叫佛系随缘，不好听就是冷漠啊。“我还是有认识其他人的啦…”秦端端弱弱的反驳。

　　“都是女的吧。”大少爷头也不抬，继续怼她。

　　好讨厌！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吗！秦端端偷偷的撅起嘴，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就是这点不好，太了解你，一点秘密都没有。“有男的啦…”

　　大少爷听闻好奇的不得了，竟然停下了手里激烈的厮杀，把手肘撑在沙发背上转了大半个身子过来，扬高了眉毛问，“谁啊！”

　　这下连水姨都转头过来竖起耳朵了。

　　秦端端更囧了……“班长啊……”

　　“呲…”大少爷的好奇心被满足了，回身去补救刚刚的“网络断线”。

　　水姨听了之后也是一阵无语。眼神在端端和自家儿子身上转了几个圈儿之后，有点良心过不去，“端端啊，你也到了年纪了，以前是怕耽误你学习不许你早恋，现在有空还是和同龄人一起多出去走走，不然将来谈恋爱容易被男孩子骗啊。”

　　陈明长听了之后不客气的瞪了自家娘亲一眼，用眼神杀过去一句：能骗她的不会有别人了。

　　他娘亲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用眼神杀回来：少年郎不要铁齿的好，小心端端被别的男人骗走，你哭都没的哭。

　　陈明长脸色不善霍的起身，扭头就走向卧室。水姨被他甩了一脸懵，登的暴冲，也跟着霍的站起身，对着陈明长的背影吼，“你干嘛呢。”陈明长脸也不回说，“手机充电。”

　　好光明正大无可挑剔的理由！秦端端内心一阵无语。然后就听水姨伸出葱白的纤手，一指指着元叔，“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元叔被扫到台风尾，这锅是无论如何不能背的。于是灵机一动，学着水姨伸出一只手指，弱弱的指向端端，“看看你教出来的…”

　　秦端端傻眼，呆呆的指向自己：我教出来的？！元叔坚定的点点头！端端又看向水姨，然后看向大少爷消失的方向，感情…大少爷这脾气，是我教出来的…苍天啊，请讲点道理好不好。

　　不过一家人嘛，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饺子快包完的时候，水姨款款起身，完成了最后一道极富仪式感的动作：放了一颗一角硬币在饺子馅里，象征吃到的人来年会有好财运。通常吃到的是元叔，所以端端也没真的当一回事，就当作是夫妻俩的生活情趣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被她这只米虫吃到了，才真的是浪费呢。

　　结果今年竟然是被陈明长吃到了！元叔为了这颗饺子吃到撑了还在坚持吃，谁知道晚上桌的大少爷第二口就咬到了，还嫌硌牙…元叔两颊里塞满饺子还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太像仓鼠了，分外的可爱，让水姨下手在他脸上揉了又揉，又是一把好狗粮。

　　饭后水姨和元叔去散步了，家里只留下了陈明长和秦端端。秦端端负责收碗筷洗盘子，一边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一边听着客厅隐约传来的春晚的声音。

　　快收完的时候，大少爷拿着一颗苹果走过来，靠在了厨房门框上，把苹果递给秦端端。秦端端看了他一眼，明了的拿过苹果，洗干净递给他。但大少爷环着手臂没接，反而挑起眉稍。秦端端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又转身把苹果皮削好，再次递过去。

　　这次陈明长笑着收下了，一手拿过削好的苹果，另一手递了另一只苹果给她。

　　秦端端开心的接过陈明长递来的苹果，洗干净之后同他一起去阳台上望风吃苹果。秦端端吃苹果从来都是带皮的，这点也是跟水姨学的。不过晚上的风有些硬，她把自己裹的更严实了一点，像颗球。

　　“喂，工作是什么感受啊。”秦端端好奇的问。

　　“我没名字吗，什么喂。”大少爷有点不爽。

　　“好吧，小明同学。讲真的，工作是什么感受啊？”秦端端还是很想知道，学生的身份只是过渡，将来早晚要走向工作岗位，先向“前辈”取取经。

　　“很无聊。”陈明长对工作的评价，真的是毫不客气，简明扼要，简单直白。

　　秦端端又一次翻了个大白眼，大少爷真的是让人分分钟有想把白眼翻上天的冲动，“你有什么觉得有聊的事过吗？”啃了一口苹果，又继续细问到。“工作的压力会不会很大？同事会不会难相处？上海的生活成本那么高，工资会不会打不平？”

　　陈明长斜睨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的想知道，不是随口问的，所以放下苹果，认真的想了想才说，“工作确实很累，我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训练，每周说是有一天休息，但没人真的休息，差不多一周七天都在加班。而且晚上才是训练的重头戏，所以晚睡晚起是常态，大多数人都是熊猫眼，不化妆根本上不了台。”说着还用空着的左手比了个熊猫眼圈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秦端端被他感染，也跟着笑了出来。“但是啊，即使这么努力，最后上台的也只有五个人，冠军更是只有五个人，从普通职业队员来说，这是个性价比非常不划算的职业。而且，很多人因为喜欢打游戏入行，但对职业的强度适应不了，身心俱疲，心态崩掉的比比皆是，就算能扛过来，在天斌上和队员的磨合上也有很大的障碍，最终能被看到的，凤毛麟角吧。”

　　秦端端有点感慨，没想到工作这么辛苦，还以为像大少爷这样从小没吃过苦的人，就是去混日子的。想安慰安慰他…

　　陈明长顿了一下，发现旁边的人有点沉默，回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手巴在她头上用力揉了揉，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就…觉得你有点不容易啊…”秦端端斟酌着用词，怕伤到大少爷的自尊心。

　　陈明长一阵无语，反问她，“你觉得考试很难吗？”

　　秦端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想想看说，“还好吧。”

　　陈明长接过话说，“电竞也一样，吃努力，更吃天斌。对你来说，考试不难，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做到70分就很难了，80分难上加难，90分难如登天。只有站上了90分的人才知道，职业赛场的90分，不过是地板而已。”

　　…“噢…所以呢？…”

　　大少爷吃完了剩下的苹果，侧过身来对她说，“我是100分的那档。”秦端端一阵无语…大少爷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接着说，“而且我的100分，是因为满分是100分，不是能力是100分。我，”大少爷握拳用大姆指指了指自己，“是顶尖的。”说完，露出满意的笑，去丢苹果核了。

　　独留秦端端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