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保姆

　　如果说过年期间有什么“别开生面”的活动，同学聚会一定算一个。

　　大年初三，不宜串门，但可以出门啊。

　　大年初一那天，秦端端的高中同学微信群就已经活跃起来了，说初三要聚会。秦端端本来没兴趣，但高中同桌范小雨来问她要不要参加，说她也去，她就犹豫了。小雨说，大家毕业之后第一次聚会，总不好不参加，她熟悉的人就端端一个，要是自己去，总多少有点尴尬。端端想着，小雨就近在省里读师范大学，将来工作不在省会就回厦门，高中同学之间互相有个照应当然更好。如果说她是懒得跟同学交往，那小雨就是有点怕跟同学交往了。这个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开了口，她还是得应的。于是就答应了。

　　听说她答应了同学聚会，水姨表示不要太晚回来就好，元叔无所谓，倒是陈明长有些不开心。两人高中不在一个班，以陈明长的性格，既不会答应去聚会，也不会主动去找同学，最多找关系比较好的人见见面…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苍白的高中生涯，想当然尔是不会有人约他同学聚会的（其实是有的，但果断被拒了）。秦端端心想，要论孤僻，大少爷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为啥每次大少爷都来批评她啊？！

　　陈明长真的很讨厌秦端端这个软趴趴又老好人的性格，谁有事找她，只要说出个理由她就答应。他真的不懂，她那班高中同学，在高中的时候她就没几个说过话，高中都毕业了又有什么话好说？！特别是那一班猥琐男，暗戳戳的把她捧成班花，有贼心没贼胆更没贼的本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群学渣losser，现在还敢在他眼皮底下拱他的白菜。

　　陈明长心里疯狂弹幕也阻挡不了大年初三的到来。从下午开始，他的心情就越发的坏。到秦端端出门之后，他简直想满屋子暴走。

　　“你能不能坐下来，在地上转圈圈转的我头晕。”水姨是很淡定的，但她儿子不是。

　　陈明长没心情跟他娘亲抬杠。

　　“人家就是出门去吃个晚饭，吃完就回来了，你还怕她走丢不成。”水姨的话丝毫不能安抚到陈明长。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抄起手机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陈明长从手机通讯录里翻找了半天，没找到他想找的人，他咬着牙想，以后一定要加上别人的电话。随即又去翻微信，但是微信的名字千奇百怪，他要找的人又是个常换名字和头像的，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就在他想再度暴走的时候，一条微信传了进来，“老大，你还真的放大嫂来同学会啦？”

　　好你个混蛋，终于想起来我了！

　　“阿玏，帮我盯紧她。如果有人找她搭讪给我记下来，还有，不许让她喝酒！”陈明长的脾气上来，简直要按碎手机屏幕。

　　“不行啊，晚了，男同学已经组团去找大嫂那桌敬酒了～”屏幕那头有点兴灾乐祸。

　　阿西吧！这帮混蛋！陈明长差点摔了手机。

　　还好另一条微信传了进来，是张图片。

　　“不过放心吧，大嫂跟原来一样，方圆五米之内没有常驻的异性，我们班男同学应该早就死心了。”王玏悲伤的说。

　　图片里秦端端坐在餐桌的一角，那个叫范小雨的就坐在她旁边，秦端端手里拿着水杯跟另一边的女生有说有笑。男同学们虽然站在桌旁都端着酒杯，但无耐秦端端实在躲的太靠里面，没人够得到她，看样子连碰杯都得将身子横着越过整个饭桌。

　　陈明长看着点开的图片，感觉自下午就烧起来的心火一寸寸被灭掉了。手指划过图片里秦端端的脸，点了保存。

　　话说这个阿玏，本名叫王玏，原本是秦端端的潜在追求者，据他自己说，高一入学就对秦端端一见钟情了，结果被陈明长“重点照顾”了几次之后，变成了大少爷的小跟班加马仔，专门负责在班里盯稍对“大嫂”意图不轨的男同学。想当然耳，也成了全班男同学的公敌。但王玏家世好，人也圆滑世故，还对同学很够义气，除了帮人圈养这朵可望不可及的班花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毛病，所以男同学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看紧她，有问题随时联系我。”陈明长回了这一句之后，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回到了客厅里。

　　水姨看他脸色好多了，调侃他说，“怎么，找到线人了？”

　　陈明长哼了一声，权当回应。

　　突然水姨贼兮兮的拿出手机对陈明长晃了晃，说，“刚才端端问我，她们同学说吃完饭去唱k，问我的意见，你猜我怎么回的？”

　　陈明长觉得这个妈真的是来给他拖后腿的，一脸的不爽。

　　水姨收回手机，对陈明长说，“我让她和同学好好玩，不着急回来。”一脸的骄傲。

　　“你！”大少爷真的要出离愤怒了，但对自己妈怎么也放不出狠话，只能窝火的打算回房间，眼不见为净。

　　事实证明水姨真的跟大少爷一个脾气（欠扁），对着大少爷的背影喊，“你这个胆小鬼！守财奴！哼！”

　　大少爷用一个响亮的摔门声作为回应。

　　晚饭后的时间，陈明长一边心不在焉的玩着王者荣耀，一边等着阿玏传来消息。话说这个阿玏真的有点不靠谱，从上一张照片之后就再没传过信息。

　　结束了一局王者荣耀，陈明长也没心情继续下去。干脆又翻出手机，调出阿玏的对话框，点开秦端端的图片。

　　这个姑娘就是不上相，自己怎么拍都拍不好，好看的照片从来都是别人偷拍下来的。

　　正想着，突然微信响了起来。正是阿玏的信息。

　　“老大不好了，我看到刚刚有女同学端了一杯放了威士忌的绿茶给大嫂，她不知道就喝了一口！我们男同学喝嗨了，一起在抢我手机，不让我给你发信息。”

　　陈明长噔的一声站起身，拨通王玏的语音，那边接的倒是快。“你们在哪？”陈明长劈头就问。“快乐橙子…”“包间号呢？”然后就听对面一团混乱，王玏的声音突然被拉远，还喊着“手机还我”之类的，随即就被挂断了。

　　陈明长真的是气到不行，这个王玏真是成事不足啊。

　　陈明长转而开始拨秦端端的电话，但是一个一个电话的拨过去，对面都没人接。陈明长越发的烦躁，决定干脆去把人拽回来。于是摸出驾照和身份证，走到客厅对元叔说，“爸，车钥匙给我。”

　　元叔看他一脸着急，也没多问，就走到门口拿出钥匙给他。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你刚拿到驾照吧，开慢一点。”

　　陈明长点点头。随即就出门了。

　　元叔看他走了，走回老婆身边，想了想，问，“他这算开窍了？”

　　水姨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白眼始祖，端端的好多习惯就是跟水姨学的），“窍是早就开了的，但就是怂。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那端端呢？”元叔好奇的问。

　　“…窍还没开呢……”

　　“噢。”元叔有点同情儿子了。

　　等到陈明长到了快乐橙子，阿玏那边还是没有拿到手机把包间号发过来。

　　陈明长也不急，走到前台对服务员说，“您好，我想请问一下，大包间有同学聚会的是哪间？大约2、30个人。”还附上了一个笑。

　　前台小姑娘一抬头，被眼前的大帅哥闪得七晕八素，下意识的说，“我帮您找找…”

　　陈明长说了声谢谢，就安静的等她找，就算内心已经十万火急，脸上也还挂着笑。

　　“找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同学聚会，但大包现在在用的是188包间，我带您去吧。”小姑娘说罢就要起身。“不用了，您告诉我怎么走就行。”陈明长相当的风度礼貌。

　　“啊，这样，您直走，到底右转，再右转，过了洗手间就是。”小姑娘指的很仔细。

　　“谢谢。”陈明长最后还送上了一记笑容。小姑娘快要脸红托腮了…

　　直走到底转过之后，陈明长立马加速几乎要跑起来。一直到188包间。确认了门牌号之后推门看向里面。一屋子原本气氛火热鬼吼鬼叫的男生看到是他，瞬间安静了，女生则相反，开始窃窃私语。

　　陈明长扫视了一圈没看到秦端端人，却看见阿玏已经被灌趴躺倒在了沙发上。这时有个女生站起身，叫了他的名字。陈明长皱了皱眉看向她，不认识，但看到了她旁边的人，范小雨。于是用右手点了点范小雨，又指了指门外。范小雨一愣，指了自己的鼻子，确定找我？陈明长点头，随即先去了门外。

　　范小雨在背后一群抽气声中出了门，耳根有点红。内向的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目。有点能感受到端端说的话了，“在大少爷身边，就没有低调这回事，玻璃心都能百炼成钢”。

　　出了门，见陈明长一脸严肃开门见山的问，“秦端端呢，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范小雨本就内向，被他这么一问更是有点怕，愣了好一会儿，缓了缓，说，“她刚刚去厕所了…”

　　“陈明长？你怎么在这里…”陈明长背后幽幽的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陈明长一回头，发现秦端端就站在自己身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见她揉着眼睛，拉下她手说，“妈说时间太晚了，让我来接你。”

　　“噢～那回家吧，我也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陈明长拉住她没松手，“你的背包和手机呢？”

　　“啊，在里面，我去拿。”范小雨赶紧跑进门去，偷偷喘了口气。端端说的没错，在这个人旁边压力真的山大，为什么原来有那么多女同学会暗恋这种人啊。

　　“给。”范小雨跑出来，及时递过秦端端的书包。“手机在里面。”

　　陈明长接过书包背在自己肩上，看了范小雨几眼，范小雨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王玏喝多了，能麻烦你留意照顾一下吗？”

　　“…好的。”

　　“谢谢。”说完拉着秦端端就要走。

　　秦端端一边被拉走，一边回头对范小雨说，“你回家路上小心啊，别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范小雨朝她摆摆手，让她安心，目送二人离去。

　　陈明长找到了秦端端，就不急了，把她塞在副驾上，调整了一下座椅，系上安全带，就慢慢开回家。

　　到了地库停好车，陈明长推了推秦端端的肩膀，“醒一醒，到家了。”

　　秦端端呻吟了一声，努力睁眼未果，但她的小猫呼逗笑了陈明长。“你到底喝了多少？”，秦端端闭着眼睛，努力跟神智做斗争，“就一小口…我觉得味道不对，不喜欢…”

　　“你这个酒量，也太差了吧…”陈明长胡乱的撸着她的头发，笑的好不开心。说出去肯定给老家丢脸。

　　秦端端被他一通乱拨，终于能睁开眼睛了。正好看到他的笑，迷迷糊糊的说，“唉，你笑起来多好看，应该多笑的。”

　　陈明长听愣了，本来在乱拨的手停了下来，轻轻的按在她头上，怕吓到她一样，轻声的问，“你真的觉得我…好看？”

　　秦端端还是半睁半眯着眼睛，乱点了点头。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点头的同时，大少爷笑的一脸春光灿烂。耳根开始慢慢泛出桃花红。

　　最后还是大少爷牵着秦端端回的家，把她安置在床上。反正看她这个样子，洗漱就免了，估计她能睡倒在浴室里头。

　　盯着秦端端的睡脸，陈明长想起她说的“好看”，一时又偷笑起来。

　　“呦，看你笑的这么春情荡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了本垒了。”背后有个声音阴阳怪气的念他。

　　陈明长真的有时候会被这个娘亲怼崩，特别是当事关秦端端的时候。他没好气的回头，认真但轻声的对娘亲说，“你小点声，没看到有人在睡觉吗。”

　　只见水姨斜倚在门口，两手环胸，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陈明长有点烦躁，他跟秦端端难得有平静相处的时机（虽然是因为对方睡着了），为什么总有人来打扰。

　　水姨看穿了大少爷的烦躁，也压低了声量，“别想趁着人家姑娘家睡着做些什么下三滥的事，我和你爸可没教过你这些，还真以为人家是你碗里的白菜了，当我这个监护人不存在的么。”然后水姨还是保持着环手的姿态，但站直了起来，换做背靠门板上，让出了地方，对陈明长歪了歪头，“出来。”

　　陈明长很难形容当下的心情，有点囧有点虚有点觉得被看扁，但母上大人发了话，他也只能乖乖被赶走。起身之前，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睡的像小猫的秦端端，突然心软的一塌糊涂，有点能理解娘亲说的“春情荡漾”的心情了。

　　也行，来日方长，总归是他的。

　　陈明长站起身，在母上大人的紧迫盯人中挺胸抬头的走出秦端端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