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高焕摸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就再也睡不着了。餐桌上，周强留了自己家的钥匙，还有一张便签写着好好吃饭保重身体。这很符合他少言寡语的性格。她离开家的这几天，衣柜里多出了不少他的衣服。高焕抱着衣服闻着残留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又放回原处，关上衣柜门去洗漱准备上班。
要说早到，她真没这个习惯，每回都是踩点上班。周强这回出差轮到她把心分出去一半，还得打起精神忙自己的工作真不太适应。高焕想想周强可能也是这么委屈又煎熬的心情，一直等她平安回来。
高焕熟练的打开办公室门，擦了自己的桌子，又烧了一壶开水泡了两杯咖啡。
小伍准时跑进门，“早！风暴女王！这几天，工作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没想到，我也有被人采访的一天。”
“祝贺你，铁臂大侠。航拍效果也不错。今天得放第二个重磅新闻，把水多烧一会比较好。”这第二个重磅新闻，就是他们警觉后搬家的视频。这接连的刺激效应会掀起什么，她还不太确定，但这次不会以独家形式出现，舆论炒起来才有意思。
小伍灌了半杯咖啡，守着约定的时间，在公众账号上发送了他们编辑好的第二个新闻。头半个小时没什么反应。小伍把椅子放倒，裹着衣服躺上去补回笼觉。高焕打着哈欠，看了一会放在江哥办公桌上的报纸，索性直接把报纸扣在脸上睡了。
一个小时后，检索这件事的留言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推论货车里装的是什么，又要运送去什么地方。更多的细节追问被罗列置顶在第一排。屋里的三台座机同一时间响起来。小伍塞着防噪音耳机没听见。高焕困在梦魇里一脸的汗。
江舟进门的时候，电话响了有十分钟，他很利落的拔掉线，“造孽啊…这是太阳起早了，还是我起晚了？”
“放开……”高焕大喊一声猛的坐起来，一分钟后才傻呵呵的对江舟笑道：“做噩梦了。”
“还一个接着做梦呢！”江舟泡了一杯茶，吹了两口漂浮的茶末，满足的喝了一大口，“你们这么一闹，这个月房租和工资倒是有着落了。小乔被老冯借走，你提前跟我说一声也好。搞的我这个甩手掌柜，被人一问三不知。”
高焕打开电脑，摇了摇头表示不够，“我想要的大场面还没到。中午前，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你又？”江舟的话没说完手机震动，“喂？找高焕？她出差了…什么？看到她车了？那是她把钥匙交给我们了。”
来来回回接了五个这样询问在不在的电话。江舟实在熬不住，央求她透露一点内幕也好。其实说不说也没什么，早晚都会知道，“我们多安装几个监控吧！看看谁坐不住准备进来当贼。这样我就有证据好说话。”
“得…我又给你当枪使唤是吧？”江舟翻了白眼，随手把护颈枕扔在小伍的脸上，“起床干活了！”
工作室刚起步，投稿，提供线索又很有限。高焕联系的几个愿意帮她转新闻的兄弟单位不多，都是靠以前的交情换来的。午饭过后，他们三个电脑里的同行聊天群就炸了。所有人都在问高焕在搞什么大工程？还是说有什么正面官方小道消息？市井间的鸡毛蒜皮，报道多了，观众们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高焕全部就一句话，货场爆炸那次遗留的线索让她给捡着了。这句话迅速传播至各部门领导耳边，考虑半个小时后纷纷派人出动。大家都是秉持着捡宝的心态前往视频曝光的地方。
这样化工厂附近水污染问题，货站进货安全分配问题，偏远小楼深夜搬家问题。一瞬间多了无数人的急切关心。高焕这一招改变了报道风向，三天后所有版面马上正经起来。连报纸的销量也上升了一个点。七天后，有关部门安排工作组进行深入调查。
又是一个阳光照进屋内的早上，江舟接了不少道谢的电话，他还很谦虚的说是应该的。小乔听了撇撇嘴，给高焕递了螺丝刀和钉子，“看见没，江哥那法令纹都笑开了。以后求人办事不会吃一鼻子灰。”
“那挺好的。”高焕笑着固定好监控位置，把钉子拧了进去。还有几个准备直接粘在天花板上。
“刘译说，周强和老冯要出差很长一段时间。你委托我交给他们的东西也都交接好了。以后你还管这些事吗？”小乔很少问这种问题。但是昨天当她偷偷看到刘译导出的内容时，才明白高焕一直以来跑外勤都搞了什么。
“劝我？”高焕从梯子上下来，收了工具又按上了新到的荷叶窗帘，“你看到的那些黑，都是别人下定决心要摆脱的历史。我只是帮忙完成一个心愿。”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去的那个点有各种非法交易？还一直养着它没举报？”小乔本不想说出这句话，一开口她就后悔了。
江舟在外面接完电话刚走到门口，听到小乔这一句掀桌似的质问，也想听听高焕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事，过了就会出大事。他也不想高焕变成利用情报消息操控一切的报复者。
“是。”高焕依然继续手上的工作，“如果在恰当的时机，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那就太好了。可惜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能做的就是沉住气，放长线等鱼亲自来试探。虽然想法有点蠢，但那些人比我还着急。销售的渠道没了，制造点需要另找，分销商也在观望，源头也有人在调查。这一条线上很多人在注视着。如果我是寻找羊群的人，可以放鹰来探测方向。只要诱饵给的足够多，就一定会上钩……”
小乔明白她说的理论是对的。但是她面对现实一切瞬息万变，谁又能猜对别人的想法？小乔很害怕有朝一日这样操控一切的优越感，会吞噬掉高焕所有的理智。
高焕读取着小乔眼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没有顺着她的思路去解释，反而嘴角慢慢上扬。伤人伤己的道理，高焕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