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说过,爷爷有师傅,所以理所当然的因该有好几个师兄。
其中一位师兄也是我们这个地界的人,最起码隔得不是特别远,因为我记得在我小时候他都曾来过一次,至于是在一个县还是一个市我就不知道了。
而这次来也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为我奶奶来驱鬼祛邪,当然,肯定是收钱的,不然谁大老远跑过来见你一趟,更何况我们老家还住在深山老林里。
我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联系上他的,但他就是千里迢迢的来了我家。
听说我家以前是不住在这深山里的,最起码我爷爷小时候是住在宅子里的。
只是后来的连年战乱,祸不单行,所以只得全家迁徙至此。白岩。
我试过,地图上搜不出这个地方,而我们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很好听,叫金竹园。
可我也试着在地图上搜这个地方,发现我们这里的金竹园村其实很小,而另外一个叫金竹园村的地方,离我们这儿却有点远,最起码不像其他村子那样,都是连起来的。
真不知道是哪个神人划分的地界,不过这个名字是真的没得挑。
不过仔细想想,我们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名字不好听的地方。
什么狮子溏、二道水、白云村、白云洞、木桥河。
虽然都是这些比较土气的村名,但是相比起有些村名地名,个人认为还是比较好的,当然,肯定算不上一流。
爷爷的大师兄来我们这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因为从地势上看去我们这里就好像一把太师椅,左右环抱,背后还有依靠,而我们家又正好处在山半山腰,建在坐着的那块平台上面。而山脚又正好有一条河流过,正好将整座山划分出来。
而我们家旁边,又正好是我们山里这条山涧的发源地之一,最起码是最大的那条发源地。
听爷爷说,以前这条山涧里,其实是只有虾米之类的东西的,没有鱼,这鱼还是我爸他们小时候从别人家的鱼塘里抓回来放到挖好的水池里的。
不过后来好像虾米真的就被鱼给吃光了,因为我爷爷说,这里以前的时候抓虾米都是直接用撮箕从水里舀的,一次就能挂起来十几二十只。而现在,早就已经不见其踪了。
听那爷爷的师兄说,要不是山面前还有一座山,这其实是算极好的地势。
而且当场断言说,这里的人想走出去,简单。因为老天爷留了很大的几个出口,一条羊肠小道,现在被开辟成了坦途,已无大用。一条崎岖山路,虽然艰辛,但是出去之后,便是一马平川。最后一条,却是在这山侧和山后。
而后转身又问爷爷我们左手边这座山那边,是不是几乎家家都已经通马路了。
爷爷回答是,表现的有些兴奋,可再大一些我又问爷爷你信他的话吗,爷爷却是回答的,不信也要信啊,何况人家是上门来帮忙的,不论怎么着你都得捧着人家,再说了,这里的路,几乎都是可以一眼看到头的,有什么好猜的。
不过后面的话,你不妨好好想想,以后说不定真用的上。
后面的话?
后面爷爷的师兄又说道:“但是这里的孩子出去要有出息就难喏,你们面前的看似是一座山,但是来的路上我却分明看见是三座山,三座关呐!”
如今想来,我爸爸可能就是没有闯过第三关,所以才败走回来的。
第一关,是他的练气,虽然惨,但是再隔壁大爷爷的救治下,也算挺了过来,再就是他学手艺遭受的苦难,差点饿死。最后一关,估计就是他的创业直接失败,前半辈子幸苦赚的钱都搭进去了。
大爹二爹幺爹也都有类似的事情。
听我爷爷说,我爸他们姊妹4个,每个孩子每隔几年就会突然发一场大病。
大爹的我不清楚,听爷爷说就是咳嗽,从生我爸爸开始,到我幺爹开始上小学都一直在咳嗽,二爹是腿上突然烂了一块,无缘无故的,爸爸就是肚子痛,幺爹就是荨麻疹。
而我,正巧,小学肚子痛,高中腿上也烂一块,不过好在发现的及时,学校的”兽医“这个病还是看准了,给了我药,阻止它扩散,最后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生生给我刮骨疗伤。我也算是经历过关羽的刮骨之痛了吧。
直到现在我的腿上也还有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坑,之前里面全是空的,学校的“兽医”拿纱布填着等它长好,而且直到现在,它也会偶尔的与原无故破皮流血,只不过没有大碍而已。
而最严重的就是荨麻疹和咽喉炎,从大学开始,直到现在都还伴随着我。
再就是莫名其妙的身体里长寄生虫,在肺里面,当初在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医院里,怎么都检查不出来,折腾了半多月,去到市里的大医院才检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毛病。
按道理说,我命中的三道坎其实已经过去了才对,可为什么我却突然有了第四道坎?又或者说,我腿上哪个不能算数?那我因该是到现在都没有过这最后一道坎儿。
而我们全家,算是过完这三道坎儿的,因该就只有我幺爹了吧。
具体是什么我还真不好透露,不过她现在算是真正走了出去,摆脱了这座大山的“诅咒”。
我没有注意爷爷当时听了他说这些话后是什么神态,只是自顾着打量当时在我眼里就是骗子的这个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的人。
我也看不出爷爷和他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除了两个人眉尾都格外长以外,长的都超过了眼角,再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这个人大概大我爷爷快二十岁左右。
也就是说,当时的他就已经差不多七十多岁了,可我当时还对年龄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等现在我爷爷也已经七十多岁时我才回想起来,原来那个人在七十岁了,身材还是格外的雄伟、挺拔,不像是像我爷爷这样常年做农活的人。
而且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感觉爷爷的眉毛正在一年一年的变短,现在也只有几根比较长的留在眉尾,而那位老人却在那个时候,就依旧比我爷爷的眉毛还长。
门口客气寒暄一番后,那位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屋,而是去隔壁祭拜了一下我的那位大爷爷后,才进屋去看我奶奶的情况。
把脉,相面而后又围着我家转了一圈,左瞧右看。
忙了一圈之后,居然直接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我爷爷就在旁边一边打下手一边闲聊。
内容我记不太清,我只知道我爷爷和我隔壁的大爷爷,都没有过关,不能算是他师傅的弟子,只是一两位不记名徒弟罢了。
这个驱鬼仪式特别漫长。
从中午开始,那个人就开始做饭做菜,而我奶奶那时候真的就是连地都下不了,一下地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再扎她脚一样,如果非要下地,也待不了多久,毕竟腿疼也可以稍微忍耐一会儿,可只要时间一长,超过十几二十分钟以后,奶奶就是头晕眼花,好几次都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了,那段时间可把我家里人都愁坏了。
所以后来爷爷就直接不让奶奶下床了,每天能做也只有坐在床上叠衣服,缝鞋底。
也好,吃了一辈子苦的奶奶,那段时间也算是清闲了许久。
不仅如此,奶奶更是从那以后,食欲大减,每天都只能吃很少的饭,真的,我试过,如果让我去吃,三口就能吃完那一碗饭加菜,而且我奶奶还经常吃不完。,所以晚上经常饿的肚子疼,我爷爷只能半夜起来给我奶奶冲堂汤疙瘩、营养品吃。
这次也是一样,那位老先生的饭奶奶也没吃几口,就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们,露出老太太特有的那种慈祥的笑容。
待饭后,那人便将多的饭菜端到我家屋后的几位坟头前供着,而后便回家开始准备朱砂、泉水、符纸等好多一些小东西,也不多,就一手之数,只不过写了很多符纸和纸钱。
不久,太阳便消失在西边的山头,从下午就不曾停歇的道长也终于在堂屋大门口,面朝着外面停了下来,而后对着天边最后一丝阳光躬身作揖。
爷爷按道长的要求,拿的是以前家里办事剩下的白蜡烛,将其点燃。
借着微微泛黄的光,我看着他们朝屋后越走越远。
这次爷爷就不让我跟着了,只让我在后门哪里看着,不许再出门一步。
我只能远远的看见那团被爷爷护着的烛光越走越远,开始摇曳不定。
我家后面有三个坟冢,我爷爷的爸爸,我爷爷的大妈小妈。
还没等我想太多,我就看见那边的火光突然灭了。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走神了,揉一揉眼睛再看,发现灯光又亮了起来,但是却没在刚刚哪个位置了。
而后他们又朝前面走,但是不知怎么的,又灭了。
我看着他们在哪里走来走去好几次之后,终于开始在一座坟冢面前停下。
烧香,跪拜,烧纸。
道士开始说话,可是隔得太远,我听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知道他在说话,他手里的拂尘却在偶尔划动,在擦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和道长终于回来了,不过那时我都已经没兴趣再去关注他们在干嘛了,早早回了房间陪奶奶看她最爱看的《新白娘子传奇》。
回来的时候,爷爷和道长都显得有点面色严重。
爷爷手里还捻着一撮土,道长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大白碗,里面装着半碗清水,爷爷把土放碗里后呐道长又拿写符的朱笔在水里沾了沾,让里面多了一点鲜红。
奶奶没有犹豫,一口喝下,只剩碗底还有些许泥土。
而后爷爷和道长又出门了,不过这次去的是水池那边,爷爷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纸钱,道长手持哪节只剩点点的白蜡烛。
这依旧没有让我过去,到房子拐角的位置便让我停下,而他们这次也没再啰嗦,直接把那一大叠纸钱烧了。
远远的我看过去,只觉得火光冲天,而且更奇怪的是那火居然时不时的窜起老高,时不时东倒西歪,可我确定,那时候没有风,因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道长的拂尘纹丝未动。
没等火烧完,爷爷和道长便回来了,带着我在家里左拜右拜,礼敬四方。
而后将剩下的一把符纸给到我爷爷手里,让他去贴在房子的四周,家里就由他来布置。
如此这般,等他们弄完,我最爱的动画片都已经结束了,不过还好没让我去帮忙。
那晚道长没有留在我们家睡,而是去了山下的那户人家借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又左右看了看才收下爷爷的红包离开。
不过也是奇怪,自从那以后,奶奶的病情虽然没见明显的好转,但是却听着她开始说起了往事,说起了她被爷爷小妈毒打的过往,说起年轻时的种种悲苦遭遇。
直到最后,奶奶在吃饭的时候对爷爷说,她梦到爷爷小妈了。
还是毒打的经历,还是一次次的痛不欲生。
可奶奶却越来越平静。
后来,奶奶的梦开始变少了,梦也开始变好了,饭也开始能多吃了,可还是下不了床,直到我爸爸回来,接她去城里的医院做了检查治了病,终于开始慢慢能下床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道长的“把式”起作用了,还是真的是医院治好的,我也不想弄清楚,我只知道奶奶的病真的好了。
虽然还是吃不了多少饭,但最起码也还是有半碗多。
现在搬了新家,进来第八年左右,奶奶终于能正常吃饭了,每顿是少不了一大碗饭,要是做的炸土豆,那再来一碗都可以。
只不过脸上的肉,或者说以前的肉,都只是身上的浮肿,现在都消了,整个人现在看上去虽然干巴巴的,但是精气神却足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