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字里是极少有父亲的,并非因为我乏爱与父亲。也非缘故父亲平庸或无所能笔。父亲的一生是经历了坎坷和磨难的,几欲提笔想触及父亲,而终不能。其原由我是不愿细究也无法纠清的。大概更多的只是我和父亲太相似的缘故吧。也或许是我们的脾性太相近了,不知从何始起,我与父亲之间竟然没有多余的话,仿佛有了层隔膜隔在我们父女之间,从小惟亲父亲的那种感觉再也是无法寻回了的。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而我也是一样关心敬爱着父亲的。
实际上,父亲是个很能干的人,年轻时候也属叱咤风云的人物。然而,时世的变故是无法用一成不变的眼光衡量的。命运彻底改变了,连我们几个子女也在父亲的“丰富成就”了被造就了新的命运。父亲终究还是没能成为时代的佼佼者,父亲的时代被改变了,父亲的思想被替代了,父亲那一代人也被彻底的遗弃了。父亲不甘心,可他硬不过时代。
父亲退休好几年了,本是可以与家中享清福的。然而,他终究不是那种能闲的住的人。毕竟他是学有专业的。在专业领域里父亲也是强强的能手。无奈,长江总是后浪推着前浪的,父亲总归还是没能逃脱被时代抛弃的命运。时代抛弃了父亲,而父亲却用他的坚强和毅力踩住了时代。天生我才必有用,父亲终于被朋友开张新厂聘去做了业务主管。
去新厂看父亲是大家早计划了的,只不得闲。昨日母亲传来了话:你爸说有点冷,得空给你爸送床被子。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已然焦急起来,恨不能立时见到父亲。我知道自己一直是很惦记着父亲的。随与先生商议,先搁置手头之事,去看父亲。自从父亲去了新厂,一晃也都三四个月了,只听弟弟和母亲说过,父亲很健康,人晒黑了,也变得更精神了。
新厂是坐落在涝河边上的,是在父亲和厂长一手操办下与一片空地上建立起来的,全新的不锈钢厂房设备皆属一流。
从西安到户县其实是很快的,只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达的时候父亲已经站在厂门口等候了。远远的从车窗里已经望见父亲瘦消的身影。父亲显然是十分激动的,还没有待车停稳,就急不可耐的拉开了车门。
厂子的一切是全新的,全新的厂房,全新的设备,连那一块待耕种的菜地也是全新的。帮父亲整理完床铺之后,父亲带领我们参观了他一手建造的厂房。看样子,父亲是有些得意的,成就感写满在他已经显得苍老的有些瘦黑的脸上。我知道这是这几个月来父亲全部的心血,每一个部件里都凝聚着父亲的勤劳和辛苦。父亲滔滔不绝的向我们做着说明。厂子的一切准备就序,只等点炮开机了。
等吃饭的空挡,我们沿着涝河边漫步在羊肠小道。传说中,尧舜禹时代的人们就生活在涝河边上,大禹治水也指治理涝河。我们漫步在河边,如今的涝河已经读不出古老先辈的生活原味,污染的流水里所能见底的大概也只剩下现代生活的气息了。白杨树下依然清清徐徐的吹着,我们一家人悠然漫步在林隐小道,叙说着家长理短,生活琐碎。
与父亲同士的阿姨向我们介绍着厂子周围,村庄,涝河,菜地与村长。涝河属于黄河支流,在下游与甘河汇合注入渭河。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涝河边上。显然,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用她自己的话说,厂长在这里建立了新工厂,等于给她找了个别墅一样。她喜欢这里的空气,喜欢这里的菜地,更喜欢这里下班后的惬意的自在的生活。她还说,厂长要求她们自己种菜,保证平时吃菜的自给自足,说这话的时候满意的表情写满在她的脸上。看来她已经被这里富裕乡土气息的文化底蕴同化了。
她的话让我想起陶渊明来,《归去来兮》,《归田园居》不都是追求这样的生活境界吗。林语堂说陶渊明是和谐惟美生活的典范,把中国人悠闲思想升华的最高境界。我想父亲在垂暮的晚年能得这样的生活,何尝不是上天的恩赐,我仿佛看见年老的父亲一天比一天健康的生活着。
2006-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