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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遇见你,温澜潮生

她从长夏醒来 欧阳筱洛 8300 2024-07-07 11:32

  壹、

  书店的灯光温暖而柔和,一排排实木的书架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晕,空气中淡淡的松木香气萦绕,颇有舒缓心情的功效。

  坐在台上的宋晚,看着台下专程为她和她的新书而来的五十位读者,第一次参加签售会的她还是不免得心生紧张。

  就在刚刚,她的编辑告诉她要在签售会开始前临时加上一个十五分钟长的访谈环节,还有一位特殊的嘉宾会负责采访她。因为想多给这些真心支持她的读者一些福利,所以宋晚并没有拒绝。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清亮又温柔的嗓音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有些嘈杂的书店立刻安静了下来,“让大家久等了。”

  宋晚寻声抬眸望去,发现那个人一身白T牛仔裤向台上走来,整个人都被光亮罩住,一如从前。

  她愣住了,站在她身旁的编辑以为她对着台下的读者太过紧张放不开,所以越过她去和许锟易说话,将采访的大纲拿给他,交待了下流程。

  等宋晚回过神来的时候,许锟易已经开始说开场白了:“感谢大家能来参加今天的签售会……”

  “你们好,我是今天的特邀主持许锟易。”

  这个名字一出现,不需要闪光灯的加持就会引起一片轰动——时下最热的某短视频APP带货能力一级的当红男主播。

  宋晚将头发别到耳后,正好对上许锟易投来的目光,暖黄的灯光下,给他那双黑如皓石的眸子加上了温柔的滤镜。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却听见他开口问她:“作为宋晚作家您的死忠粉,我可以先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宋晚估摸了一下,对着台下这么多读者,他不会问特别出格的问题,于是就点了头。

  许锟易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有着几分慵懒却很清澈,然后便见他抿了下唇,嘴角的梨涡带着笑意。

  突然,她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您出版的几本小说内容都很真实,请问……”

  他扬起的嘴角笑意更甚,可在宋晚看来,那个笑容像是来自地狱的生死状,将她的过往像一个个黑白分明的镜头般回放:“那是你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吗?”

  在她抬眼的那瞬间,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的声音都被冻住了。透过许锟易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宋晚好像看见了他们穿着校服在同一个屋檐下学习的那些旧日流年。

  贰、

  在宋晚七岁那年,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冤家。

  那人便是许锟易。

  两人家离得很近,小时候都在同一片区的小学上学,还碰巧进了同一班,更凑巧的是许锟易的爸爸和宋晚的爸爸两人是大学同学。于是,宋晚和许锟易的孽缘就这么开始了。

  小时候的许锟易皮得令人发指,把毛毛虫放进女同学的抽屉里,带着一帮男同学爬到深沟里玩英雄救美的过家家游戏,此类事件多不胜数。

  而宋晚当时是大人门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嘴巧爱笑。所以当七岁的宋晚摇身一变,沦为被毛毛虫捉弄的女主人公和被带进深沟里需要等男主角来救的女主角时,她便暗自下定决心要离许锟易远点。

  每次闯祸后,许锟易都会一脸不情愿地被他爸爸拎到宋晚家门口一放,让他给宋晚道歉。宋晚撇了一眼许锟易憋红的苦瓜脸,又接收到爸爸让她赶紧原谅许锟易的眼色,只好颔首。

  “我原谅你了,许锟易。”

  这句话是宋晚在上小学时最常对许锟易讲的,一听到这句话,原本缩着脖子道歉的他立刻抬头,对着她咧嘴笑,露出还没长齐的几颗牙齿,贱兮兮地靠近她的脸说:“那我们和好咯!”

  叁、

  在宋晚十岁那年,许锟易因父亲的职位变动所以搬到邻城定居,直到高中才再次和迁回故乡的许锟易同校。对于和许锟易再次成为同学,宋晚是非常不情愿的,虽然彼时的许锟易已然抽条,眉宇间少年气息逼人,是许多女同学光是提起名字就会自动冒粉红泡泡的对象。

  对于许锟易这种轻而易举就能成为焦点中心的人物,宋晚一向敬而远之。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宋晚看到许锟易时,也不会主动打招呼,一声不吭地避开他时不时会向她投来的意味不明的探究的眼神。

  好在许锟易比小时候会看人眼色,没有来招惹她,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时隔九年,两人正儿八经的对话,来得让宋晚有些措不及防。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的班会课,班主任在台上总结了下月月考成绩,在叹了好几口气后决定采取以优补劣的同桌互补计划。就这样,倒数第二名的宋晚和全班第二名的许锟易成了同桌。

  在放学铃敲响前的一分钟,宋晚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等宋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放学后的教学楼空荡荡的,孤伶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一阵清凉的晚风扫过她柔软的脸颊,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干涸了,而班主任的叹气声还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宋晚,要放宽心,身体不好不是你的错……”

  她倚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微微伸颈,傍晚的风吹走了夏日白昼的黏腻和燥热,薄暮的微光洒在她的脸上,有微醺的暖意。她闭上眼,任在眼中流动的浮光化作眼泪滴落,萦绕在鼻尖的浓烈的栀子花的香气,却让她更加哀恸,夏日的忧愁就像这花香一样飘在空中久久无法散去。就在此时,少年清澈而带有几分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放学不回家,就是为了在这里欣赏黄昏吗?”

  她猛然睁开眼望过去,许锟易站在走廊尽头,他背光而立,夕阳暧昧的余光笼罩着他,竟然衬得他有些温柔。

  宋晚目光呆滞地僵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靠近。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时有些错愕,就又迅速地别过了脸,“没想到你也会哭。”在一声清咳后,他冷笑道。

  “和你无关……”她哭过的嗓音有点沙哑,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晚攥紧了手,试图用最平静的语气回应他,“我跟你很熟吗?”

  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许锟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沉默涌动半晌,他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宋晚,真有你的”,便转身离去。

  看着少年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宋晚心里闷闷的,这种感觉很像她以前在商场柜台里看见布娃娃,明明喜欢得移不开眼,但为了省钱,就算爸妈主动说要买给她也会倔强地拒绝。

  肆、

  自那一次对话,成为宋晚同桌的许锟易就和她杠上了。

  宋晚在下课时写数学题,许锟易就喊了几个男同学在座位上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天;宋晚在放学时去问老师问题,他就先她一步冲上讲台问到晚饭时间。

  他乐此不疲,屡战屡胜。每天看着宋晚在他面前狼狈的囧样,他都会抿唇一笑,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绕是宋晚再愚笨,也能感受到许锟易的恶意,他幼稚的报复方式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对他的最后一点愧疚也都消失殆尽。

  横亘在她和许锟易之间的是七年的时光。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呢?七年的时间,可以很短,短到她还没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突如其来的厄运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她吞咽入喉;七年的时间,可以很长,长到在盛夏来临时,她和许锟易再次见面,却像被隔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对着这个少年,那些不动声色地躺在她心底的伤痕难以启齿,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和许锟易僵持不下,于是便转了战略,遇到不会的问题就去问她的学霸前桌。那是个笑脸吟吟的女孩子,说话很直白但没有恶意,和宋晚还是三年的初中同学。

  许锟易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气,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不反击而觉得无趣,下课时他又跟刚开学时一样,恢复了一下课就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习惯。

  不过听到宋晚问前桌问题时,他会时不时地插一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没想到胖还会影响智商!”

  “果然是只长肉不长脑子!”

  “……”

  宋晚原本笑着和前桌讨论的脸变暗了,前桌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那个女孩刚转身想向许锟易反驳些什么,宋晚还没听她说就跑了出去:“我去洗手间,回来再问你。”

  在许锟易对她说那些话的瞬间,她确切地感觉到,心里还未痊愈的裂痕被一道闪电给重新劈开了。

  伍、

  如同往常每个月的十五号一样,宋晚照例请假去医院做检查,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让父亲陪同。

  从挂号到做检查再到看完诊,她在医院里花了半天的时间。她正要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锟易背靠在门诊楼外的墙壁,和宋晚隔着两米的距离,忽然亮起的橙黄色的车灯笼罩在他的脸上,那光芒把他晕染得好似明亮的太阳。他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原本打算假装没看见,许锟易却在她路过时拉住她的胳膊,她晃了一下,就跌进他的怀里。

  许锟易一只手圈住她的腰,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锁骨……这样的近距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路过的人都纷纷向他们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几秒后宋晚才惊觉到不对劲,忙不迭推开了他。

  身形颀长的少年因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圈住她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宋晚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定飘着两团红晕,于是她微微低下头,偷偷瞄了他一眼,才发现少年的耳根子也在渐渐变红。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好巧啊。”

  “不巧……”许锟易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她不敢与他对视,因为他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陆、

  许锟易带她到一家人少的奶茶店里,问了她的喜好,然后点了两杯奶茶找了位置坐下。在等奶茶煮好的空隙,宋晚暗自腹诽自己是脑抽了吧,才会答应和他好好谈谈。

  “你为什么变化这么大?”这次,轮到许锟易先开口。

  她愣一下,随即反问道:“你指我的体型吗?”

  可许锟易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在宋晚看来,这敲击声好像是在拨弄着她心里一直紧绷的一根弦,那一根她从不愿让别人看见的弦。

  沉默涌现了许久,许锟易抿着唇,嘴角露出梨涡,但那不是笑,看起来更像是苦涩和忧愁。

  “我一直以为,你是故意不想理我的,因为我小时候的恶作剧。”他一边凝望着她,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道,“我第一次在班级花名册里看见你名字的时候,我觉得不会那么凑巧是你,直到开学第一天见你,虽然你的外在变了,可我知道那就是你。后来我一直因为你不理我而赌气,处处跟你作对,是我错了……”

  听到这里,宋晚没法再和没事人一样,她心里酝酿着情绪,正要张嘴说话时奶茶刚好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她便因此作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那一刻,在宋晚眼里的许锟易,像极了冰冷的太阳,遥遥地悬挂在苍穹之上,用怜悯的目光扫视人间。

  蓦地,许锟易一把抓过放在她面前的那杯奶茶,插上吸管后才推回她面前,接着又听他继续说道:“好在有人跟我说,要是我早知道你的病,我就不会这样……”

  “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打断了许锟易还未说完的话,想起了许锟易平日里时常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一下子红了眼圈,猛地站了起来。顷刻之间,她心里好不容易围起来的防御堡垒又轰然崩塌成尘土,那些血淋淋的伤疤终于重见天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一直坚信这一点,她想许锟易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她看见同龄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短裙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时,转过头又看到镜子里自己暴涨到一百三十斤的肥胖身躯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为她生病了,那她也应该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可现在的她,还没等到绽放,就有了凋零的迹象。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是因为一见着他,就会想起童年的记忆。从前,他们成长的轨迹明明很接近,可是只隔了七年,许锟易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太阳,而她只能站在无尽深渊里仰望他。

  换作任何人,也是会不甘心的。

  柒、

  自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后,宋晚和许锟易说的话就更少了,他们之间的冷战开始了。

  说是冷战,倒不如说是宋晚自己的独角戏。因为并不是许锟易不和她讲话,而是她不愿意回应他。

  她原本以为许锟易会不搭理她,他们会就此绝交。不但没发生这样的状况,她还能发现每天清晨自己的抽屉里会多出一瓶市面上少见的进口牛奶,在她值日那天总会有人提早把教室打扫完,更甚的是她做完放在抽屉的数学练习,第二天翻开看时上面有手写的详细错题注解。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可能全世界只有许锟易一个人以为他自己隐瞒得很好。

  无奈之下,宋晚只好当面戳破他,让他不要再做这种莫名的事。哪里知道许锟易的脸皮比她想的要厚得多,她拆穿了他,他没有生气,反倒笑吟吟地对她说:“是我做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笑,嘴角的梨涡就浮现了出来,那笑容甜得像是在半糖奶茶里加入香草冰激凌,极其治愈,让她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她的心跳,霎时间变成密集的鼓点。

  这几日她在闲暇时单曲循环的歌曲好似萦绕在耳畔——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

  捌、

  就这样,许锟易当了宋晚一个学年的护花使者。

  刚开始她还会好声好气地劝许锟易没必要,可许锟易依然我行我素,最后还是宋晚妥协由着他的性子。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他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为他之前的抬杠行为道歉。

  她和许锟易最后一次见面是高一期末考前的第二天。

  那时面临着文理科分班,期末成绩的好坏意味着能否被调剂进实验班。那段时间,宋晚昼夜颠倒在书堆里奋斗,拼劲是一日比一日足,可她的身体却肉眼可见地变差。

  终于在那个初冬,她病倒在雨幕席卷的下午。

  宋晚只能模糊地记得,当时她的身体里的疼痛翻江倒海似的朝外涌现,少年俊朗白皙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下一秒,她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少年的背脊清瘦有力,他的体温灼热滚烫。那一刻,宋晚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跳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太痛了,还是为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在她完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许锟易背着她顶着大雨,往救护车停靠的位置奔去。

  宋晚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睡了一天一夜。一觉醒来,她就看见爸爸愁苦的脸和妈妈欲哭未哭的表情,她知道一定有大事要发生。

  暮春来临时,宋晚走了一趟鬼门关——她要做一场肾移植手术。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闭上眼睛的第一刻,回忆的伏线被拉起,在回忆里,许锟易笑吟吟地看着她,嘴角的两个小梨涡浅浅的,却好像印进了她的心里。

  要是醒来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那该多好啊。

  她还欠他两句话呢。第一句是谢谢,谢谢他把她背上救护车;第二句是对不起,对不起要和他不告而别。

  时间一晃,流年在电光火石间溜走,一下子过去了五年。五年前宋晚去了北方的大城市进行肾移植手术,后来就在那个北方小城和父母定居了下来。她的生活有点忙碌,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她的病已经花光了父母的积蓄,所以她开始抱着电脑成天码字写网文赚点小钱,还要对抗身体中的排异。隔着五年的光阴,她没有联系许锟易的勇气,于是她劝自己遗忘。

  偶尔,也只是偶尔,她会想起故乡,还有故乡的少年。

  玖、

  宋晚硬着头皮完成了采访环节,而许锟易全程都坐在她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回答他问题。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不直视许锟易的眼睛回答问题,因为那样会显得不礼貌,所以她只能假装镇定自若地对上他的视线。

  当采访结束时,宋晚觉得那场采访是她此生的黑历史之最。因为许锟易的存在,让本来她可以用几分钟就回答完的五个问题,硬生生地想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回答完毕,有好几次她都结巴了。

  难道这就是公开处刑吗?

  结束了最后的和读者的合照环节,宋晚向前来的读者再一次鞠躬致谢。等人群散去后,本应由主持人带她去书店里的休息室稍作休息,可她现在没有想休息的念头,只一心想赶紧离开这里。

  她在去完洗手间后便打算和编辑打完招呼后离开,谁知她一出门编辑就过来找她:“宋作家,麻烦你送一下许先生”,忽然,编辑压低了声音,靠近了她的耳朵:“这次多亏了许先生,你的新书才成功被推上微博热搜,书一下子卖出了十万本……”

  许锟易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她早已在火遍网络的许式直播中见识过他的厉害,可他竟然帮她推销了她的小说?帮她这个已有五年未有过联系的同学?

  编辑的下一句话,才让她犹如经受了五雷轰顶的错愕:“不瞒你说,许先生特意前来,都是因为你。”

  宋晚不记得她是后来怎么和许锟易一起走出书店的,她的心底怀揣着不安的情绪,多次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他们并肩走在铺满金色落叶的街道上,路上只有三两个人。宋晚只敢在余光里看他,那张从前稚气未脱的脸经过时光的蜕变,沉淀出成熟稳重的气质,棱角分明的五官被深秋的阳光晕出柔和的光晕,衬得他格外温柔。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他温柔而清澈的嗓音仿佛穿越了五年的时光,才缓缓在宋晚耳边缓缓响起。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而此刻,许锟易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也正在端视着她。

  没想问的么?当然有。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心思迂回曲折了几遍,她才鼓起了勇气开口:“今天你真的是……为我而来的吗?”

  接下来,她看见他抿着唇露出了梨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我想见你很久了。”

  宋晚僵在原地,一阵凉风吹过,头顶上的温热感散去,她感到有些羞赧。

  而他笑容清浅,帮她把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在我刚从你爸爸口中得知你生病时,跟我说,你不需要我的怜悯,也不需要我的施舍,你以为我在同情你,可我知道那不仅仅是同情那么简单,到不久前我才想明白,我之于你的感情,是喜欢。”

  他深深地看着她,她眼中有浮光流动,和许多年前一样清澈。

  是什么让他有勇气爱她这么多年?

  他们在高中重缝时,她变成了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刺猬,明明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偏要用外表的刺来赶走他想给予的温柔。或许就是在那时开始,他就产生了想永远守护她的愿望。他就是爱她的倔强,爱她的隐忍,爱她的脆弱和自尊。

  她一直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于是他就等,等到她完全康复时才来见她。他怕等不及把喜欢宣之于口,她就又从他眼前消失了。

  过了很久,他才又露出浅笑,抬起手来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嗓音温柔:“多亏了你爸爸的通知,我今天才能见到你。”他眼眸明亮,仍和少年时一样,“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缺不缺我这样的男朋友?”

  这下子,宋晚彻底愣住了,脑子嗡嗡地响着。

  她知道自己很懦弱,因为病痛所以不敢想将来,更何况是去幻想有许锟易的将来。

  她这一生最擅长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深陷自卑,第二件事是隐藏自己。因为不敢把这些晦暗不明的情绪宣之于口,只好把这些如春雨般绵绵不绝的青春愁绪,连带着她对少年许锟易的喜欢都藏进那些黑白分明的文字里,令那些过往流年铺成一本书。

  她以为的遗忘,其实一直是她心里的懦弱在作祟。

  她根本无法否认,那天阳光明媚,她见他笑时的心跳是真的,那天雨幕席卷,她在他背上时的心跳是真的,年少时的喜欢有多少次因懦弱而被掩盖,现在就有多少的勇气,想要让他知道她的喜欢。

  看宋晚还愣怔地看着他,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如果你不缺的话,那我就……”

  他话还没讲完,脖子便被她搂住,嘴唇上有柔软的触感,她的吻将他未讲的半句话堵住了。

  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落下后,宋晚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尔后,仰起红透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请多指教,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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