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
许嘉宁陪着苏黎找了几家医院,最后在城南省人民医院的急诊大厅碰上了行色匆匆的陈羽沫。
“陈羽沫,陆向晚呢?”苏黎追了上去问道。
对方在这里看到她显得略吃惊,何玲玉是肯定不会告诉她陆向晚在哪家医院的,她是怎么找来的?
“苏黎,你应该知道阿姨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是你!”
“陈大小姐,你似乎不能代表任何人的想法吧?”许嘉宁上前怼道,“况且,苏黎是来看陆向晚的,又不是来看她何玲玉的!”
“许小姐,你可能不了解情况,现在向晚还在手术中,你们过去见不到他的。”陈羽沫按下电梯,态度友善地看向苏黎,“苏黎,你过去的话只会让阿姨对你感到反感和厌恶。”
苏黎知道她或许是出于好意,但她现在不看到陆向晚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我看他一眼就好。”
陈羽沫没再开口,只是目光中透出一丝的复杂的情绪。
等她们赶到手术室前的走廊时时,亮着“手术中”字样的灯箱暗下。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等候在一旁的何玲玉起身迎上。
医生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病床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陈羽沫和苏黎同时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手术后的陆向晚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被绕了一圈白色的绷带,脖子上戴了一个颈托。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泛白的唇色也因发干而起了皮屑。
许是因为伤口疼痛,他的眉心皱成了川字。
医生说他只是肋骨骨折,脏器和大脑都没有损伤,术后修养一阵即可,其他并无大碍。
“医生,那他怎么还没醒来啊?”何玲玉有些担忧地问道。
“麻醉还没过,再加上可能病患近来比较劳累,休息好了就会好的,您不用担心。”医生回答道。
“好的,多谢医生。”
病床被推进病房时,何玲玉将苏黎阻挡在了门外。
“苏黎,我在电话里跟你说得难道不够清楚吗?”她的声音和严厉。
“阿姨,我只想看看他!”苏黎敛着眉眼小声说道。
“看他?看他伤得怎么样,还能不能有力气为了你抗争到底是吗?”
既然话已经说开,何玲玉再也不用时刻装出那副优雅得体的样子,言语间的尖酸刻薄展露无遗。
“不是的,阿姨,我从没有跟陆向晚提起过以前的事!”苏黎辩解道。
何玲玉一声冷笑,“哼哼,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苏黎一时语塞。
这时许嘉宁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何女士,法官给人判刑还讲究证据呢,苏黎受你们这种官僚世家压迫了这么多年一直咬紧牙关隐忍,现在你那副伪善的面具被自己的儿子揭开,我想只是应了那句‘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何玲玉被这番话气得脸都白了,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啊,我爸爸现在任职于西川检察院反贪局,您想结识一下吗?”许嘉宁幽幽道。
也许对“贪”这个字特别敏感,虽然何玲玉面色没起什么大变化,但气势显然比方才弱了下来。
“我现在不想跟你们废这些话,我儿子需要静养,烦请两位离开好吗?”
苏黎了解何玲玉这个人,她铁了心不让自己见陆向晚,今天就算是说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眼见许嘉宁为了自己快要和对方吵起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上前将她拉开。
“嘉宁,我们回去吧!”
许嘉宁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只见她恭恭敬敬地朝何玲玉微鞠一躬,姿态低微,但眼神和言语都是坚不可摧。
她说:“阿姨,不管您怎么阻挠,我都不会放弃的!”
......
暮色将至,朝西病房间。
夕阳的余晖染透了病床上男人苍白的脸,在这束暮光的召唤下,他的眼睑用力地扯了扯,而后缓缓撑开了眼。
陆向晚身体僵硬地无法动弹,只好用余光努力地去搜寻熟悉的身影。
“向晚,你终于醒啦,阿姨都快担心死了。”坐在病床前的陈羽沫惊喜地说道。
何玲玉听到这个声音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
还没等她出声,陆向晚嘶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到底对苏黎做了什么?你到底用了什么恶劣的手段?”
“向晚,你刚动完手术,情绪不能激动的!”陈羽沫小声劝解道。
何玲玉拖了把椅子在病床另一边坐下,眼神冷漠地落向自己的儿子,随后开口:“沫沫,你先出去。”
陈羽沫担忧地看了母子二人一眼,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对话声虽然不大,但在门口足以字字听清。
何玲玉的训斥,陆向晚的顽抗,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扎进陈羽沫的心脏。
不论自己在何玲玉的口中是如何优秀,与陆向晚是多么般配,多么适合,然而陆向晚那句“她在世人眼里纵是有万般好,在我眼中她只是除了苏黎以外的任何人!”
陆向晚把他和苏黎的爱情拟作生死相许的大雁,拟作这天南地北的双飞客。
他说:“这辈子除了苏黎,我不会娶任何人!我曾经认命地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但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重新遇见此生挚爱。你如果想故技重施去伤害她,逼迫她再一次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何玲玉愤怒的声音不停地从病房传出,然而应答她的那个声音始终如古井般无波。
“妈,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威胁你,你大可以试试!我是人,不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我有思想,有感情,不是你和爸仕途上的工具!”
何玲玉气愤地摔门而出时,陈羽沫已经不在门外。
......
暮色之下,车水马龙。
陈羽沫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行人如织的步行道上,偶有行人撞着她的肩膀擦身而过。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她回神抬起来看了一眼,整理好情绪后接起——
“何阿姨,对不起,临时有点事我需要离开,今天不能在医院陪向晚了。”
何玲玉略微迟疑了一下,隐约猜到是自己和儿子的对话让她听了去。
“没事,阿姨就是出来没看到你,所以打个电话问一下,你忙你的,医院这边有护工呢!”
“嗯,我明天再过去陪他!”
何玲玉称自己这次来云城出差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想趁这个机会把儿子的婚事敲定。
这对陈羽沫来说是一件非常突然的事,尽管她心里清楚陆向晚不可能会同意,但某种深入骨髓的执念又让她对这件事情开始期待。
在某一个瞬间,各种矛盾的情绪毫无头绪地纠缠在她的大脑中,仿佛在撕扯她的灵魂。
她想起陆向晚对自己爱情的比喻,想起他对何玲玉放出的狠话,她终究还是犹豫了。
放下电话不久,她重新给何玲玉打去电话——
“阿姨,我们是不是不该把自己的意念强加在向晚头上?”
何玲玉接了这通电话更确信自己和儿子的谈话被听了去,她带着笑意说道:“沫沫,你放心吧,向晚对苏黎的感情,其实不过是对他们错过那十几年的意难平,到头来他终究会发现时时相伴的感情才是弥足珍贵的!”
为了安抚她,何玲玉甚至跟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说陆少良年轻时也有个初恋,他跟自己结婚也是随了家人的意愿,到头来他们不是依然过得很幸福!
陈羽沫暂且相信了。
她不知道的是,何玲玉这个看似美满的故事,另外一半却是一个难以言说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