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走人!”陶楠满不在乎地说。
在我身边的陶楠像一口火锅,隔着空气也能让我感觉到,他身上泛着愤怒的的热气。
“我听见早上你接电话时候,找你谈话去的,说得就是这件事吧。”
“差不多,副总想给我脸色看。”
“你昨天去威胁他们家亲戚,搁在副总身上也挂不住呐,你把你怎么着没有?”
“没有。”
“啊?”我不信他的话。
“我瞪了他一眼,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觉得陶楠这个说辞有些牵强,什么叫瞪了他一眼就走了,当人家是宠物呢,还知道识趣不成。
人总会在叙事的时候下意识重复自己的动作,他也瞪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出来他没有说谎,虽然现在的他跟我没有矛盾,但是我看着陶楠的眼神感觉脊背发凉,试想一个平时说话声音温柔的人竟如此恶煞一般的凶狠,因为你知道他的柔和,所以对他的凶狠倍感害怕。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陶楠的眼神,像是被恶鬼罗刹附身一般,会觉得他下一秒将要拿刀砍你这件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对不起。”陶楠像是做错事一样,他收敛的凶恶的目光,避开了我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事?”
“什么事?”
“你定是得罪人家了,不怕你在公司待不长?”
陶楠轻蔑地一笑。
“我又不像你,为了钱才在这里工作的,如果真的会那样,无所谓。”
我听着他“高屋建瓴”的说辞有些不乐意。
“我也不完全是为了钱才工作的!你大学是计算机专业的?”
“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呢,我把昨天找到的漏洞代码发给你。”
“啊……好……”话题戛然而止让我有些意外。
陶楠继续说工作上的事。
“你要的插USB上的小风扇买来了,一会给你。不过我想着,这件事应该把考勤系统优化一些,比如考勤定位强制性打开,或者给每个员工多一个任务栏,里面放上每天强制性要做的事情,避免他们忘了……”后面的事都是技术上的问题,没了人情世故交错的乐趣,又回到了陶楠熟悉的轻声细语,像是恢复了平静。
我认识的那个陶楠又回来了。
这件事情很让我感慨,数字化平台的出现,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人家自然不会对我心生感谢,送上一副“感谢胡冰先生大好人”的锦旗那不可能,但是恨我的人也有,和盛公司的主管为了强制性让所有员工适应数字化APP平台,绝大多数由于操作不当造成的失误让员工自行承担。这样的做法,和盛公司的总经理美其名曰:“公司数字化革命”。而员工操作不当克扣的那三五十块钱,被称为:“革命的必要牺牲”。他们很清楚,只要一开始员工克扣了点冤枉钱,就能长记性,但是克扣的这三五十块钱的帐,总会算在技术部和陶楠的头上。
不过,公司的所有人将会很快适应这种数字化改革。
对我来说,和盛公司里面只有两个人我认识,一个是他们那位和我签合同的老黄,另一个就是这位搞技术的程序员陶楠,我本以为老黄是个电脑技术出身的领导,没想到他却只是个不懂技术的投机者;我本以为陶楠是个“阳气不足”的老好人,却没想到他恶起来令人后怕。
我又明白了世界的奇妙一点。
那些不曾谋面的人,因为我的工作的介入,或喜或悲,生活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并非有意改变他们的生活,我也很好奇,他们是爱我还是恨我,酒店位于他们公司的北面,早上起来在房间里总能看见公司的楼,我早上看着那栋陌生又有很多联系的楼,好奇里面的人是如何生活的,我改变了他们什么,他们是否会因为这些改变喜欢或恨我,我给他们带去了什么……
不多想了,还有两个月,这份工作就结束了。
陶楠的优点应该是他这个人“好欺负”。
每天下午他要回公司与其他部门做对接的时候,我经常会提出各种奇怪的要求,他也总是会答应。当然,这些要求应该都报销的,我因此也白赚了不少小物件:一个1T的硬盘、一套螺丝刀、一个电子阅读器、两个接头转换器、一部高清的音响、一本摄影集、一台咖啡机等等。
他并不会问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也可能是甲方出手大方,所有的这些要求都有预算支持,我甚至怀疑过陶楠会不会吃回扣,因为我每次提出要求,他从不考虑就答应了,而且尽心尽责把东西给我找来,我很怀疑这小子这么热情,是不是给我办事的时候,顺便捞点好处。
当然,我也并不知道,我的这些权利,都是他帮我争取来的。
有便宜白占,谁不占呢?占便宜的人多半不会心存感谢,而且还心存放肆,正如这几天我听说了陶楠“英勇”的故事之后,对他的印象也产生了好感,虽然很多时候我们各自工作不怎么交流,偶尔我也愿意听他轻声细语聊工作的事情,毕竟,吃人家的嘴软。
我一次又一次让他“帮忙”,他都能满足我的需求,无论是贵的咖啡机、新的电脑主板,还是复杂的社科数据和域外站点,他都能给我弄来,我已经分不清哪些事工作的需求,哪些是朋友的需求,哪些是个人的需求了。
或许是我们的关系好了不少,我试着半开玩笑地问他,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姑娘,晚上实在太无聊了。
他竟正经地回答我不正经的要求:“你需要么?”
这么多天相处让我知道,他应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至少他从来没有对我食言过。
我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他眼睛耳朵嘴巴眉毛鼻子统一战线,告诉我他说得可能是认真的,我觉得他会像之前答应我的要求一样,满足我的这次要求。
“嗯……可能也没那么紧迫需求吧。”我觉得自己这个玩笑不那么好笑。
“那好,下午我去人事部关于平台的人员每月数据汇总的事情做交接,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我说。”
“嗯,你去吧,我没事。”我有些扫兴。
我还是放弃了这个玩笑,他不懂空气,让我觉得失望。
其次在酒店晚上招嫖可真是太刺激了,我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但还不至于做些有伤风化的事。
最关键的是,像陶楠这样,让他一脸严肃地找小姐,像是办业务一样,感觉怪怪的,像是用严谨生物学角度研究日本色情片似的,那种随性的乐趣一点都没有了。
我对他多少有些感激,感激他每一件事都尽心尽责去做,又有些失望,失望他的认真,凡事认真会失掉很多乐趣。
午饭过后,我乘电梯,准备回房间工作,从二楼经过三楼。意外看见陶楠在三楼坐在窗户边上和一个女人聊事儿,我顿时脸一红,心中有无数的“狗日”的要骂出口。
这家伙是神经病吧,听不懂人开玩笑是什么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