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看门那边已乱作一团。
过了几刻钟，妖门消失不见，容沁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要回府搬救兵，抬眸惊喜地看见泉华正带着几名女子朝自己跑来。
经此一役，泉华白嫩的脸上溅了不少血点，鬓发散落，衣服也凌乱不堪。她朝容沁娴招手，冷声道：“跟我来。”
容沁娴正要欢喜上前，忽觉泉华右眼角上的泪痣不见了。她不进反退，撒丫子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四周的景色扭曲起来，土地收缩，远处的树和房子堪堪逼到容沁娴面门，几乎要把她挤扁。
“醒来！”泉华呵道。
容沁娴睁眼，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巷道，并未走出半步。
泉华把她护在怀里，右手举剑，左手食指按着容沁娴的眉心，歉然道：“这里有擅勾魂的妖怪，一时疏忽，差点让你着了它们的道。”
容沁娴仰头盯了泉华眼角的泪痣半天，方觉心里稍安。
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二人终于拼到巷口。
泉华把容沁娴扯到身前，自己殿后对敌。待容沁娴冲出妖界，泉华这才洒出黄符，把妖怪逼退几步，自己倒着退出门外。
有几个胆大的妖精跟着追杀出来，泉华几剑下去，把它们削为两段。
容沁娴多瞧了几眼，见倒在地上的都是些野蛇，癞蛤蟆之流。
此地不宜久留，泉华不等容沁娴磨叽，架出御剑飞行之术，揽着她直奔容府。
等到了人气旺的地方，泉华才收起佩剑。梆打一快两慢，时间已近三更，街上鲜有行人。
但怕吓到街上流浪的游子，泉华还是从白色锦囊中抽出一条斗篷，吩咐容沁娴披上，以免她的样子吓到行人。
容沁娴乖乖披上斗篷，眼睛却盯着泉华的锦囊，模样颇为好奇。
泉华笑道：“这是缩物之法，与锦囊无关。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是没有三年五载，你是学不会的。”
容沁娴撇撇嘴，又打量了泉华一番，打趣道：“还说怕我吓到路人，你现在这模样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泉华闻言，施咒在空中凝出一面水镜，镜中的模样的确是狼狈了些。绿色的纱裙上还沾了不少血迹。她便插手默念了一道咒法，语毕，身上的衣服焕然一新，头发也收拾的整齐妥帖，直把容沁娴看呆了。
只是右臂上又缓缓渗出血迹，容沁娴皱眉，“你受伤了？”
泉华口中答着不打紧，随手撕下一块布条，用嘴咬着另一头，捆扎住伤处。动作无比熟练，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
容沁娴伸手捏住泉华的脸，又拿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疑惑道：“你的脸比我还嫩，都说修道之人惯会保养，你今年多大？”
泉华面无表情拍开容沁娴的手，“如果按照俗世的说法，姐姐，我是小二。”
容沁娴呆住了。
想来自己三岁出府修行，那时容沁娴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丫头，恐怕记不得什么事。
泉华便把自己出府拜师的经历跟容沁娴大略讲了一遍。
莫名多了个妹妹，容沁娴一时有些接受无能。两人便一路无话，回到府中。
容府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着自家小姐的消息。因此，下人刚刚通报，容员外和容夫人就眼含热泪迎了出来。
容沁娴趴在爹娘怀里亲昵地撒娇。泉华默默站在一旁擦拭自己的佩剑。
等他们热乎劲过了，泉华拉过容沁娴，拽紧她斗篷上的帽檐，低声说道：“容员外，还有一事十分棘手，请带容姑娘去无人处商量。”
容员外的心揪了起来，带着两个女儿到了偏殿。
待下人关上门，容沁娴撇了泉华一眼，摘掉斗篷，露出两只毛茸茸的狐耳。
容员外差点背过气去，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个妖怪，躲在泉华背后，一迭声地问她怎么回事。
泉华叹道：“令千金中了妖毒，毒气已侵入肌理，这才显出妖形。我修为尚浅，没有办法解毒，只能携令千金去师父住处，一起研究解毒之法。”
容员外颤声道：“你要带走我的女儿？”
泉华皱眉，妖门一事尚未处理，门内还有众多凡人不曾得救，这些都要求她尽快找道友商议解决之策，没工夫陪容员外扯东扯西。她正要说话，却被容沁娴抢先一步。
“爹，女儿这样怎么见人呀？女儿愿意跟着泉道长走。”
容员外长叹口气，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姐妹两人就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寻找师父的路途。
容沁娴抖抖耳朵，惊奇道：“小泉，我跟你讲啊，这对狐狸耳朵可真管用，我能听清很远地方的说话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把这一对耳朵摘下来呢。”
“谁让你摘下斗篷了，快戴回去。”泉华怕她惊扰行人，不由出言呵斥。
容沁娴极不情愿地重新套好兜帽，接着老生常谈，“我说，留着狐狸耳朵行不行啊。”
泉华无奈道：“你可以修行道家的彗明五感之术，修好之后，效果胜于狐耳。”
“你现在教我行不行？”容沁娴鼓起肉嘟嘟的脸发嗲。
“不行”，泉华正色道，“道家术法不轻易外传，等你正式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容沁娴苍白着脸，指着泉华说，“我可是你姐姐，要三跪九叩拜你为师？”
两人正行至一个茶摊，泉华叫了两碗粗茶，递给容沁娴一碗。
刚才的话自然是玩笑，道术哪是那么轻易好学的。
不过......
她撇了一眼容沁娴，对方用后脑勺对着自己，只能看见她绑在黑发上的天蓝色蝴蝶缎带迎风飞舞，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不过收她为徒倒也不亏，而且按照入门的辈分，她也的确可以当自己徒弟来着。
愣神间，一块厚重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在茶摊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还有要事没有解决。
泉华收起自己的绮思，转头招呼容沁娴继续赶路。
那片云就一直跟着她们，好像一只躲在暗处窥探的眼睛。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