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开车的人换成了舒泬。
我坐在副驾驶发呆,顺便抽空关注一下后排两人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几声呻吟。
我用中央后视镜一看,果不其然,那俩人醒了。
“醒了啊,”我问道,“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嗯……”那个男学生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这是哪里?”
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们在路上应该是被人骗了吧?那个面包车出车祸了,我和她正好开车路过,把你们救出来了。”
为了增强信服力,我又补充道:“主要是我看你和她状态有点不对,我是学过一点医学的,感觉你们应该当时是一种被麻醉的状态。”
“啊……”女生反应过来了,“是这样,我们是听说有工厂提供实习岗位,没想到上了他们的车之后没多久我俩就被迷晕了。”
“你们身上有手机吗?”我“明知故问”,“给熟悉的人联系一下吧?”
“糟了!”两人还真的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果真没发现什么手机,“我们的手机应该是被那些人骗走了。”
“这里是市公安局,”舒泬把车停在了市局门口,“你们去找警察寻求帮助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我叫住了他们,“这个是我的手机号,需要我作证的话随时联系我啊。”
这话一说完,我就把舒泬的手机号告诉了他们。
这俩学生连连道谢:“谢谢哥,谢谢姐!要不是你们,我俩估计就被拐走了。”
“电话号记住啊。”
“好的哥。”
两人就下了车,走进了市公安局。
舒泬似乎是冷哼了一声。
她轻轻一推挡杆,车子便挂挡起步,渐渐开远了。
第二天,我果然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条资讯。
说的就是在离市区不远的郊区村落附近,有一台面包车疑似自燃,车内四人全部身亡。
后面就是一些讲天气炎热,注意行车安全,注意车载电器的使用之类的套话了。
“我们今天去把那个器官黑市端了吗?”舒泬问我。
我点上了一支烟,想思考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结果她迅速给我把烟拿走了,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少抽点啊,这烟味老难闻了。”
“算了……”我烟瘾不是很重,一支烟不抽也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爽罢了。
“要我说啊,我们装作寻求代理的下家吧?”我提议道,“我们就编个身份,说我们跟某个三甲医院有交易关系,需要大量提供那边的患者一些器官什么的,但是呢,我们远来的上家供货效率不行了,因此我们找他们这边寻求帮助。”
“可以,”舒泬打了个响指,“我们就这么说吧。反正我们昨天搞到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这种类似“钓鱼执法”的事情是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现如今摆脱了官方身份的我,也可以做一些游走在善恶边缘之间的事情了,这的确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情。
我和她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口供,以及一些细节方面的说辞,确保不会露出马脚。
“我中午睡一会儿,咱下午动身吧?”
“行,”她没什么意见,“那我去联系他们。”
按舒泬的说法,这些事情不一定跟集团那边有关系,但顺手解决一下也不是坏事,至少也算是积累经验了。
我这套小公寓只有一个卧室,舒泬的衣物是放在我衣柜里的,她平时也不太需要睡觉,一个长沙发足矣。
我躺在床上,空调开到二十六度,身上改了个薄毯子。
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我在梦中的视角像是个固定角度的摄像机,只能看到一定范围里的画面。
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他似乎是我的某个熟人,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这个男人似乎是在一个档案室里。
他的神态有些鬼鬼祟祟。
他摸出一个档案袋,迅速拆开了,把里面的一份报告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又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一份报告,塞了回去,重新给档案袋封好口。
我只能隐约看到那份被他拿出来的报告上隐约写着“隐性反社会人格”和“心理检测不合格”等字样。
迷迷糊糊间,我醒来了,那些梦境的画面也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像是个被砸碎的花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能由一些细小的碎片来推知一二。
但那几个字却被我记住了,只可惜我没多想,把它们随便扔进了记忆仓库的犄角旮旯里。
我撑起身子,任由毯子滑落。
“咚咚咚!”舒泬跑进了房子,拖鞋在地板上踩出闷响。
“联系好了?”我揉了揉眼睛。
“嗯,现在三点多了,”她看了一眼皓腕上的小巧手表,“我还顺便去市局做了个笔录,主要是帮那两个学生。”
“行。”
我俩出了门,不过这次没开车。在路上,我从网上下载了一份配型数据,稍微处理了一下。
她换了个打扮,这回是黑底图文短T,格子短裙,黑丝,再配上一双风格相衬的小高跟。
当然,她脸上还是戴着那副大墨镜,依旧带了那把遮阳伞。
不过打伞的人换成了我。
“你们约在哪里了?”
“就是出你这个小区,往东走,那边有个茶楼。”
我想了想:“是那个龙府茶楼吧?”
“好像是。”她没去过那边,语气不很确定。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带她找到了那个地方。
“哪儿呢?”
“楼上包厢。”
我们俩走进了门里,服务员一脸的笑容:“两位想用些什么茶?”
“已经有人订了你们的包厢,”我笑着解释道,“我们只是过去碰面而已。”
“好的好的,”服务员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可以报一下预定者的姓名或者手机号之类的吗?我这边帮二位查一下。”
舒泬开口了:“姓马,大概四十岁左右。”
“好的,是马先生的贵客的话,请上三楼锦绣花春。”
“走吧。”我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我还在想这马先生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呢,我俩就到了那个包厢。
“诶诶诶,”这姓马的看上去也就那样,很普通的一个中年男人,个头不高,可能刚刚一米七的样子,皮肤黑黑的,还戴个鸭舌帽,“两位来啦?坐坐坐,有什么事儿坐下说。”
这个不大的小桌上已经泡好了三杯琥珀一样的茶汤,我闻这气味似乎带一点苦涩的调调,感觉像是普洱。
“马老板,”我给他递上一支烟,“我俩时间挺紧的,估计您做生意的话也得赶时间吧?不如我们就长话短说,快一点把这笔生意做成,以后有发财的门路咱们再一起共享,您看如何?”
我搬出了我会的不多的江湖腔调,假装自己是负责办事的下属。
舒泬则戴着墨镜,板着脸一言不发,颇有老板的气场。
这马老板吸了几口烟,吐出一些烟雾,这才说道:“老弟,你这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老哥做这么多年生意呢,靠的就是一个稳当,啊……”
“马老板教训的是,”我赶紧接话,“可能我们是急躁了一点,哈哈……”
“没关系没关系,老哥我也是听说你们背后的渠道稳当啊,这才约你们面谈么,不知你们要什么货色?”
我假装“胆小如鼠”,四处环顾:“这里不会隔墙有耳吧?!”
“诶……老弟你放心,这层楼今天被我包场啦,半个蚂蚁都爬不进来,你有事儿就说话,啊,没关系的。”
我“猥猥琐琐”地摘了眼镜,伸出两只手指:“我们这次要的不多,一对腰子,给两个病号,配型数据到时候发您那儿,现款结账,最好是新鲜的,一拿出来就得换地方装上去那种。”
“好说好说!”马老板喜笑颜开,“只要你们拿得出钱,十对腰子也不是问题!”
我点上了一支烟,擦了擦眼镜:“马老板似乎不担心我们是……那个?”
“哈哈哈哈……”他很从容地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今天跟舒小姐打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况且嘛,这种事情,有人需要卖,有人需要买,很公平嘛。”
“是啊是啊……”我虚情假意地笑了笑,“那就谈谈价格?”
“六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他抿了一口茶水。
“这个数我们倒是能接受。”舒泬伸手比划了一个“五”。
马老板嘲讽似的笑了几声:“老妹啊,才五十万,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我把眼镜戴回脸上:“马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这个数呢,你要是能接受,我们现在就能付一笔定金,你要是不能接受呢,我们也能去找别人来做这个生意,毕竟能从我们手上搞到货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我还是那句话——”
“走吧。”舒泬冷哼一声,拽上我就打算离开。
我们刚跨出房门,那老板就冲我们大喊:“五十万我卖了还不行吗?!”
舒泬扭头,嘴角上扬:“四十万。”
也许她墨镜背后的眼神是浓浓的嘲讽,就像是玩弄猎物的小猫。
“好好好,”马老板也不管那么多了,“这次老哥我亏点钱,四十万就四十万,咱们交个朋友。”
我们这才回到包厢。
我继续扮演我的角色:“那行,马哥你这也是爽快人,我们就挑明了说吧,明天能不能手术?我们只是来取货,那边安排了操刀的。”
“如果明天就能手术,我们现在就付一半的钱,手术完后再付另一半。”舒泬冷静地说道。
“好说,明天八点,你们到月龙村的村卫生所来,用我们的救护车把东西运过去。”
“好,”我点点头,“马哥给个邮箱之类的吧,我把配型数据做成了PDF,现在就能发过去。”
他扶了一下鸭舌帽,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笔来,就把一个电子邮箱地址写在了桌上的一张小票上。
我就用手机上的QQ邮箱,把一份在网上找的,用做教材案例的配型数据发给了他。
当然,那玩意我在路上稍微处理了一下,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马哥,文档发你了。”
舒泬直接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张邮储银行的储蓄卡,推到马老板面前:“密码是六个一,里面是二十万。”
这马老板也是个多疑的人,他拿起银行卡,先是用手机上的网银软件查了一下,发现这卡里面的确有二十万元的活期资金,这才放心收下这张卡。
“合作愉快。”我满脸堆笑,伸出一只手。
“明天见。”马老板也跟我握了一下手,脸上是敷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