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个早床，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叫上舒泬出了门。

　　她反正不用睡觉，但每天晚上也会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应该是“养神”。

　　昨天马老板所说的“月龙村”，就是我跟她弄死了那几个小喽啰的地方，离本市的市郊不远。

　　我以前在市局工作的时候，就听说那个村子的灰色产业就跟器官交易有些关系，但因为多种原因，调查很难进行下去。

　　正好，现在我重归了“普通人”的身份，可以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了。

　　我坐在地铁上胡思乱想，舒泬则坐在我身边，脸上还是戴着那副墨镜，整个僵尸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似乎是为了走农村的土路，把小高跟换成了一双黑色的平底小皮鞋。

　　我能感觉到她在进行一种“呼吸”，这并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牵扯到鼻腔，呼吸道，肺部，血液的那种摄入氧气的过程，而是一种······纯能量的过程。

　　“赶尸人”和自己炼制的僵尸之间是有一种感应的，就比如说我就能感觉到舒泬体内有一团邪火正随着一种节奏有规律地扩张收缩，散发出一股股令人发闷的燥热气息。

　　除此之外，我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一种诡异“尸香”，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有点像是点燃的檀香，但却没有檀香的素雅，反而充满毒蛇一样的危险感和迷惑感。

　　但好像其他人是闻不到这种气味的。

　　我们打算先坐地铁，在市郊的X站下地铁，随后步行几百米去附近的汽车站，买一张大巴车票，坐到月龙村汽车站。

　　反正村卫生所离汽车站不远，办完事后甚至还能从那边打一张票回来。

　　舒泬扭过头，打了个哈欠，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直冲我的脑门。

　　我连忙掏出一颗薄荷糖（本来是用来给我遮掩烟味用的），精准地推进她嘴里：“卧槽，你口里一股味儿，含颗薄荷糖吧。”

　　她直接把糖嚼碎，咕噜一下吞了下去。

　　地铁每一站都会停一下，这本来没什么，直到我们离目的地还有三站的时候，上来了一对母子。

　　那小孩子一上来就叫嚷着说自己累了，要坐着什么的。

　　可现在地铁上已经没有一个座位了，站着的空间倒是很充裕，不过他大概是不愿意吧？

　　说实话，这小朋友身上的熊孩子气质已经让我很不爽了，那种第六感上的不爽。

　　我身旁的舒泬继续“闭目养神”，很多其他的乘客也早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有的甚至还戴上了耳机，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好像现在全车厢里只有我在四处乱看。

　　车门关上了，地铁迅速起步。

　　那位母亲看了一圈，感觉我身边的舒泬似乎不好惹，就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熊孩子继续叫嚣着要坐下之类的话。

　　终于，熊孩子盯上了我。

　　“让我坐一下吧，我们坐几站就下车了。”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命令道。

　　我翻了个白眼，刚准备拿出手机刷一会儿小视频，就被那个母亲妨碍了。

　　她也跟着帮腔：“哎呀，你看你能不能让小孩子坐一下，你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是吧······”

　　“让不让是我的权利，OK？”我拿出手机，有滋有味地看起了网文，“这边还有那么多人呢，你们去别处问问吧。”

　　那妇女沉默了，沉默后紧跟着的就是熊孩子的啜泣和她的莫名其妙的爆发。

　　“你这人怎么这样！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让个位置就那么难？我诅咒你全家······”她深吸了一口气，开骂了。

　　我虽然谈不上愤怒，但也觉得有些离谱，这疯狗咬人果然不需要理由。

　　但是都咬到身上了，也得反击一下吧？或者说自保？

　　她还在骂，我这边已经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我酝酿了一下，拿出了我解剖死者的那种漠然气质。

　　我冷笑了一声，把手机塞进裤兜，默默站起身：“你他妈的给老子坐下！坐不坐？！”

　　我这一声怒吼顿时让她安静了下来。

　　“孩子教不好，就他妈让他四处喷粪是吧？！”我对于这种一辈子只会见到一次的人，也没必要保留什么学识和涵养，“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我时间掐的很准，这个点儿正好到站。

　　于是我拉着舒泬，下了地铁。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因此她没有带那把伞。

　　我扫了个共享电动车，直接骑到了汽车站。

　　随后，我俩很轻松就买到了一张马上就要发车的大巴车票。

　　离谱的是，这台去村子里的车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乘客，算上司机和一个售票员也才四人。

　　大巴车在山路上龟速行驶。

　　“现在几点了？”我问道。

　　舒泬看了一眼腕上的女士机械表：“七点半。”

　　“应该能到。”

　　车子颠颠簸簸地晃悠了好一阵子，终于开进了一片空地。

　　这是个简陋的汽车站，甚至只有一栋房子，周围停车的地方只是搭了几个塑料棚子来遮阳。

　　“诶，师傅，”我在车子停稳后走到了驾驶座，递上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我想问问，这个，村卫生所咋走啊？”

　　司机把烟夹在耳朵上：“哦，村卫生所啊，你出这个站子后，往右边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诶好，谢谢啊。”

　　我俩下了车，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走。

　　大概走了五分钟左右吧，我们就看见一栋绿色的三层建筑耸立在青黄相间的稻田边。

　　这建筑上的牌子几乎脱落了，但那个红十字标志还是清晰可辨。

　　我们走上前，看到了一台救护车正停在门口，开车的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

　　我们绕过那台车，慢慢走了过去。

　　我们走到前台，看见一个护士小妹无精打采地整理身后货架上的药品。

　　我轻轻敲了一下前台的桌面，让她回过神来了。

　　她没好气地说道：“来看病的？！医生不在，改个时间再来吧。”

　　要换我以前那暴脾气，估计就怼她脸上了，不过我们这次是来钓鱼的，得收敛收敛。

　　于是我摆出一副客气的表情：“我们是来做生意的，马老板在吗？”

　　“什么？”她好像听明白了，但又好像没听明白。

　　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找马老板啊，”她态度好了很多，“两位稍等一下，我去叫他出来。”

　　哼，看来她也是知道实情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警方过来的时候会不会给她安排一副银手镯。

　　护士小跑着进去了，很快就叫出了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人，这正是那位马老板。

　　“马哥，我们来了。”我笑道。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是那种油腻的笑容，“我们这边正好也准备取货了，两位过来看看吗？”

　　“行。”

　　“可以。”

　　我和舒泬莫名其妙形成了一种默契。

　　于是他就让那护士给我们拿来了医用手套，口罩，以及消过毒的手术服。

　　啧······这黑窝点还如此规范，看样子是颇有规模的了。

　　“正好去手术室还有一点距离，”马老板还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感觉，真可谓是稳如老狗啊，“待会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这两个货源的故事？”

　　说着，马老板给我递上了一支价格不菲的黄鹤楼1916。

　　我接过烟，把它别在了耳朵上：“谢谢马哥了，不知那是什么故事？马哥若是有闲情的话说来听听也无妨。”

　　“嘿，”我这几句恰到好处的话似乎让他很受用，“小哥你也太抬举我了，其实那故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挺简单一个事儿。”

　　“就是两个男大学生，他俩好像还是一个寝室的。”

　　马老板自己也抽起了黄鹤楼，一脸享受地吐出烟雾：“呋······这两个瓜娃子在网上不知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买东西就算了吧，结果这两不知死活的家伙买的都是些奢侈的玩意儿，借了不少网贷。”

　　“那玩意是一般人能沾的吗？那些都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玩意！”

　　“确实。”我附和道。

　　“于是这俩小子钱还不上了，网贷平台那边也催得紧，他们就找到我这里了呗。”

　　“恐怕他们父母还不知道这回事吧。”我插了一句嘴。

　　“哼，这些小瓜娃子的心理我了解得很，这种事情怎么敢跟父母说啊，在他们父母心里，他们只怕还是那个天天搞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学生吧！”

　　马老板把“大学生”这几个字咬得很重，不只是在讽刺什么。

　　“话说马哥你是花多少钱从他们身上收来的？”我问道，“就是那个。”

　　“嗯？”对于我这个问题，他似乎有些诧异，但估计看到我这边已经付了定金，他也就回答了，“多少钱？那个体质好一点儿的花十万收来的，相对次一点的那个我也出了八万。”

　　“这生意还是很赚的，哈哈哈······”我装模作样地笑道。

　　“到了，你们进去看吧，”马老板指了指手术室的门，“我去救护车上等你们。”

　　“好嘞。”

　　我们进了手术室，发现这里面空间还挺大，感觉像是用两间病房改出来的，中间的隔挡墙应该是被砸掉了。

　　两个年轻人已经被注射了麻药，正趴在手术台上，身上盖了绿布，后腰处露了出来。

　　有两个手术师模样的男人已经开始检查各项设备了。

　　他们见到我俩进来后，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打了打招呼，就继续做他们的事情了。

　　“怎么办？”我低声问道。

　　“看着办吧。”

　　这不等于没说么？

　　手术师完成了手术器具的消毒工作，准备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