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齐林三十年前回到庄村,娶了个当地村姑,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叫王华,后与本村姑娘王丽生下王谢。
女孩叫王娥,嫁给燕城一公务员,孕有一女,名叫张湛灵。
于是,王谢就有了一个妹妹。
燕城临海,有天然港口,借天时地利,燕城的发展迅猛超过省会城市,位居胶东第二,仅在青龙城之下。
春节,像大夏所有家庭一样,王齐林的一对儿女从繁忙的城市返回,与他和家中的老伴一起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老人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孙子和外孙女在一块嬉闹的样子,孩子的欢声笑语,使这位老人感到了更多的朝气和活气。
王谢的小妹妹长的十分可爱,粉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琼鼻朱唇,乍一看以为是个文静静的小公主。
但玩起来才知道,她活脱脱的是一个小妖精,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住,玩起来比王谢还疯。
两个孩子玩鞭炮、放烟花,追赶家里圈养的鸡鸭去冰河里游泳,打雪仗、堆雪人、滑冰溜……
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常常要姑姑屋前街巷、屋后雪野,扯着嗓子喊,两个孩子才知道回家吃饭。
过年是美妙幸福的。
一家人围坐炕上,吃着丰盛的年夜饭,畅谈家话,一起看晚会(当时的晚会确实好看!),一起早起拜年。
虽然最后的压岁钱都被妈妈(王丽)没收(说是给自己买玩<文>具),但王谢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天,王谢看到妹妹在涂鸦。
凑上前去看,问:画什么?
妹妹说画雪。
好大一片雪,天地都不见,只有一片白。
王谢问:这是你看到的?
妹妹说:不清楚。
这时姑父走进来,看到女儿在涂鸦,声音尖锐(姑父声音本来就这样,每一句话都像是上扬一个八音度)的说道:“湛灵!作业写完了就画画?”
哎呀呀!真是不得了。
王谢今年八岁,刚上小学一年级都没有作业,妹妹才六岁就有作业了?
姑父斜视了王谢一眼,推着湛灵后背走进里屋。
王谢就掷气,他知道姑父瞧不起他,高傲的公务员瞧不起任何人(局限于身份高低),农村又脏又破,姑父时时刻刻脸上都挂着阴郁和厌恶。
这真是给畅畅快快过年添堵。
说到底,是姑父当年只看到了姑姑的年轻美貌,但没看到姑姑家庭背景可能带来的必然结果,这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家人互相之间的难堪。
王谢伸出右手向姑父离开的背影握去,嘴角冷哼,要不是自我束缚的压制,对付你这样的小人,我只需要轻轻一握。
当然,王谢不会这么做。
毕竟姑姑待自己还是很好的,如果他那么做了,姑姑也会伤心的。
想到姑姑,王谢就跑去找姑姑玩了。
只留下妹妹张湛灵画的一副雪景图静静的贴在桌面上……
……
张湛灵的童年过的顶没意思,姑父张平望女成凤的育子理念给张湛灵增添了过多束缚。
绘画特长班、音乐特长班、书法特长班,古今中外一应俱全。
最后从里面选出几个可日常实施且有伟大成就(可能)的项目,作为张湛灵的每日作业,日日坚持下来。
近乎教条化的一日生活给这个平凡的小女孩头上罩上了一个看不到自我的钢铁球壳。
唯有来到爷爷奶奶家,跟小哥哥(王谢)在一起,她才能够充分的让自我出来晒晒太阳。
她本是个古灵精怪、活泼好动的女孩,父亲偏偏让她伪装成的温婉静雅,久而久之,心上自然蒙上了一层灰土。
小哥哥(王谢)是张湛灵最喜欢的人,因为只有他能够正视自己的本质。
爸爸、同学、老师都不喜欢自己那些无厘头的画,但小哥哥不会,他会认真的欣赏自己的画,询问自己画这副画的理由,虽然理由,自己也不知道。
但只因这点关心,张湛灵就足以把小哥哥(王谢)放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
于是,张湛灵决定为自己的哥哥画一幅画。
这是王谢九岁那年的冬季,窗外鹅毛大雪,说不下,偏偏下了,大人说天气预报不准可能是唯一的真话。
张湛灵为自己的哥哥画了一幅画,最后画的王谢的形象竟是一个黑乎乎、头上长着一对尖叫的大魔王形象。
张湛灵为自己的画作而害羞,居然把哥哥画的这么丑?
又害怕绘画班的同学和老师看到而引来嘲笑和非议,就把另一张画着春天草地绿意盎然的画纸盖在上面。
有个小男孩过来看张湛灵的画,看到是一片绿,就嘲笑说现在外面下雪,你居然画草地。
说完就过来抢那副画。
张湛灵害怕哥哥的画暴露,死命护着,一不小心竟将那个小男孩推到在地。
小男孩当场就哭,引来了同学和老师的注意,张湛灵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在老师的训斥下,这场闹剧不欢而散。
下课后,孩子们纷纷跑出教室,张湛灵走在最后面。
王谢九岁、张湛灵七岁那年,冬季比往常都要冷,大雪刚过,转为零碎小雪,教室外万籁俱寂,银装素裹。
张湛灵走的很慢,因为记起了爸爸的告诫,女孩子要矜持,不能像男孩子一样疯癫。
她独自落在后面,心中还在为今天的事情而生闷气。
一阵寒风吹过,张湛灵不由自主把脖子缩进了围巾里,把小手收进羽绒服的袖口里,今天真冷!
雪花,细细碎碎,密密麻麻,不大,但风却疾起来,天也暗起来,视线大大受阻。
张湛灵隐约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召唤。
回头一看,在风雪之中竟有一个成年人的身影在雪中乱舞,它像是由雪花组成一样,融入风中,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散,但偏偏没散。
雪花中的人影摇曳生姿,它在向张湛灵招手,呼唤她来到它的身边。
张湛灵耳边蒙胧胧的只剩下风声,人像是木偶一样,一步步的向雪花中的人影走去。
那个人影是那样的迷幻,那样的令人着迷,张湛灵心中只是想探索一下它到底是什么?
但脚步却不停的向它走去。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雪花组成的人呢?
突然,一声呼唤从张湛灵身后响起。
“湛灵!”
随后,一个红色身影闯进张湛灵的世界里。
王娥穿着红色羽绒服着急的跑到张湛灵跟前,埋怨的训斥道: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也找不到你!”
张湛灵无法用语言向母亲解释,只是指着前方,她相信只要母亲看到了那个雪花中的人影,一切都能明白。
张湛灵听到母亲的呼唤时,神智就清楚了,当她回头向母亲指认时,雪花中的人影呆愣在原地。
它无法明白,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能挣脱它的魅惑?
它感到深深的恐惧,不行!
它必须要离开这里,无论任务有没有完成,它都必须离开了!
但它刚转头,突然身体僵住了,然后怎么也动不了。
突然,它脖子一歪,它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直到此时,它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无穷的恐惧充斥在它意识中。
下一刻,它四分五裂,化成成千上万的雪花,消散在风中。
张湛灵正好此时指引着母亲看向前方,但王娥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蒙胧胧的雪花什么也看不到。
张湛灵再回头,也没看到那个人影,不由的心急起来,拉着妈妈向人影消失的地方走去。
王娥不知道女儿发什么疯,但只能随着她一起去找东西,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女儿要找什么东西。
……
今年冬季特别冷,燕城山城区的一家民办绘画班的院子里发生一件令人害怕的怪事。
放学时分,好多孩子没有到校门口等候父母来接,而是集体躺在一处雪堆里。
零下十几度的寒冷,十几个孩子躺在雪堆里熟睡,想想就让人感到诡异和恐怖。
不过好在被发现的早,几个孩子并没有生命危险。
……
王娥牵着女儿的手,看着救护车远去。
心中震惊、冰冷、恐惧、疑惑、迷茫。
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身后被雪笼罩的迷蒙大院,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