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一個小生命艱難誕生了,而這個小生命正是屬於我的,一個叫獨孤仁的我。也許奈何橋上孟婆湯並沒有讓所有執著的人忘卻所有,記憶裡還殘留的上輩子的苦澀。有研究說,人都沒有三歲以前的記憶,難道就是孟婆湯的作用延續?人類呱呱墜地哭三聲,是因為前生?今世?又有誰知道,人一生從一無所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後各種擁有,最後又從這個世間一無所有地離開,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著的時候努力爭取,不少人將這美其名為上進,上進的人稱之為優秀的人,得到的越多就越優秀,越受世人尊重、崇拜,只是這個過程中又產生了多少的傷害?有誰知道?又有誰假裝不知道?慾望大能力小是苦,求不得是苦,人一生追求名利財富,可到最後怎麼來還怎麼去,萬般帶不走,唯有孽隨身。再說醫院裡,我的來臨給這家人帶來除了短暫的開心。產房外,程先生他們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了,“哇~,哇~”隨著幾聲哇哇的哭聲,接生的醫生終於從產房走了出來,臉上卻沒有特別多的喜悅,程太看到門打開,急不可待走上前用力捉著醫生的手激動地問:“大夫,怎麼樣?順利嗎?我女兒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醫生輕輕推開程太捉住自己的手說到:“恭喜你,是個兒子,不過嬰兒身子比較衰弱,以後要好好調理”
“謝謝醫生,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嗎?”
“哦,稍後護士會帶你們去看的,請稍等”,說完就走了,門外的他們心情特別的好,興高采烈地討論著關於我的事情,諸如給我取什麼名字,要給孩子爸發電報啊,我是不是又白又胖啊這類的話題,喜悅讓他們忽略了醫生說的完整意思這樣開心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新年期間家裡多了個小外孫,程家上下都沉醉在喜慶之中,這天已經是農歷年初三了,馬上要給小孩子取名字辦理入戶了,程太一家聚在家裡商量著給小孩取什麼名字,程太問:“家宜啊,要給孩子起個名字了,過幾天要去派出所辦理入戶手續了,你想好了嗎?”
“取名字我不懂啊,他爸又不在,不如你們起吧”
“哦,我想想,他爸是個老實人,希望兒子也是個好人,長大了做個有仁有義的好人,就叫獨孤仁吧!”
“獨孤仁?一個仁義的人?好啊,就叫獨孤仁吧,我去發個電報和他爸說下,同意的話就用這個名字給辦理入戶”,獨孤情當然不會反對了,他離開那天起,也許就不再在乎這個家了,更何況只是小孩子的一個名字!
這樣又過了一個月,讓他們擔心的事終於來了,正如醫生所說的我很衰弱,經常容易生病,一點點的事情都會病上好幾天,醫生說可能是父親身體的問題導致嬰兒生來就體弱多病,後來證實了是我爸以前由於喜歡沾花惹草,惹了一身的暗病,令到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因為這我的身體問題,加上我爸走後的半年內除了開始偶爾寫信回來外,就音信全無了,我出世後,媽發電報叫回來卻總是找籍口不回,後來乾脆信都不回了。程家的人終於感到不對勁,最終通過關係托人對獨孤情進行調查,包括去他老家那邊,終於讓他們查清楚整件事的真相,原來一直以來獨孤情都是在說謊,騙取了他們的同情心,他們的錢。坐牢也不是他說的那樣被冤枉的,根本就是他盜竊,亂搞男女關係,而且他姐也是一早知道的,他姐以為他改過自新高興都來不及,所以也沒跟他們提起。明白整件事情後,懊悔,憤怒,羞愧讓他們對這個無辜的我產生了無比的討厭,連帶對自己的女兒也開始厭惡起來,也許人都有這樣一種習慣,自己做錯了事,總覺得是別人的錯,要把這錯的結果讓別人去承受,但如果子女做錯了,父母就可以罵,可以埋怨,怪子女不爭氣,不懂事之餘又不知怎麼去引導子女去解決問題。父母做錯了什麼只要一句“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我有錯嗎?”這樣所有的錯都變得合理了,而作為子女的又要為此買單。在這個父母永遠是對的中國家庭裡,子女都要為此承受多少痛苦,奇怪的是,當子女成為別人父母時,又會將這種痛苦轉嫁給自己的子女。有天子女提出異議時,作為父母的又會說:“你沒做人父母,當然不懂做父母的心思,就算做錯什麼都是為你好,以後你就會明白了”。父母這些中國式歪理實在多不勝數,父母何嘗不是做了別人子女幾十年,卻不見他們有多懂自己子女!這樣一個原本和諧的家庭為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弄得互相埋怨,各懷心事,不幸的是我也成了一家人的公敵,因為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女孩就不值錢,為了救一個來歷不明(本來一個在居委會工作的人,要到派出所查證並不困難,僅僅因為幾滴眼淚就完全信了,也只能說是愚蠢的善良了)的男人,把自己未成年的女兒一輩子都葬送了,生氣應該是因為自己的愚善,亡羊補牢未為晚,現在居然是因為被這個男人騙了而耿耿於懷,這筆賬竟然算到我母子倆頭上了,好像是自己女兒以死相逼要求嫁給這個男人似的,本來是受害人,卻要承受這樣不公的結果!
日月如梭,光陰飛逝,轉眼又過了幾年,這幾年裡獨孤情仍然沒有回過這個家,這幾年一直在做什麼這家人就無從得知了。後來聽她姐說,他仍然是死性不改,到處去搞女人,也沒正當職業。而這邊的我還住在這個家裡,還是那樣的體弱多病,所以經常要吃一種叫四環素的藥,這藥吃多了會導致牙齒變黃,就是俗稱的四環素牙,再白不了了。
由於我父親的事情,自小就受盡了這家人的白眼,欺凌,無奈唯一能依賴的母親卻是一個膽小怕事,凡事忍讓沒主見的女人,即使兒子被欺凌也從不敢為兒子站出來說句話,被人欺負她回來就對說:“兒子,你要懂事了,不要到處惹事生非”
“我沒惹事生非,是別人搞我,他們欺負我”
“你不去惹人,人家幹嘛要搞你”?然後輕者一頓臭罵,重者皮肉就免不了挨上幾藤條的伺候。有一次,我和幾個鄰居孩子玩耍,幾個孩子知道我父親不在都欺負我,可憐身體本來就弱小的我,被欺負得還手之力都沒有,只好邊哭邊跑回家,希望母親可以主持個公道。小孩子都這樣,在外面受到傷害,總會想到自己的父母,想要從哪裡得到幫助。其實不單小孩是這樣,成年人,以至人類以外的動物都一樣,受傷後都會自然地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療傷,找一個可信賴的人尋求幫助,然而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那個懦弱,膽小的母親不止沒給予應有的幫助,而且還換來了頓頓的責罵,藤條,這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說該有多絕望,從此我無論受到多大委屈都不敢在母親面前表現出來,寧願說謊也絕不敢說被人欺負,因為不想再受到來自母親的二次傷害,慢慢地謊言成為了自我保護的手段,至少說謊不會再挨罵挨揍。一個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加上懦弱的先天性格,即使受到不公的對待,都只會逆來順受,人,不可能無限的忍受,忍多了,就要找發洩的地方,這是自然規律,我媽也不例外,懦弱怕事的性格,使她把對自己母親的怨,對丈夫的恨通通都轉移到了無辜的我身上。而這個時候程太也沒在居委會裡工作了,她回到了本來自己的家----香港,並一直居住在那,這個小城市對她來說只是人生其中一個驛站而已,然而就像蝴蝶輕輕拍下翅膀,卻能引起一場龍卷風一樣,因為她的來臨,引發了許許多多的因果關係!一切彷彿是被設計好的程序一樣,我們只不過是程序裡的其中一個代碼,只能按既定的程序走,卻無法改變什麼,除非有一天執行程序的電腦重新啟動,又或者編寫程序的人重新改寫,可是…?
很快夏天來了,在盛夏的某天我媽忽然收到了一封來自我爸老家的信,獨孤情的來信,而上一封信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信裡大概意思是思念著我們兩母子,說自己在老家蓋了套房子,打算叫我們倆母子去住。內心的鬱悶、孤獨、絕望,讓她竟然幻想自己的老公還是愛自己,念記自己的,人在絕望無助的時候,總希望上天會賜予一根救命稻草,而這封信恰好就成為了一根希望的稻草,所以收信後幾天母子倆就坐上往廣州的火車前去尋找自己的希望去了。經過五個小時的火車到了廣州,找了個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去省汽車站坐上去老家的長途汽車,經過六七個小時的顛簸,歷經辛苦終於到了,獨孤情已經在車站等著她們了。離開車站走了大概半小時的路,來到一條村子,家在公路旁,離公路約二十米,村子有十幾二十戶人家,大熱天這些人家大多都開著門,不少人都搬來小凳子,手拿一把大葵扇聚一塊在大樹下喝著茶乘涼、下棋聊天。看到獨孤情一家人來了都搶著過來打招呼,村子平時不會有什麼客人來,我們們的出現對他們來說真是稀客,於是門前一下就熱鬧起來了,這些村民七嘴八舌地說著:“情,這是你老婆孩子吧,小孩多大了,叫什麼名字?”那個又說:“嫂子來了,今晚來我們家吃個飯,我們家剛好殺了隻雞”,這個又說:“情,怎麼也不介紹嫂子讓我們認識啊”?那個又說:“嫂子,沒事就來我們家串串門啊”,村民的熱情讓我媽有點手足無措的,也不知說什麼好,嘴裡應著:“是的,好,好”急忙開們進了房子,那些村民又從新回到樹蔭下繼續喝茶聊天,這是一間長約十五米的房子,前邊兩間房,中間有個天井,天井有沖涼房,還有一個打井水用水泵,裡邊就是做飯的廚房。爸安置好我們倆後就出去了,我們倆就在房裡休息,傍晚時分隨著一陣開門聲,獨孤情和他姐進來了,媽在房裡就聽到姐興奮地叫:“家宜,你來了,姐來看你了”
“姐,你來了,裡邊坐,我給你倒水”
“喲,這就是啊仁吧”?
“是啊,啊仁叫姑媽”我答應著走了過來。
“來給姑媽抱抱”,接下來少不了一頓摸捏玩了,彷彿見到一件有趣的玩具似的,可是玩具若有靈性,又有哪件玩具喜歡被玩弄呢?就算是一個寵物也不會願意被人類這樣對待的,也只有人類自己才會覺得玩得開心,吃完飯後,姑媽提議說要帶家宜去串串門,和鄰居們熟悉一下,免得自己家裡悶,於是姑媽抱著我拉著媽去串門,無非就是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下,可是奇怪的是,所去幾戶人家裡竟然都沒有見到有小孩,要知道那年代誰家不是生好幾個的,雖然有點好奇但是不敢問,完了姑媽說:“家宜啊,我平時要上班,沒時間陪你,弟白天要做事,你悶的就去找他們聊天,串串門,一個人人生路不熟的,就不要到處走了,我有空再來看你們”
“好的”
“那我要回去了,過幾天和弟到姐家坐坐,好,再見了”!
“行,那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