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徘徊一阵,陡然消散,熄灭的香烛又重新燃了起来。刚才止息的蛙声蝉唱又接连响了起来,就连夏夜的南风也款款地吹拂着。
陆青羽看着已然消失的系统,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但那股暖热的气流依旧在他的体内运转,五雷剑法的剑招也在脑子里翻腾,这说明,刚才的那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所以我有挂了?”
“我会五雷剑法了?”
“我不是来认干爹干娘的吗?怎么认了个干儿子?”
“奇也怪哉!”
陆青羽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是他不敢耽搁,他害怕血污衣裳背影去而复返,他可不敢自信自己的五雷剑法入门境就能打败血污衣裳背影。于是赶紧将桶里还剩的水饭洒完,又重新念了一遍爷爷教的口诀——过往君子且停下,来吃粗饭与淡茶,吃完茶饭赶紧去,莫要五更不还家。”
念完口诀,陆青羽刚准备回家,就看到夜色中飞奔来一个人影,陆青羽刚想躲,那个人影眨眼就来到了身前,定睛一看,正是陆白鹤。
“羽儿,没出什么事吧?”陆白鹤感应到有股邪异阴气,担心陆青羽出事,就赶紧赶了过来。
“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要洒水饭时,香烛都灭了……”陆青羽把那个血污衣裳背影和一团黑风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黑风认他作干爹那节没说。
陆白鹤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团浓浓的怒意。
陆青羽见陆白鹤不说话,脸上又一股杀意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毛。
但随即陆白鹤的老脸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露出老人的慈祥。
“那你刚才认的是干爹还是干娘?”
“干,干爹。”陆青羽不敢说实话,他才取得爷爷的信任,不能再出幺蛾子了,不然爷爷真会以为是孤魂野鬼上了他孙子的身……
“干爹的话,以后每年的中元节,你就给他买壶酒,放在你刚才去的那个路口就行。”
“我知道了,爷爷。”
陆白鹤转身进了家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明晚还去那里洒水饭。”
“还去?”陆青羽眼睛都瞪大了。
“是的,还去,你刚才洒的水饭,大伙儿都没吃上,所以还要洒一次。”
“哦。”陆青羽见到爷爷的脸色冷若冰霜,也不敢反对。
……
陆青羽在原身的房间睡下,没多久,就听到屋外一阵风起,打着漩儿就从窗户吹了进来,正是之前见到的那阵黑风——鬼公子。
鬼公子见到陆青羽,又划出一个模糊人脸,似有笑意。
陆青羽对自己这个干儿子,倒不怎么害怕,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你——欠——我——十——两——银——子——”鬼公子的声音虚无缥缈,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青羽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去抢,十两银子,基本是爷爷一整年的收入了,爷爷做一场法事,最多不过挣百来文钱,一千文钱才能折算一两银子,十两银子代表爷爷要做一百场法事,可哪里有那么多法事给爷爷做,不过是加上其他营生才勉强挣到十两银子而已。
而这个干儿子竟然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
“我救了你的命。”
“可你不是认我为干爹了吗?”陆青羽鼓起勇气说道。
“干爹才只要十两银子。”
鬼公子的话有理有据,陆青羽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照实道:“可是我没有十两银子啊。”
“你爷爷有,藏在了他的枕头里。”
“你这是让我去偷?”
“你欠我十两银子。”鬼公子又重复了一句。
“好啦好啦,就是偷也要给我时间吧。”
“三天。”
陆青羽没敢问三天后要是偷不到会怎么样?想必结果不会太让自己满意。
这哪里是认了个干儿子啊,明明是认了一个催债的祖宗。这下好了,刚取得爷爷的信任,就又要去做容易被爷爷打断腿的事情了。
鬼公子即将离去时,陆青羽赶紧问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干爹吗?”
鬼公子愣了一下,然后又用虚无缥缈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司命有言,今晚若遇死人重生者,拜为义父,可救我出黄泉。”
“司命?什么是司命?”
鬼公子没有回答,已经飘到窗棂。
陆青羽赶紧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我又洒一遍水饭吗?”
“放饵斩鬼。”鬼公子说完,顿时消失不见。
“呼——”陆青羽长出一口气,悠然醒来,这时才发现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可他知道,这个梦是真实的,鬼公子真来了他的梦里,自己也的确欠了鬼公子十两银子。
一股压力顿时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刚穿越过来,就负债累累了。
这时下腹胀得难受,就准备去茅房解个小手,刚开门,陆青羽就听到爷爷的房间里有霍霍磨刀之声,却并没有灯烛点燃,想来爷爷是在黑暗里磨刀。
陆青羽不禁打了一个冷噤,尿也不敢去尿了,又躺回床上。
鬼公子的那句“放饵斩鬼”的话又浮现在了陆青羽脑海,陆青羽自然知道,这个饵就是自己,放饵就是明晚自己再去十字路口洒水饭,爷爷要借这个机会把那个害我的血污衣裳背影斩杀啊。
可是这里就有了一个大问题,既然鬼公子都知道了爷爷是在放饵斩鬼,血污衣裳背影会不会也知道呢?而这个答案到底为何将会让明晚的事情变得极其复杂,犹如命运的河流,将会分出许多不可控的支流。
陆青羽扳着指头算了算,明晚的“放饵斩鬼”很可能出现这五种情况:
一是血污衣裳背影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来了,就会中爷爷的陷阱,不来,爷爷白放饵了。在陆青羽看来,这种可能性极小,近乎没有,这把血污衣裳背影和爷爷都想得太愚蠢了。
二是血污衣裳背影知道这是个陷阱,不来了,爷爷白放饵了。这种可能性也极小,因为陆青羽感觉爷爷不会做这种白费功夫的事。
三是血污衣裳背影知道这是个陷阱,却依旧来了,而爷爷不知道血污衣裳背影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在傻乎乎地布置陷阱。这种可能性也极小,陆青羽知道爷爷不可能对自己的独孙孙这么不谨慎,爷爷肯定会做好最坏的打算,这点如果不能确定的话,爷爷绝不会那么干脆地就让陆青羽再去洒水饭,将陆青羽置于险境之中。
四是血污衣裳背影知道这是陷阱,却依旧来了,爷爷也知道血污衣裳背影知道了真相,却照样放饵。陆青羽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可能是最大的……
当然还有一种陆青羽不想接受的情况,那就是爷爷真的把陆青羽当成饵,只要能钓上大鱼,饵被吃掉也无所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饵只是卑微的棋子,没有左右棋局的能力……不过今晚爷爷急匆匆跑来,显然是在担心陆青羽的安危,加上爷爷看陆青羽慈爱的眼神,陆青羽不相信爷爷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
所以最终陆青羽得出结论,这不是一个陷阱,而是一次双方都知道彼此底牌的正面对决。
这也就意味着,血污衣裳背影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而爷爷也知道了这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但是还有一个事情让陆青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爷爷知道了血污衣裳背影不得不来的理由,那就意味着他对这个血污衣裳背影有相当的了解。若是如此,那为什么今晚洒水饭时,爷爷还放心大胆地让陆青羽一个人去呢?
陆青羽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了一遍穿越过来后发生的事情,然后就明白了过来。
爷爷之前并不知道是谁在害我,加上我又活了过来,他就把这个事情简单化了,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丢魂。丢魂这种事情非常常见,受到惊吓,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都可能让人丢魂,丢魂后就要喊魂,爷爷一年也要帮十来二十个人喊魂,所以爷爷在喊魂成功后就只是简单地让我去洒水饭感谢鬼神,然后再拜干爹干娘保佑我而已。
但今晚在听到我说的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次丢魂,所以才定下了这个放饵斩鬼的“阳谋”,是的,就连阴谋都说不上,毕竟这个事情绝大概率双方都知道。
囫囵睡了一夜后,陆青羽在清晨的清幽鸟鸣与盎然的蝉唱声中醒了过来。
背山面水的洛淮村在清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家家户户都是吊脚楼,黑色的屋瓦间,升起一缕又一缕的炊烟。百来户的洛淮村,紧凑地挤挨在一起,慢悠悠地活了过来。
爷爷没在家,出门去了,陆青羽看了一眼爷爷的房间,到底收回了目光。
那十两银子再想想办法吧……
陆青羽家的小院大概有三分地大小,院子都围着篱笆,篱笆上爬满了豇豆黄瓜藤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篱笆内又种了好几株桃树,桃树枝叶繁茂,每棵桃树上都挂满了行将成熟的桃子。
乡下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陆青羽就算想吃,也没东西做,只能摘了两个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吃了起来,桃子出乎意料的又脆又甜。
家里的桃树,是爷爷专门种的,对一般的邪祟有压制作用。
吃完桃子,见四周无人,陆青羽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就开始练习系统给的五雷剑法,从头到尾耍了一遍,竟然能流畅地将整套剑法耍完,那些剑招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身体一动,剑招就跟了出来。
五雷剑法重剑意而轻剑招,所以剑招并没有多少,无非是劈砍挑刺四种不断变化而已。
耍着耍着,陆青羽就感觉丹田处一股燥热,心神稍动,木棍上就有兹兹响的细微雷舌缠绕,木棍顿时就焦黑了起来,陆青羽赶紧控制心神,将雷舌压回丹田,看来自己的确能引出雷电。
陆青羽不由得兴奋起来,趁着热乎劲儿,又把五雷剑法从头温习了三遍。
然后他又看到了只有他能看到的青铜古镜。
【五雷剑法入门境:12/100】
【宿主已掌握剑招,但未领会剑意,所引雷电,一缕而已】
【不断的练习或者实战将有效帮助宿主掌握五雷剑法】
就在陆青羽要继续练时,爷爷带着四个人走进了院子,其中一人牵着一条除了舌头不是黑色其他全都是黑色的土狗,一人抱着一只鸡冠色赤如血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