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白天，雪漫城在黑暗和混乱中度过。

　　忤逆之夜消失后，失去魔力来源的死尸逐渐被风暴斗篷和帝国军联手全灭。但两军的损失更加惨重，这场攻城战只能就此收场。

　　乌弗瑞克没能攻下雪漫城，原定的计划被打乱。他的精锐巨熊之爪也死伤不少，需要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了。

　　帝国军的伤亡高于风暴斗篷，昆丁战死。而且瑞姬的队伍有不少人是从莫萨尔前线带来的，这个战损必定影响前线的防御。图留斯得做出些对策，起码短时间内不会主动出击。

　　当然，最惨的还是雪漫城。参战的卫兵死了一半，霍隆格纳重伤，回去找阿凯祭司的伊瑞莱斯被吸血鬼拦截，险些丧命。

　　这帮吸血鬼的危害比风暴斗篷大得多。他们杀死每个见到的卫兵，强拆房门，把可怜的平民砍伤拖走，带回去当做提供血液的牲畜。

　　坏消息还不止这些。

　　克拉克·白鬃战死。阿蒂斯和托尔瓦被吸血鬼切开了身子，危在旦夕，正接受丹妮卡的全力抢救。里亚和尼加达被吸了血，留在阿凯神庙里观察。

　　圆环的四个人晚上才回来，全都片体鳞伤。

　　战友团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

　　第二天白天。

　　城外出现了一些卫兵。休息一晚后，他们要把恢复的体力用在清理倒塌的城墙上。这支队伍里还有些平民，都是自愿来帮忙的。

　　其中就有战狂家族和灰鬃家族的身影。这个时候，身为有名望的大家族要给众人做出表率。

　　普罗万图斯带着人挨家挨户统计损失。他本来就脱发，这次统计完以后估计就要全秃了。

　　而更多人去了吉娜瑞斯神庙外的广场。这里正要举行克拉克的葬礼。从平民到贵族，从乞丐到领主，都来送他最后一程。

　　先驱安静地躺在木制的台子，人群围成一个圈。中间是领主和祭司，还有战友团的人，以及杰瑞。

　　赶跑吸血鬼以后，奥妮安把他送到雪漫城，之后就没了影。杰瑞也没时间管那女人，拖着身子跑向月瓦斯卡。

　　然后得知了克拉克被杀的事。

　　他现在表情复杂，有不舍，有懊悔，更多的是钦佩。

　　克拉克是以人形态战死的。这位先驱直到最后一刻还向往着战士的荣耀，向往着松加德。

　　“开始吧，【安度尔斯】。”

　　巴尔古夫对阿凯大祭司安度尔斯说。祭司点点头，准备吟诵悼词。

　　他举起了手，但没有马上吟诵，而是集中精神感知着什么。

　　末了，他伤感地叹气，流泪。

　　“啊，怎么会这样。伟大的战友团先驱，他的灵魂竟然还留在躯体里，如此顽强！”

　　人们不由得跟着哀叹，有人忍不住掩面啜泣，有人狠狠诅咒着吸血鬼。

　　威尔卡斯和艾拉对视一眼，巴尔古夫闭了会儿眼睛。他们知道为何会是这样。

　　老克拉克对松加德的向往，成了他未能实现的留恋。这留恋是如此强烈，居然连海尔辛都牵不走他的灵魂。

　　杰瑞的懊恼在扩大。如果没有听克拉克说那句“有些眉目”，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明明是有希望的，却被那些吸血鬼给……

　　“可恶！”

　　杰瑞低头咒骂，但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对啊，可以用那招。既然克拉克的灵魂还没有被带走，就有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那套词到底是什么原理，更不知道灵魂会被送去哪儿，但他坚信那一定比永恒猎场强。

　　你想啊，莱迪娅茱蒂斯都被他用同样的方法飞升了灵魂，克拉克应该会去同样的地方。都是诺德老乡，一定能好好相处。

　　哦，差点把塔妮娅忘了。好吧，希望老人不介意身边有个骗子。

　　就这么定了。

　　趁着安度尔斯还在念词，杰瑞也托起双手，明亮的光芒不断聚集。

　　人们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连安度尔斯也奇怪地停下。

　　“你这是……”

　　“由生至死，由彼至此。我等，征战一生，得见明灯。停留片刻，以闻回声。”

　　杰瑞自己也觉得很神奇。按说他没上过学，也少读书，但每当吟唱到接下来自由发挥的部分时，就会文思泉涌。

　　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他一口气完成吟唱。

　　“诺德的男人，克拉克·白鬃……

　　“其人，光明磊落，

　　“其心，金刚不破，

　　“其死，万敌失色。

　　“愿你在无尽的疆场，找回失落的理想。愿你摆脱卑微的死亡，夺取新的荣光！”

　　和之前一样。吟唱之后，克拉克身体里升起温暖的光芒，逐渐升高，缩小。

　　人们怔怔仰望着它，直到消失不见。

　　最后，变成惊讶，甚至还有些愤怒的目光，落在杰瑞身上。

　　“刚才那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竟敢阻止战友团的先驱升入松加德，简直罪该万死！”

　　“就算是龙裔也不可饶恕！”

　　声讨的声音愈演愈烈，有几个人还上来要揍杰瑞。巴尔古夫急忙喝止。

　　“都安静，安静！我来说明！”

　　领主走到杰瑞身边，停顿一下。

　　“其实，杰瑞他也会阿凯祭司那样的超度灵魂魔法。大家知道，他在战友团待了一段时间，和先驱的感情很好。他是想亲自送先驱到松加德，希望大家理解！”

　　巴尔古夫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吵闹的人们寻思了一下，就都作罢。

　　安度尔斯一头雾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戕行。而且这小子还有这本事？说不定可以拉来给自己当个助祭什么的。

　　艾拉和威尔卡斯，还有法卡斯则是沉默不语。他们明白巴尔古夫的用意。

　　克拉克的灵魂早晚会被海尔辛收走。与其这样，让杰瑞超度这个结局更能让人接受。说不定，会有些不同的结果？

　　葬礼的风波过去了。接下来是人们的悼念，由巴尔古夫亲自点火送别。

　　火焰在杰瑞眼前燃烧，也在他心里燃烧。和对吸血鬼的仇恨一起。

　　啊，真想把这帮家伙彻底灭绝。

　　*****

　　斯科约尔恢复得很快，在床上躺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征求过大家的意见，以及巴尔古夫的意见后，他正式继任克拉克的位置，成为新一代战友团的先驱。

　　然后迫不及待地再次邀请杰瑞，直接加入圆环。

　　不过杰瑞拒绝了，还是说考虑考虑。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加入圆环意味着必须变成狼人，他不可能接受。之所以这样回答，无非是能暂时在战友团安身。

　　几天过去了。

　　雪漫城的生活慢慢回归正轨，杰瑞每天都雷打不动地重复克拉克给他安排的训练。休息的时候他就思考，思考今后怎么办。

　　一直在战友团倒没什么，大家也不介意。唯一麻烦的是斯科约尔。为了让自己变成同类，真的是不厌其烦地劝说。

　　说实话杰瑞有点烦。不过除了战友团，他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总不能天天住旅店吧？金币会遭不住的。

　　这天中午。

　　杰瑞要去阿德里安的店里取些东西。刚出月瓦斯卡，就看到一个兽人。

　　“嗯，谢谢你。”

　　他彬彬有礼地对一个卫兵说着。等卫兵走远，他走向了杰瑞。

　　“你好朋友。”

　　“哦，你好。”杰瑞自然地答了话。

　　“请问，前阵子吸血鬼来袭的时候，你遇到了吗？”

　　现在的杰瑞光是听到吸血鬼这个词，脸就忍不住抖动起来。他赶紧揉了两下。

　　“何止遇到，我还跟他们打了一架。”

　　兽人很惊讶。

　　“你参加了那场战斗？而且活下来了？”

　　“是啊。其中两个吸血鬼的脸和名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真不错……”

　　兽人打量着杰瑞，注意到了杰瑞的武器。

　　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破晓？莫非你是美瑞蒂亚的信徒？”

　　嚯，这兽人还挺识货。杰瑞也打量了对方一下。

　　穿着很普通，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信徒谈不上。我只是帮了她一个忙，就拿到了这份奖励。”

　　“难以置信。美瑞蒂亚对信徒非常苛刻，即使是资深信徒也很难得到破晓的使用权。但她却肯送给你这样的外人。”

　　兽人自言自语，又郑重地点着头。

　　“看来，你应该可以。”

　　“什么可以？”

　　“朋友。”

　　兽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杰瑞。

　　“你愿意加入黎明守卫吗？”

　　有点熟悉的词。杰瑞很快回想起来，张大了嘴。

　　“你是黎明守卫？”

　　“是的。我叫【杜拉克】。几天前我订了些东西，卖货的商人说要到雪漫城取货，但是晚了一天才回来。她说雪漫城遭到吸血鬼袭击，其中还有些很厉害的吸血鬼。我就来打听情况。”

　　商人……杰瑞点点头。

　　这些先不提。

　　“所以你们就是那个专门猎杀吸血鬼的组织？”

　　杰瑞有些兴奋，连喘气都粗了。杜拉克连忙让他冷静，不要声张。

　　“我们在秘密地扩大规模，我经常出来挖些合适的人，而你显然就是。怎么样，有兴趣吗？”

　　“杀吸血鬼？算我一个！”

　　杰瑞都不知道自己的两眼正在放光，是强盗发现财宝一样的眼神。

　　杜拉克呵呵一笑。

　　“那就跟我来吧。”

　　“好！”

　　决定了，杰瑞的下一个目标。

　　他匆匆回到月瓦斯卡，找到艾拉，随口跟她说自己要离开雪漫城，便收拾东西走了。

　　黎明守卫，一群专杀吸血鬼的猎人。

　　杰瑞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完全，彻底，一个不剩，让吸血鬼通通去见莫拉格。

　　*****

　　神庙的顶上，趴着奥杜因。他正闭目养神。

　　今天，神庙的巨龙都出去了，执行奥杜因的重要命令。他甚至把圣龙祭司纳克林都派了出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嫌纳克林碎嘴子的想法。

　　“奥杜因大人！奥——杜因——大人！！”

　　呃，碎嘴子回来了，和几头龙一起。

　　奥杜因抬起头，看着飘上来的纳克林。

　　“给我好好说话，纳克林。还是说你想再也说不出话吗？”

　　纳克林张开胳膊，跟身体形成标准的十字，一鞠躬。

　　“您舍不得，不是吗？舍不得我这样优秀的部下。”

　　“哼，那你说说看，你怎么优秀？”

　　“当然，我找到了那个源头。”

　　奥杜因的身体完全站了起来。他没有低头，而是把目光向下投去。

　　“在哪？”

　　“嗯，根据我们精确无比的计算……”

　　纳克林转动着手里的法杖，飘来飘去，忽然一把抓住。

　　指向遥远的东方。

　　“大概在那边。”

　　“尤，吐苏——！！！”

　　祭司话音刚落，龙息扑面而来，把他脚下的建筑涂上了漆黑的色彩。

　　“呃，抱歉，我只是想活跃下气氛。”

　　纳克林依然毫发无损。捡起被龙息喷掉的法杖，正了正面具。

　　“准确地说在索瑟姆岛，是东面海上的一个小岛。”

　　“索瑟姆岛……”

　　奥杜因沉吟着这个名字，竟然感到陌生。

　　而这个陌生的小岛，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那个时候，他已经要杀死龙裔了，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阻止。那不是普通的远距离幻象，而是来自另一个位面。

　　投射出这个幻象的人，着实让奥杜因没有想到。龙王以为那个人早就死了，死在巨龙战争的年代。

　　但是并没有。这人不仅活着，而且不知为何实力大增。他原本就擅长对付巨龙，现在的力量更是对巨龙构成巨大威胁。

　　奥杜因居然被他逼退了，真让龙恼火。

　　那人肯定躲在什么位面里，还能随意打开位面缺口，干涉凡界。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看起来他仍然和巨龙敌对，不能放过他。

　　于是奥杜因四处派出巨龙，吸引那个人出现，又命令纳克林想办法调查那人的力量源头在哪。

　　现在找到了。

　　“都听着！”

　　龙王腾空而起，发出号令。下面的巨龙们翘首以待。

　　“龙裔已不足为虑，现在我们要解决这个新的麻烦！集结力量……”

　　奥杜因面向东方。

　　“……攻打索瑟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