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杰瑞跟莎莉茵一组，巴贝特、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单独行动。五个人按照阿斯垂德的线索出去查证了。

　　所谓的线索也不是很把握。首先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顺着美食家从独孤城出来的路径查，花的时间会比较多，也不可能找到准确位置，但起码能知道他大概去了什么方向。

　　这个任务就交给巴贝特了，让她跟纳兹尔一起搞定。

　　再者就是推测美食家离开独孤城的目的。要么是锐眼鹰别出心裁，打算把他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躲避耳目，要么就是美食家自己的要求。像这类有造诣的人多数都是偏执狂和强迫症，不把东西做完美了心难受。

　　美食家以前来过天际。如果他有中意的食材获取地点，说不定还会去同样的地方。这个事就交给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分头去查。听说美食家以前在马卡斯和裂谷城都开过课，也许会发现什么。

　　最后，美食家可能随时返回独孤城，所以杰瑞和莎莉茵去把纳兹尔替下来。

　　为什么不让他俩去追线索？这么专业的事，你放心让两个新人干吗？

　　时间暂定为三天。如果美食家回到独孤城，基本意味着皇帝即将出现，那么利用美食家接近皇帝的思路就必须放弃。

　　所以阿斯垂德还得准备一个拦截船只以外的备选方案。从这几个人离开圣所后，她就着手准备。

　　但在那之前，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夜母的房间，圣所内的四个人都在这里。

　　“啊，阿斯垂德女士，来母亲的房间，有何贵干呢？”

　　小丑不失礼貌地行礼问话。而他的举动丝毫不会缓和面前三个人的情绪。

　　艾恩乔恩不时掰着手指，维萨拉无声地走到小丑身后，阿斯垂德则是正面质问。

　　“我想你是时候交出口令了，西塞罗。”

　　她已经不打算继续陪这个话痨饶舌，收起所有比喻和罗圈话，直接给出选项。

　　“要么交出口令，要么，请你出去。”

　　“嗯……”

　　小丑轻轻挠着脸，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会儿。

　　“那，西塞罗还是出去吧，离开这个房间。反正，今天已经跟母亲打过招呼了。”

　　唰——

　　他的话刚出口，一道寒光立刻从身后袭来。小丑敏捷地闪了过去。

　　“啊，该死的蜥蜴，你干什么？”

　　小丑面有怒色。但维萨拉那个握着匕首的姿势配上没有表情的脸，已经告诉别人他也在发怒。

　　“马上回答，否则就死。”

　　“呃，这是为什么？”小丑又开始摇头了，“西塞罗不明白。如今的圣所蒸蒸日上，为何要搬家呢？就算进得去晨星的圣所，又有什么，必要呢？”

　　阿斯垂德走上两步。

　　“因为这是我决定的事，在你来之前就决定了。而且暗杀皇帝成功后，我们或许会面临一场疯狂的反扑。最糟糕的情况，将不得不舍弃圣所。我这样说，你那个脑子也能理解了吧？”

　　“理解？嗯，你说理解？很遗憾，西塞罗，不理解。”

　　这回连艾恩乔恩也加入进来，和维萨拉一起把小丑左右包夹。

　　小丑完全不慌，甚至看上去比平时正经了许多。

　　“西塞罗当然知道，你，想把圣所换个地方。但西塞罗更知道，这，是聆听者，兄弟会真正领导者该做的事，而不是你！你，只是想篡位！”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阿斯垂德看向敞开的棺材，指着夜母的遗体。

　　“今天，你就跟你的老妈子一起滚出去吧！”

　　这就是下了命令。

　　维萨拉亮出第二把匕首。艾恩乔恩隆起全身的肌肉，不断膨胀，变化。皮肤涌起浓密的兽毛，随着一声冲天的嚎叫，变成了狼人。

　　“你……”

　　即便在这嚎叫中，小丑的低音也那么清晰，因为他的愤怒而变得清晰。

　　他缓缓摘下匕首。

　　“你，竟敢，侮辱母亲？”

　　呼——

　　下一秒，三人眼前被一股黑暗遮盖了大半。墙上的灯火瑟瑟发抖，令人不安的黑暗毫无理由地开始蔓延。

　　黑暗中的人影催动夺命的杀气，直扑阿斯垂德。

　　“去死吧！！”

　　房间里，刀光剑影。

　　沉睡的夜母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

　　*****

　　三天后，一个乌云密布的上午，外出的人陆续回来了。

　　前往马卡斯的菲斯图斯中了奖，从马卡斯领主身边的厨师嘴里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他连夜委托纳兹尔和巴贝特沿着这条线追，终于有了结果。

　　美食家的位置有了眉目，但众人并没有成事的喜悦。

　　“没想到他真干出来了。”

　　菲斯图斯听阿斯垂德说了三天前，大家出发后不久发生的事，又看了看伤未痊愈维萨拉和艾恩乔恩。

　　维萨拉肚子的伤还没愈合，艾恩乔恩的腿和左肋也留下了伤口。

　　要知道，亚龙人和狼人的身体有着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但是三天了，他们两个甚至无法正常走路。

　　同时和圣所最强的三个战力交手，还能重创其中两个，最后逃走。

　　小丑的战斗力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是啊，他真干出来了。我只是要他交出口令，他居然就对我刀刃相向！我早该想到的，但还是……淦！”

　　阿斯垂德狠狠地踢了一脚，拳头也砸在墙上。菲斯图斯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这次我不得不同意你的意见了，阿斯垂德。那家伙真是让人搞不懂。”

　　“不过他跑了，维萨拉和艾恩乔恩起码保住了命，挺走运的。”

　　纳兹尔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说，试图缓解这紧张的空气。加布里艾拉却摇着头。

　　“别忘了夜母还在这里。那个西塞罗虽然疯狂，但他不可能放下夜母不管。”

　　“也就是说他还会回来咯？那到时候……”

　　巴贝特给床上的维萨拉和艾恩乔恩换了绷带，又捏起一颗血红色的小宝石。

　　“……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不等其他人说话，阿斯垂德愤怒地喊道，“不把那个小丑干掉，以后咱们都没有安宁之日！都听着！”

　　她开始推测小丑可能回来的时间，可能出现的地点，滔滔不绝。

　　杰瑞没有听。

　　因为阿斯垂德说谎了。或者说，她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

　　和小丑打过的交道虽然不多，但杰瑞知道他是个对夜母绝对忠诚的人。不管言行如何疯癫，难以理解，这都是不变的中心思想。

　　只要以此为基准去推测他的话，你会发现小丑是个很容易接触的人。所以事情绝不是口令那么简单。

　　阿斯垂德肯定说了羞辱夜母的话。毕竟她带着两个打手，可能是以为自己稳了吧。

　　杰瑞瞟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莎莉茵。不用说，这女孩迟早会陷入同样的危险。

　　要先动手吗？趁着维萨拉和艾恩乔恩无法活动，直接干掉阿斯垂德，让莎莉茵成为头领。有谁不服，一块儿干掉。

　　完全可行。只要让莎莉茵跑到外面，把战场限定在圣所里，就这些个残兵败将，收拾起来太容易了。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伤员和阿斯垂德身上时，杰瑞漫不经心地走动脚步，寻找合适的位置。

　　手悄悄摸向龙骨剑……

　　“我认为，应该把西塞罗找回来谈谈。”

　　是莎莉茵，一语便引来众人的目光。

　　离莎莉茵最近的杰瑞只能顺势停手，说句话来掩盖自己的目的。

　　“对牛弹琴还是算了吧？”

　　“但他的忠诚货真价实。我认为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还是讲开了比较好。”

　　“误会？你说误会？”

　　阿斯垂德朝莎莉茵走来，越走越快。该是注意到了她的怒气冲冲，加布里艾拉想拦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杰瑞立刻挡在莎莉茵面前，但挡不住阿斯垂德的吼声。

　　“伤了维萨拉，伤了我丈夫，你告诉我这是误会！？哈，那是不是我被那混蛋杀了，你也会说这是个误会啊！？”

　　莎莉茵仰着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西塞罗唯一在乎的只有夜母，他不会在夜母这个系统之外的事上费心思。所以阿斯垂德，你其实当着他的面羞辱夜母了，是吧？”

　　杰瑞惊诧地回过头，望着身后那个口无遮拦的女孩。

　　其他人也都震惊极了。并不是因为莎莉茵意识到了这件谁都能猜到的事。

　　而是她真敢当着阿斯垂德的面说啊。你看，就连阿斯垂德都没想到，愤怒的表情像是中了冰霜魔法，凝固了一阵。

　　片刻，她开口道。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过分的地方。但这不能成为他背叛的理由！”

　　“他没有背叛，他只是在维护夜母而已。或许方法过火，但……”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背叛了？”

　　面对阿斯垂德突然的反问，莎莉茵沉默下去。

　　激烈的争吵似乎告一段落。其他人一会儿看看聆听者，一会儿看看阿斯垂德，谁也没有动。

　　最后，莎莉茵走过人群。

　　“杰瑞，稍微等我一下，我们去找西塞罗。”

　　找到以后怎么办？杰瑞没问，就先这样吧。正好借这个机会先离开圣所。

　　巴贝特和阿斯垂德留下，照顾维萨拉和艾恩乔恩。剩下的人都出去，抓捕小丑。

　　既然他不会放弃夜母，那这些天一定需要个落脚点，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晨星圣所。这样便不难推算出他的踪迹。

　　纳兹尔和加布里艾拉对视一眼，先走一步。菲斯图斯去劝了阿斯垂德几句，让她消消气，也跟着出门了。

　　过了半天，莎莉茵才重新出现在杰瑞面前。

　　“准备好了吗？”

　　“快点吧，”杰瑞整了整他已经许久没有挥动的双剑，“赶紧追上先走的人，早去早回。”

　　“不，我们单独行动。”

　　莎莉茵将一柄匕首别在腰上，信心十足地走向黑门。

　　“夜母已经告诉我该去哪里了。”

　　*****

　　密布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了。

　　莎莉茵和杰瑞去伐木场要了一匹马，但是没有去晨星城方向。而是一路向北，来到一片树林外。

　　雨变大了些。等进入树林后，雷声也加入进来。乌云变成了黑云，视线越来越差。

　　杰瑞把马拴在树下，升起光球，和莎莉茵进了树林。

　　“真在这里吗？”

　　他跟在莎莉茵身后问道。莎莉茵只管走，一直走，不停地走。

　　不知走出多远，她突然停下。

　　顺着她的目光，杰瑞只能看到被树木包裹的阴暗空间。

　　咔——

　　雷光闪过，为树林带来短暂的光明，也让杰瑞看清了那里的人影。

　　“西塞罗……”

　　他还是那身小丑的衣服，只是没了帽子。被雨水浸透的头发铺在垂下的头上，给人与平时不一样的严肃。

　　他双手握着匕首，一步步，慢慢走着。

　　“聆听者。”

　　杰瑞听得心头一震。这低沉的声音，真是那个小丑吗？且不说气场完全不同，声音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但莎莉茵仿佛知道会是这样，淡定的走过去。

　　“西塞罗，嗯，现在可以叫你西塞罗了吧？”

　　现在？现在是什么意思？

　　杰瑞疑惑地看着莎莉茵，但还没忘记该做的事。他向四周的树木扔出几个光球，把这里照亮，然后站在莎莉茵身边。

　　虽然不太可能，但西塞罗这个架势很危险。

　　“已经无所谓了。许多年前，就无所谓了。”

　　西塞罗仰起头，让雨水尽情落在脸上。

　　“我不过是具空壳而已。但即使如此，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必须完成。”

　　他迈了一步。杰瑞护着莎莉茵退了一步。

　　“你说的是夜母吗？”

　　“没错，母亲。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

　　西塞罗的脸终于看向了面前的两人。

　　那表情是满溢的杀气，却又让人激动不起来，甚至感到宁静。

　　“……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圣所。里面的人只是一群打着兄弟会旗号的骗子，必须被肃清。”

　　“你是要血洗圣所吗？”莎莉茵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有些大声地质问起来，“你要对夜母的孩子们下手吗？”

　　“他们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们抛弃了母亲，抛弃了兄弟会的戒律。没有这些，还能叫兄弟会吗？不能。既然他们不思悔改，那就必须清除，这是母亲的意愿。”

　　“不，不是。母亲对我说过，我是聆听者，我有义务把你们每个人维系在一起。是的，你们每个人，无论是你，还是他们。”

　　莎莉茵挺起高傲的胸膛，迎着西塞罗的匕首。

　　“所以放下武器吧，西塞罗，我们一起回家。”

　　事到如今还想着劝和啊，真有莎莉茵的作风，杰瑞心想。既然搬出夜母的话，应该会好办吧？毕竟西塞罗他……

　　“你说，是母亲告诉你的，我知道，我信。”

　　突然，杰瑞一步跨到莎莉茵身前，破晓龙骨剑一起抽出。

　　西塞罗的杀气急剧增大，蹒跚两步，身子一倾，蓄势待发。

　　“但，那又怎样！”

　　唰——铛——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