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兄弟会在佛克瑞斯西北方向有一个小据点，名为半月伐木场，在那里工作的都是巴贝特的仆从。伐木场可以为兄弟会赚取一些外快，也能储备必要的物资，包括马匹。

　　呃，不会到现在还有人没意识到巴贝特是吸血鬼吧？

　　她主要负责外出侦察。毕竟在夜母到来之前，圣所只能靠四处跑腿收集契约。

　　为了更好利用自己这个人畜无害小女孩的身份，巴贝特在伪装上下了工夫。她用魔法让鼻子附近产生类似呼吸的气流，使身体具有接近体温的温度，让皮肤显得红润，看起来是个人。

　　这些把戏许多吸血鬼都能做到。顺便一提，多年前伐木场的主人也是两个吸血鬼，被巴贝特亲手干掉了。

　　去伐木场找匹马，杰瑞和莎莉茵上了路。沃伦鲁德不是太远，在地图上找找，两人很快就到了。

　　问题是接下来。

　　“果然有人来过。”

　　杰瑞先跨进墓穴的门。前面有具尸鬼横在地上，杰瑞踢了一脚，它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下了这段楼梯就是三个岔路，房间也多，从哪儿找起呢？

　　“这边。”

　　莎莉茵走向左边的路。杰瑞也不废话，跟上去。人家是聆听者，肯定有什么方法能感知到，别多问。

　　这条通道很短，不远的尽头便是一扇紧闭的门。杰瑞推了推，纹丝不动，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门闩。

　　莎莉茵隔着门高声说着。

　　“夜母听到了你的召唤，孩子。”

　　不多会儿，里面有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门闩拉开声。

　　“你们，莫非是……”

　　门分左右，现出后面的小房间，以及两个帝国人。其中一个穿着朴素，警惕地握着长剑，开门的就是他。

　　而说话的人穿着要讲究得多，很像一位富商，或者上流人士。

　　莎莉茵正视着他，余光瞟到墙角。那里有具尸体，被熄灭的蜡烛围着。

　　黑暗仪式，和阿文图斯家里的一样。

　　“我们是夜母的使者，阿蒙德·莫提雷。”

　　“夜母？这么说……终于！”

　　那男人使劲一拍手，转着圈踱步，不停说着好好好。响亮的声音挤满了狭小的房间。

　　“太好了！三个月，三个月啊！我在不同的地方举行了不知多少次仪式，终于成功了！”

　　三个月，真够执着的，杰瑞心里献上小小的佩服。话说回来，没有夜母的兄弟会，侦察范围真是不行啊。

　　眼看男人圈也转够了，笑也笑够了，总算把表情整理好，能正常说话了。

　　“抱歉，我有点失态。我就是阿蒙德·莫提雷。那么，我们可以谈契约了吗？”

　　“快点说吧，是谁在你酒里下了耗子药，逼得你非得找我们？”

　　杰瑞有些没好气。首先他就瞧不上这种靠暗杀解决麻烦的人，而且这个阿蒙德长得就一脸猥琐，小人得志。

　　阿蒙德也不生气，还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那种小事，哪值得我从帝都跑到这破地方来呢？我想找你们暗杀的，可不是什么地痞无赖……”

　　他的阴险模样，在房间的火把下变得更加阴险。

　　“而是，皇帝。”

　　*****

　　……

　　啥？皇帝？

　　杰瑞抠了抠耳朵。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总听小丑大喊大叫，把耳朵搞出毛病了。

　　“你说，皇帝？”

　　“是的，皇帝。”阿蒙德说。

　　“就是在帝都的皇宫里待着的【提图斯·迈德】，迈德二世？”

　　“啊哈哈，小兄弟，你怎么了？难道除了他还有其他皇帝吗？我说的可不是至高王之类的人。”

　　啊，真是皇帝，皇帝……

　　所以什么？暗杀皇帝？

　　杰瑞想把问号贴在脸上，什么表情都表达不出他的惊愕。偏偏他知道阿蒙德没开玩笑，无论是三个月的祈祷也好，还是说要暗杀皇帝也好。

　　全是真话。

　　“我知道了。”

　　又是莎莉茵，和平时无二的语气。杰瑞恨不得扒开这女孩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奇特构造。

　　处事冷静也要有限度吧？

　　那是皇帝，靠。就算是不懂政治的杰瑞也知道，如果皇帝死了，帝国肯定少不了一场大乱。这跟过去的任何一件事相比分量都不一样。

　　再怎么说他也是帝都出身，一介草民。对帝王那种与生俱来的仰视还没有完全消失。

　　而且皇帝要怎么暗杀啊？

　　“真不愧是夜母的使者，果然爽快！【雷克萨】，拿东西来！”

　　阿蒙德拍拍手，那个开门的男人便取出有些隆起的信封，递给莎莉茵。

　　“等一下。”

　　杰瑞伸手挡住信封，又拉过莎莉茵。

　　“这样就决定不太好吧？”

　　莎莉茵压了压眉头。

　　“为什么？这可是夜母的旨意。”

　　“且不说阿……那个女人的态度，暗杀皇帝，这……”

　　“呵呵，小兄弟想说这不可能，是吗？”

　　阿蒙德会意地点点头。

　　“的确，这很难，但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当年佩拉吉奥斯一世就死在了兄弟会的手里，难道历史不能重演吗？一定能！”

　　他从雷克萨手里夺过信封，双手郑重地递给莎莉茵。

　　“我把可能涉及的情报信息都写在里面了，还有定金。我相信，正因为困难，才是兄弟会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啊！”

　　说得真是慷慨激昂，敢情去搞暗杀的不是你了。

　　杰瑞正要再说什么，莎莉茵绕过他的胳膊，抢过了信封。

　　“就这样吧。”

　　“哦！终于同意了！”

　　“城头变换大王旗，与我们无关。”

　　“好，说得好！”

　　交易做成，阿蒙德喜悦地搓着手。

　　“那就这么定了。事情办妥之前，我会在雪漫城那个叫‘醉猎户’的旅店落脚。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那里最安全啦。需要联络的话，可以随时去找我。”

　　“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话，莎莉茵拿着东西出去，杰瑞想反驳也没机会，只能作罢。

　　来到外面，回到马背上，杰瑞还是不理解莎莉茵的决定。

　　“这事接了一定会有麻烦。”

　　“为什么？”

　　“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我敢说圣所里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你指挥。”

　　马儿在山路上小心地走动，莎莉茵坐在杰瑞前面。杰瑞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她有些触动。

　　“我是聆听者，我传达夜母的旨意。”女孩说。

　　“你这接受能力够快的，已经完全把自己当领导了？”

　　“不是吗？”

　　“是，但一般来说不该有个心境的变化吗？比如激动啊，喜悦啊，不安啊之类的。”

　　杰瑞说完，看到莎莉茵低了低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母亲需要我，这就够了。”

　　怎么说呢？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通过一种奇特的方式找到了母爱？

　　行吧，莎莉茵这么快进入角色也是好事。

　　“那夜母现在和你说话了吗？”

　　“没有。”

　　“你能主动跟夜母说话吗？”

　　“不能。”

　　敢情这就是个单线联系啊？还挺有刺客风格，看来只能等了。

　　“我知道你想跟母亲说话，是吧？”

　　幸好莎莉茵懂得察言观色，杰瑞则是收着缰绳。

　　“有机会的话帮我这个忙。说真的，我不想在一个杀手组织里多待。”

　　“我尽量。”

　　“那就谢了。顺便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马终于走完了山路，踏上平坦的大道，可以撒丫子跑了。杰瑞把缰绳一甩。

　　“就如我刚才说的，圣所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你，有几个人甚至会跟你对着干。最危险的……”

　　他顿了一下。

　　“……可能是阿斯垂德。”

　　接着杰瑞感觉靠在胸膛的，莎莉茵的头转了半圈。没完全转过来就回去了。

　　“她会理解的，这也是为了圣所。”

　　“谁知道呢？”

　　“你知道？”

　　“是啊，一个组织，处处不顺。当我想方设法去弄清原因的时候，却发现黑幕原来是我家老大。听起来是不是很离谱？但这是真事。”

　　现在回想起来，杰瑞还挺感谢墨瑟，感谢他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遇到问题要多找几个角度去思考。

　　哪怕是个很清奇的角度，意外往往也来自于此。

　　“我会记着的。”

　　莎莉茵顺从地说。至于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后话了。

　　不管怎样，杰瑞心里还是有石头落地的感觉。

　　他已越发觉得这是兄妹了。

　　*****

　　“事情就是这样。”

　　当着众人的面，莎莉茵平淡地叙述着阿蒙德的话，又交出没开封的信封。

　　阿斯垂德张口结舌地接过来，其他人差不多是同款表情，只不过是夸张多少的区别。

　　听莎莉茵说暗杀皇帝的时候，众人还都不信。等阿斯垂德把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他们沉默了。

　　一些满是字画的纸，一枚精美的菱形护符。纯金打造，上面镶着八角星，正中间巧妙地嵌进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阿斯垂德捏着护符端详一阵，把它递到加布里艾拉手里。

　　“认得吗？”

　　加布里艾拉曾在帝都某个大议员家里做过佣人，见过不少稀世珍宝。但这枚护符她也是认真看了一会儿。

　　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护符会被带出来。

　　“应该是上古议会的护符，议员戴的。我见过一个颜色不同的，但这种雕刻方式和宝石样式错不了。”

　　上古议会，又一个引得众人议论的词。

　　它也被称为“元老院”，你可以理解为皇帝的参谋团。它由一群位高权重的大臣组成，帮助皇帝处理政事，权力仅次于皇帝。

　　在非常时期，例如战争、暴乱，或者其他皇帝无法掌权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拥戴新的皇帝。

　　能进入元老院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杰瑞还知道玛雯·黑荆棘削尖了脑袋都想挤到那里面去。

　　“这可真是……”

　　阿斯垂德一边感叹，一边从加布里艾拉手里拿回护符。捧着看了看，交给了巴贝特。

　　“带去给老戴尔文看一眼，让他按老规矩办。”

　　“好咧。”

　　巴贝特拿着护符走了。果然是给戴尔文啊，杰瑞早听说那个色老头跟兄弟会老大有来往。

　　“所以这事怎么说，阿斯垂德？”纳兹尔看着巴贝特消失在过道尽头，问道。

　　阿斯垂德收拾好那些纸张，走进她的房间。

　　“先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