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粘糕抵达终点,这场惊心动魄的比赛落下帷幕。
积累在阴云之中的水汽再也承受不住,化作倾盆大雨直落而下。
一时间,现场观众四下散去,现场乱做一团。
阿板挤过人群,费力来到粘糕面前,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过程波折,但结局终归是好的。
“在你比赛的时候,我潜入了罗勒的休息室,找到了这个。”阿板扬了扬手中透明塑料袋封装的赛服,罗勒的赛服。
“上面有罗勒的汗渍,我提供给丰珑集团的技术人员进行检验,发现了点异常,你打算怎么处理?”
阿板没有说透,粘糕是聪明人。罗勒是奎老大的人,而奎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件衣服大概率是有问题的。
“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粘糕不打算揭穿罗勒,如果真查出有违反比赛规则的行为,对于滑手来说,职业生涯基本就此断送了。倒也不是想替罗勒瞒下,只是……他感觉罗勒并不是那种人,他是真的热爱滑板,出此下策一定有别的原因。
对于粘糕的反应,阿板并不意外,粘糕这人虽然表面高冷,但内里并非如此。
比赛的数据已经同步上传更新网络,亚洲区的八强已经出炉。粘糕的名字虽然写在最后一位,但好歹跻身其中。
确认完毕WSB官网上更新的赛事信息的同时,阿板的手机收到新一条新短信提醒,银行卡上收到一笔资金转账。
那是灵珑给予他的工作奖金。
“接上菜花,咱们一起去中华街的兴隆大排挡庆祝一下。”阿板豪爽表示今晚他请客。
粘糕正要应下,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人潮中——一个“熟人”正朝他走来。
一张久违却忘不掉的脸再度出现。
蝮蛇。
终究还是遇上了。
“我不去了,还有点事要处理。”
“今晚不去,可别指望下次我再买单了。”阿板打趣说。
“下次我请你。”眼见蝮蛇距离粘糕越来越近,粘糕也顾不上解释许多:“我先走了,酒店见。”
说完,粘糕钻进人群,被人潮推着离开这里。
“嘿!?”阿板看着粘糕离去的背影,不住地摇头,究竟什么事竟然能比享受美食更重要?还是太年轻。
阿板也没多想,毕竟现在令他头大的事情,是怎么离开这里。大雨、泥泞和混乱的人群交织在一块儿,令人举步难行。
菜花倒是不受影响,依然沉浸在粘糕获胜的喜悦当中。
“粘糕刚才真的帅到我了!”
“原来滑板还可以这么玩!”
“等回去一定要他教我!”
……
菜花的絮叨同样令阿板头大,当然阿板并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有点吃粘糕的醋,只能选择性忽视菜花,埋头向前走。
约莫过了几分钟,阿板突然意识到身边太安静了,转头回去寻找菜花,却没了人影。
“菜花?!”阿板大喊,却无人应答。
阿板的目光在人群中反复找寻,突然间,在人群中瞧见菜花——正被一个戴头盔的陌生男人拖拽着匆匆离去。
“嘿!你做什么!”
虽然搞不清那人身份,但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人。
阿板跃入人群,拨开一条通道,奋力追赶头盔男。
见阿板发现,头盔男也是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跳上停在一旁的摩托。
引擎轰鸣,摩托发动。阿板见状一急,将手中滑板举起狠狠砸向头盔男:“给我停下!”
滑板击中摩托车的保险杠,巨响吓了那人一跳,但并未拦住对方。冲阿板留下一个挑衅的中指后,带着菜花扬长而去。
“喂!”
阿板跟在车后紧追不舍,路人好奇地看着他在雨中发足狂奔,而菜花早已消失在了人潮雨幕深处……
耳畔有些许响动,紧接着一股雨水的潮湿气味钻进鼻腔,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唯独脑袋有些发沉。
菜花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副完全陌生的景象。
这是哪里?
“老大,她醒了。”旁边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刀疤男坐在摩托车上,手中一条铁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地面。
这时菜花才看清楚四周,她被一圈造型各异的人类、Ollie星人团团围在中央,她的面前是一个穿手工西装的狼族Ollie星人。西装虽然优雅得体,依然难以掩饰他的凶戾与压迫感——未扣紧的白色衬衣和腕部,透露出细腻繁复的纹身刺青。
狼族Ollie星人冲菜花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小姑娘别害怕,我问你,你认识粘糕吗?”
菜花还是一次见到长相如此恐怖的Ollie星人,一时间紧张到喉咙有些发紧,只能用点头回应。
“哦?他和你什么关系。”狼族Ollie星人轻描淡写地继续追问。
“他是我的滑板老师,也是我朋友。”菜花站起身,想离开这里,这里的环境让她感到不舒服,但迈步却发现双脚不听使唤,不仅沉重而且软绵绵的,别说走路,光是维持站立都困难。
“老师?朋友?那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狼族阴恻恻地笑了,“也好,就让你的老师来接你回去,现在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狼族Ollie星人一声吩咐,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上前,将菜花提起带走。
“喂!你们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
“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菜花的声音渐渐小了,狼族Ollie星人看向刀疤男,满意地点点头:“干的不错盖奇,接下来把风给放出去,让粘糕知道,想要人明天凌晨亲自到大甲山的悬崖来提。”
……
菜花被拎着走进一条光线昏暗的通道内,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厂房,全靠窗外透入的自然光来点亮。
听见旁边通道内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菜花顿时来了精神,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那壮汉见到迎面走来的那群人,神色不由有些慌张。
“快住口!”
菜花也瞧见了来人,恍惚间只觉得走在最前那人眼熟,直到瞧见手臂的纹身。
“啊!是你!”菜花回忆起来,正是选拔赛场上遇到的狼族小哥。
见到他身后是一群纹身混混,菜花不由得一阵紧张:“你怎么也被他们抓了?他们没欺负你吧?”
他没有搭话,只是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
“我叫你住口!”那群壮汉面露凶光,赶忙让出过道,贴着墙角匆匆将菜花带离这里,扔进一间狭小的暗室。
“喂!你们,放我出去!”菜花疯狂敲打铁门。不过任凭她怎么闹,门外看守始终无动于衷。
“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静点。”
一旁黑暗角落里传来声音,虽然微弱但听得真切。
“啊——!鬼呀!”菜花的胆子比天还大,但是唯独怕鬼。
“什么鬼,我是罗勒!咳咳……”
角落里传来的声音气息很不稳定,稍微大声些就咳嗽不止。
菜花借着午后天光,壮着胆子凑近观瞧,在墙角另一端蜷缩着一道身影,头发散乱,看上去极为狼狈,不过还真是罗勒。
“你……不舒服吗?”透过那一缕天光,菜花看到罗勒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菜花并不知道罗勒为赢下比赛的所作所为,兴奋剂虽然能够短暂带来惊人的实力,但药效过后的凶猛副作用会成倍作用到身体上。
此刻罗勒体内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兴奋剂的副作用与身体的抵抗力的战争。
罗勒没再说话,光是应付副作用都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他浑身滚烫,高热和缺水令他神志不清。
菜花见状不妙,赶紧敲门提醒外边的看守:“快开门!这里有人病了!”
但任凭菜花怎么敲打,门的那端始终无人应答。在尝试无果后,菜花想起自己的包里还装着半瓶矿泉水,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只得先给罗勒灌下,退退体温。
也许是这半瓶矿泉水的作用,罗勒的意识清醒了许多,睁开眼睛看见菜花,顿时明白过来。
是菜花帮助了他。
“谢谢……”罗勒从牙缝中挤出这个词,“不过我要是再发作,你别管我了。”
“你胡说什么?”菜花没有理会,打算再接再厉把最后一点水给罗勒灌下去。
罗勒用力推开菜花:“不要怜悯你的敌人。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好意,就改变立场。”
见菜花不依不饶,罗勒也有些不耐烦,索性摊了牌:“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们是对头。你知道吗?在见到你们的那个夜晚,我就想撞死你们;在比赛的时候,我使用了兴奋剂,也是为了击败你师父,粘糕——”
罗勒边说边用挑衅地目光注视菜花,他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惊讶、愤怒,但并未如愿。
“是吗?”菜花摸摸后脑勺:“好啊你,原来你偷偷干了这么多坏事。”
罗勒一时有些凌乱:“喂,你……就不恨我吗?”
“恨你?”菜花想了想:“你做的这些事确实够坏的,不过都没实现不是么?可别小瞧我们。”
菜花傲娇似地扬起下巴,“我、阿板,还有粘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罗勒瞥了菜花一眼,显然不信,但他也不想反驳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面对面坐着,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有没有兴趣听一段故事。”罗勒率先打破沉默,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大概率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
“你可省省吧。”菜花扬了扬空掉的矿泉水瓶:“我可没水了。”
罗勒笑笑,没有接茬,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怎么样?糟透了好吗。”菜花气鼓鼓回答。
“这里比矿洞、奎老大的水牢都要好、都要自由呢。我以前,不对,应该说原来Ollie星球上的鹿族,大多连这种环境都没有呢。怎么?你不信?”
见到菜花疑惑的神情,罗勒接着说:
“我们鹿族生活在Ollie星球的西部,是著名的晶矿产地,但所有权却因为前任族长贪图黑市赌博,在牌桌上输光了一切,导致整个鹿族的经济生存都不得不依附于奎老大。这样的恶性循环,鹿族的年轻人只能从事最低贱的活计,挖晶矿为生。”
“以往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工作结束后,在街道上玩玩滑板,也因为如此,我们族群出了很多滑板高手。”说到这里,罗勒的声音拔高了些许。
“如果有幸被选中,就可以脱离原来的工作身份,成为蝰蛇队的滑手,也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鹿族的滑手为狼族而战。”因为副作用的反弹,罗勒再度陷入了痛苦当中,
“可是……可是,实际上,鹿族依然处处受制。如果不能让奎老大满意,我这样的就是下场。要是有得选,我也不想做坏……”
话还没说话,罗勒再度昏迷。
“喂,你醒醒!”
见罗勒没有反应,菜花将手贴在前者额头,烧得烫手——这一次副作用的反应明显高于先前。
水已经喝尽,罗勒现在的情况菜花拿不准,只能冀希于门外看守能够打开门,带他去看看医生。
“开门!快开门!”
“里面的人快不行了!”
唯恐门外听不见似的,这次菜花用足了力气,砸门的手拍得生疼。
这人怎么这么蠢……都说了,不会有人来的。
罗勒内心喃喃,他能够听到些动静,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咯吱——
似乎是沉重的钢制大门发出的声音。
暗室内似乎有光透进。
罗勒用尽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两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