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队保持击败韩国的高昂斗志,一鼓作气击败小组赛的另一个主要对手的话,就太理想了。可惜,他们要等待近一个星期才迎战小组赛最后一个对手约旦,这是—场现在不论输赢与否都能出线的比赛。这五天足够中国队从上个星期五晚的喜悦中恢复过来。击败了小组赛中最强大的对手后,他们寄希望于轻松击败小组赛中的对手,甚至都不用出汗。事实却是,国家队星期三下午在大阪不停地流汗。
中国队怀着胜利的期望迎战约旦,以小组第一出线,意味着中国队可以避开西亚之王伊朗直至决赛。如果要为应付大阪的比赛条件而做那么多准备的话就不如不来参加亚洲杯了。在赛前准备会上毕岘谈到了炎热的天气问题:在下午三四点开球的比赛确实非常困难,尤其是与那些习惯于在相同气温条件下踢比赛的西亚国家队比赛。但直到这天毕岘去热身之前,没有人意识到比赛会多么艰难。队员们围着操场慢跑了—圈,相互看着对方,心里在想:在这种天气下到底该怎么比赛?炎热就像—堵墙在面前,没有—丝风,汗不停地往下淌。人只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向球场四周看看。在这样热的天气下,毕岘感觉自己像得了幽闭恐惧症似的,气压很低,吹过身旁带走呼吸。大家知道约旦队实力不俗,但对击败他们没有丝毫怀疑,怀疑的只是无法战胜恶劣的天气条件。
这是一场中国队从未觉得会输的比赛,但比赛持续的时间越长,越觉得永远都不会赢。经历了九十分钟的煎熬后,中国队与对手战成零比零,顺利晋级到下一轮,对手是卡塔尔。队员们坐在更衣室里,大口地喝着水,嗓子干得几乎要燃烧。比赛后的几小时大家仍然身心俱疲,甚至在其后几天里都没有恢复过来。国家队没有人怀疑过自己,但也都知道回家之后有些人会对曾一比零战胜韩国队表示怀疑。在小组赛结束之后,中国队仅在乌兹别克斯坦队之后位居第二。国家队有实力继续前进吗?
与冬蕾和儿子交谈可以让毕岘继续坚持下去,毕岘很想念他们。冬蕾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毕岘虽身在远方,还是希望在她每一次阵痛时,至少能让她看见自己。他们每次谈很多东西,但是从来不提毕岘在日本的比赛,打电话的那些时间能让毕岘远离足球和亚洲杯的紧张气氛,儿子有时也会和毕岘聊天,有时在电话面前展示他的新自行车,骑着车在卧室里乱转。
在和卡塔尔队比赛之前毕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也许是在大阪酷热的天气下比赛后的疲惫导致的,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战胜卡塔尔队很有可能下一轮碰到伊朗,很多人已经开始盼望着这场比赛了。他们似乎忘了首先必须在眼前这场比赛中获胜。卡塔尔队是一支整体配合很好而且技术十分细腻的球队,他们队几乎所有的球员都正在或者曾经在国外踢球。毕岘在想,这场比赛可能会和小组赛中打乌兹别克斯坦的那场比赛很像。毕岘有一种信念,他觉得这支国家队有可能在这届亚洲杯上取得自2004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成就,但是毕岘仍然不太确定大家能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来打好星期六下午的这场比赛。
当比赛快要开始时,毕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想错了。所有的队员斗志都十分旺盛,就像在与韩国队比赛之前那样,从他们的表情和身体语言都能看出来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这场比赛了。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分心,没有绷紧的神经,每个人都很专注,期待着开球的一瞬间。毕岘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支国家队在赛前如此地放松。新户体育场对于毕岘又是一个新体育场,但是毕岘的队友们很喜欢这个体育场,他们只是在前一天晚上在这个体育场里上了—堂训练课,而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有主场的感觉了。只要队员中有这种气氛,什么奇迹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当毕岘看到一个队友时,会发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到比赛中了,再看看他旁边的人,和他一样。当这种相同的目光投到毕岘身上时,毕岘可以感觉到信心在燃烧。开球前几分钟,更衣室里有一种能量在肆意游动,贯穿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毕岘知道,大家已经准备好拿下这场比赛了。
当中国队穿过通道来到球场上时,毕岘开始观察卡塔尔队的队员,而不是自己的队友。从他们走路的姿势,散乱无光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有多么紧张。或许那不是—种恐惧,但至少是一种不自信。中国队在一开始就取得了心理上的优势。卡塔尔队有几个家伙不停地走动并时不时咆哮两声,好像在告诉别人他们已经为拼搏做好准备了,而他们两个的表现更是衬托出其他卡塔尔队员似乎对比赛没有什么信心。当然不止毕岘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当中国队在做热身运动的时候,罗保罗走到毕岘身边说:“他们看起来很虚弱。你觉得呢?”毕岘觉得他们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打败卡塔尔队了。
整个夏天毕岘都在为自己的脚伤痛苦,但是在亚洲杯赛上,毕岘的伤痛随着比赛似乎在一点一点减轻,就在这一天,毕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对阵卡塔尔队的时候,新户体育场上空下着瓢泼大雨,所以毕岘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穿长钉球鞋。一直以来,所有的疼痛都来自于趾骨的顶端,然而这一场比赛里,疼痛似乎都跑到了毕岘的脚掌下边,每当毕岘跑动或射门时,长长的鞋钉就会顶向毕岘受伤的地方,似乎毕岘每一次转身都是在加重骨折。
疼痛没有影响毕岘享受这场比赛,尤其是开场前二十分钟,简直可以用美妙来形容。中国队有种什么也不在乎的气势,即使在这种成则王败则寇的比赛中,他们仍然感觉自己就是最强的。开场仅五分钟,毕岘开出一个角球,中后卫朱辰杰抢到了第一点,他一记头球将球顶向大门,但是球击中了门柱弹了出来,随后又打在卡塔尔队守门员的身上弹了一下,这时巴顿跟上一捅,将球打进。十五分钟之后,黄紫昌攻入了国家队的第二个进球,这好像就已经奠定了胜局了。卡塔尔队终于开始组织起几次有效的进攻了,但是中国队在上半时比赛结束前又攻入一球,这次进球的是郭田雨。在大阪对阵约旦时的热浪磨光了中国队的体力,而现在在新户的一场大雨来得十分及时,加快了比赛的节奏,正好适合切尔切索夫灌输给国家队的打法。三比零是每支球队都想要的比分,何况中国队的对手是在小组赛上淘汰了上届冠军沙特的球队。
取胜之后,毕岘高兴得跳了起来。虽然毕岘的脚伤痛得要命,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因为中国队进入八强了,这是一定要庆祝一下的。比赛结束后,毕岘的腿开始抽筋,因为在场上毕岘一直是侧着脚跑动,用脚的一侧着地,以减轻整只脚的痛苦。而毕岘身体的其他部分全都沉浸在获胜的喜悦当中,对阵卡塔尔队是毕岘脚趾骨折之后的所有比赛中最清醒的—场,毕岘对自己在这场比赛中发挥的作用很满意,因为这三个入球都有他的参与。
接下来终于在四分之一决赛中遇上了伊朗队,只要战胜他们,中国队就很有希望赢得亚洲杯冠军了。以往过高的期望给国家队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而现在在这届亚洲杯,目前为止频繁爆冷:韩国?出局;卫冕冠军法沙特?出局;澳大利亚?出局;阿联酋?出局。伊拉克?甚至没能来参加决赛阶段的比赛。还剩下谁?有夺得亚洲杯冠军经验的球队就只剩下两支了:第一支是东道主日本队,另一支就是伊朗了。星期五下午在静冈的比赛中国队已经等不及了。
主教练切尔切索夫唯一的担心便是罗保罗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从毕岘的脚趾转移到了他的腹股沟。即使国家队的成员,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罗保罗差一点就不能在对伊朗的比赛中登场了。他在与腹股沟拉伤作斗争,这种伤在每次踢完比赛之后都会变得更严重。如果他在河北队里,俱乐部很有可能让他休息几个星期,不参加联赛。但是现在不行,他对国家队太重要了。罗保罗总能在最重要的比赛中发挥出最高水平,毕岘想,换了亚洲杯上任何一支球队,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快点恢复到能参加比赛。
中国队并不惧怕伊朗队。比赛是在下午开球的,也就是说,如果遇到和对阵约旦那场比赛一样的天气的话,无疑对伊朗人更有利一些。比赛的头一天晚上,中国队在体育场训练时,又下起大雨来。大家都在想,如果明天还这样的话就有很大的取胜机会,就像和卡塔尔队比赛那样。毕岘回到酒店之后,想自己应该拜一拜气候之神并祈祷一番,希望雨在毕岘睡觉之前下得再大一些。要是有那么好的运气就好了。星期五一大早,毕岘从床上跳起来,拉开窗帘,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了。就在这样艳阳高照的早上,毕岘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还是得在这种天气下迎接这场重要的比赛。
毕岘从来没有想过把天气当借口,无论发生什么球员都只能被动地接受,以自己最好的状态投入到比赛当中。即使这样,还是有人说,如果天气那么热,比赛将对国家队不利。这种想法在毕岘的大脑里曾经出现过一阵子。有时候就是这种顾虑,足以摧毁一个球员的自信心。比赛开始之前,中国队花了十几分钟在场上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回到更衣室里做主要的准备活动。这是一间很大的休息室,队员们可以在里面任意伸展自己的身体,使肌肉活动开来。但这也不是十分完美。就在都准备上场的前一刻,罗保罗还在接受按摩师的按摩,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他被安排首发出场。更衣室外很少有人能想像得到他有多么坚强,毕岘曾经和按摩师聊过,所以他能理解罗保罗为了确保能首发出场所经历的痛苦,他不能容忍自己错失与伊朗队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