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贺兰巧心想看画，唐麻子就带着自己的画去找她。

　　贺兰巧心不在家，而在修理店。

　　唐麻子赶到修理店，见贺兰巧心正与沈平聊天，而米罗则在修车，普通的旧车子。

　　看唐麻子来了，贺兰巧心起身说：“阿糕，进来坐，你带画来了呀？”

　　唐麻子将画交给她，又问沈平好。

　　沈平笑眯眯的对唐麻子说：“小伙子，我看你跟巧心挺般配的。”

　　唐麻子瞧了贺兰巧心一眼，见她忙着看画，打了个哈哈，说道：“沈工，别拿我开心，你要有闲我请你喝酒去。”

　　沈平说：“好呀。”

　　米罗说道：“好什么好，别坐着了，来帮忙呀。”

　　沈平起身去帮米罗，看着拆开的汽车零件说：“这车也太老了，跟我一样。”他倒不吝自嘲。

　　唐麻子走过去一看，换了气垫，又换刹车。

　　他问米罗：“这谁的车呀，怎么会送到这里来修？”他以为这家店只修飞车。

　　米罗朝贺兰巧心努了努嘴。

　　唐麻子讶异的说：“巧心的车？”

　　沈平说：“不是，是他爸的车。也不对，应该说是他爷爷的车。”

　　原来这车是赵锦瑟的，一直由贺兰铁箫在用。

　　唐麻子说：“那确实够老的。”

　　米罗说：“这车不能再用了，以后连换的零件都找不到。”

　　唐麻子心想：“巧心他爸真是个节省的人呀。”又走到巧心的跟前，问道：“巧心，怎么样？有灵感么？”说着都笑起来，不觉得自己的画能给什么灵感。

　　贺兰巧心说：“你怎么会这么画？”

　　其实是唐麻子的自画像，他想着不能把贺兰巧心画在上面，那画自己总可以吧。

　　这画中的人物沿着中线，一半真实，一半虚拟。也就是说看脸的话，左脸和有脸是不一样的，左边的脸形神俱在，微笑着，有人的气色。右边的脸线条刚硬，更像是机器人，冷漠的，无神的，没有笑容，反而有些戾气。

　　背景也一样，一半是现实的街市，一半是朦胧、抽象的物体，动物不想动物，建筑不像建筑。

　　唐麻子说：“我想着想着就画了，没有特别的原因。”其实他并没有道出缘由，那半边机器人的脸是他晚上梦见的，梦里有慕矣的样子。

　　贺兰巧心说：“这是你的灵感，我得拿回去琢磨琢磨，你不介意吧？”

　　唐麻子说：“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

　　贺兰巧心听了，看着唐麻子露出笑容。

　　唐麻子看她的笑容如沐春风。

　　贺兰巧心看他眼里有光，说道：“你坐一会吧，我给你泡茶。”

　　唐麻子说：“好，我也没带香酥鸡、香脆鱼皮来吃。”在椅子上坐下。

　　贺兰巧心说：“我可没馋你的东西吃，记得你最早的时候送蛋糕来着，那比较有新意。”

　　唐麻子心想：“对哦，好久没去吴太白的店里了，说不定出了新的蛋糕。”

　　喝了半杯茶，唐麻子对贺兰巧心说：“不耽误他们做事，我得去太白蛋糕店瞧瞧，说不定吴师傅又出了新的美味呢。”

　　贺兰巧心笑着说：“那好吧，你也不必送蛋糕过来，我不贪你吃的。”

　　唐麻子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告辞离开。

　　来到太白蛋糕店，见有人排起长队。唐麻子跟吴太白熟，所以想进去打声招呼。

　　刚进门，他反倒被人叫住：“唐先生！”

　　唐麻子转头看去，是齐显，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边。

　　唐麻子被他招呼，走过去，问道：“齐先生，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齐显起身，跟他握手说：“来这当然是为了买蛋糕啦，排队的人太多了，所以在这里坐一会。唐先生也是为了买蛋糕吧？”

　　唐麻子点头说：“是的。”

　　齐显说：“哦，那我不耽误你排队了。”

　　唐麻子心想：“毛病，干嘛要排队呀，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新出的蛋糕。”说道：“我也坐一会吧，急不来。”

　　两人坐下，唐麻子叫了一杯水，由机器人店员送过来。

　　齐显说：“唐先生，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唐麻子说：“哦，你用得着我帮忙？”

　　齐显说：“我又不是神通广大，当然有求人的地方了。”

　　唐麻子问：“什么事？”

　　齐显说：“这里说话不大方便，要不去我们所里吧。”

　　唐麻子说：“这么重要吗？”

　　齐显说：“可以说人命关天。”

　　唐麻子挠了挠腮说：“齐先生，你是不是高看我了。”心想：“人命关天的事情我能帮忙？”

　　齐显严肃的说：“一点也不高看，我知道你的能力。”

　　唐麻子心想：“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力。”笑着说：“这……”

　　齐显说：“你帮我的话，我也会帮你。”

　　唐麻子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不可思议，问道：“帮我？”

　　齐显说：“你知道贪墨城的事你得罪了多少人么？”

　　唐麻子惊讶道：“你……”又放低声音说：“你怎么知道的？”心想：“看来不是偶遇，他早有准备。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我的行踪，又怎么知道我会来此？莫非又给我鞋子里放了追踪器，有追踪器也不能未卜先知呀？”

　　齐显说：“你想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以跟我去所里，咱们慢慢聊。”

　　唐麻子犹豫说：“所里？”

　　齐显笑着说：“怎么，你不信任我？”

　　唐麻子想知道原委，说道：“行，我跟你去。”

　　出了门，齐显说：“坐你的车吧，我没开车来。”

　　唐麻子心想：“他还知道我开了车。”说道：“好吧。”

　　上了车，齐显说了个地址，让车子自动驾驶。

　　唐麻子终于问起心中的疑惑：“齐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太白蛋糕店？”

　　齐显说：“碰巧而已。”

　　唐麻子显然不信，说道：“不可能吧？”

　　齐显说：“我是想找你来着，知道你跟吴先生有交情，所以过来瞧瞧，没想到真的遇见了你。”

　　唐麻子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齐显说：“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当面说才有效果。”

　　唐麻子心想：“奶奶个熊，他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乘车来到城郊小湖边一处偏僻的建筑。

　　唐麻子看建筑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不完全档案馆。他心想：“毛病，什么档案馆打自己脸，说不完全？”问齐显说：“齐先生，你不是说侦探所么？”

　　齐显说：“这也是我们侦探所的一部分。”

　　他朝门上的对讲机说：“四哥，我们到了。”

　　没有回话，“咔哒”，门锁开了。

　　两人走了进去，先是玄关，换好衣服和鞋子，吹去灰尘，然后才进入档案室。

　　档案室里没有人，齐显带着唐麻子穿过档案室，来到一张铁门前面，冲门禁说道：“谛听，开门。”

　　“咔哒”，铁门打开。

　　走进去，里面像个堡垒，摆着许多服务器。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网上忙活，为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黝黑的面庞，鬓角有些白发，正是鲍青岩。

　　看见他们来了，上前笑着对唐麻子说：“你好，唐先生。”一边打量他。

　　齐显介绍黝黑汉子说：“这位是我们的所长，鲍青岩。”

　　唐麻子跟鲍青岩握手说：“您好，鲍所长。”

　　鲍青岩说：“来来，这边坐。”领他们在一张方桌旁坐下。

　　唐麻子四下打量，说道：“看上去好先进，你们侦探所真是豪气呀。”

　　鲍青岩对齐显说：“小齐，你还没跟唐先生说吧？”

　　齐显说：“没说，所里的规矩我守得很严。”

　　唐麻子莫名其妙，心想：“还有什么机密么，又不是国安局？”

　　鲍青岩笑着对唐麻子说：“唐先生，不瞒你说，我和你早就认识了。”

　　唐麻子打量他，脑子里并没有他的影子，自己这失忆的症状还没好，心里打鼓：“还有人认出自己？”说道：“对不起，我，我不记得了。”

　　鲍青岩说：“在魂界，我是巴图。”

　　唐麻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鲍青岩看着他的表情，呵呵笑道：“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麻子咽了咽口水，问道：“我只是没想到，能认识现实中的巴图。”心想：“贪墨城的钱你还没给我呢。”

　　鲍青岩说：“我不光认识你，还认识贺兰巧心。”

　　唐麻子说：“你怎么认识的？有什么目的？”

　　鲍青岩说：“你别紧张，我认识巧心比你要早，巧心也认识我。”

　　唐麻子半信半疑：“真的？”

　　鲍青岩说：“当然是真的。”

　　齐显接着说：“还有个坚大方，也是魂界中的。”

　　唐麻子看着齐显说：“你……”心想：“这厮一直在盯着我，疏忽了，阿大去过我酒店。”

　　鲍青岩说：“我知道。”有对唐麻子说：“唐先生，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唐麻子说：“我能帮什么忙？”

　　鲍青岩说：“魂界中的任务，想请你帮忙？”

　　唐麻子说：“鲍先生，您说笑了，魂界中谁不知道巴图呀，用得着我帮忙？”

　　鲍青岩说：“这次的任务没有钱。”

　　唐麻子说：“没有钱？那是要困难一点，但为什么要找我呢？”

　　鲍青岩说：“因为我知道你有获取数据的能力，你能告诉我有什么诀窍么？”

　　唐麻子心想：“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呀。”说道：“这，您高看我了，我哪有诀窍呀？瞎猫碰着死耗子，运气好罢了。再者，我不想玩魂界了，恐怕帮不上您的忙。”

　　齐显说：“唐先生，我说过我们要互相帮忙的。”

　　唐麻子说：“我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任务么？难不难，会不会又得罪向何汝文那样的人？”

　　鲍青岩说：“实话告诉你，任务很难，得罪的人比何汝文更加恐怖。”

　　唐麻子咽了咽口水，说道：“那我可不敢参与。对了，我要是不帮忙，贪墨城的钱你还能给我么？”

　　鲍青岩说：“一码归一码，贪墨城的钱我肯定会给你的。那可是巨款，需要花点时间。再说这次任务，难是难，也会得罪坏人，但值得去做，这是为了国家安全。”

　　唐麻子心想：“这么高尚？我还以为魂界只有黄耗子，贪财而已。”说道：“是么？你，你们只是一个侦探所，国家安全的事，那得多大呀？”

　　鲍青岩说：“牵黄侦探所的背后就是国安局。”

　　唐麻子说：“什么意思？”

　　鲍青岩说：“三国实施一体化之后，国安局就不存在了，职能由联合安全委员会代替。但各国的国情有所不同，联合安全委员会不可能面面俱到，仍然需要一个组织来解决部分的公共安全问题。再者，原来的国安局还有一些机密任务，不能曝露在国际上。还有，信息智能化日益发达，民众却越发不信任公权力。他们谨小慎微，不愿意与政府机构打交道。各种原因相综合，所以政府成立了牵黄侦探所，依旧执行原国安局的部分职能，包括人员也是从国安局过来的。”

　　唐麻子说：“也就是说牵黄侦探所不是民间机构，只是原来的国安局换了块牌子。”

　　鲍青岩说：“可以这么说，但力量被削弱了。我说我认识贺兰巧心，那是因为她父亲曾经是我的手下。有这层关系，所以少不了来往。”

　　唐麻子也听坚大方说过贺兰巧心的父亲曾在国安局工作，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但您刚才所说的事关国家安全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呀？”

　　鲍青岩说：“你已经见识过机器附首，对吧？”

　　唐麻子当然记得，在太白蛋糕店差点中招。他点头说：“是的，上次的案子见识过，可以操控人的思维意识，我还记得发明者是严横、瞿睢。”

　　鲍青岩笑道：“你记性真不错。”接着说：“此二人是要犯，极具危险性。他们掌握了阎浮国的情报机构，不光利用机器附首执行任务，还经常进行网络攻击。联合安全委员会曾经组织过对他们的刺杀行动，不过失败了。我们这里原本有一个脑科学家，同时也是AI学家，叫作冯守愚。我们有个项目是开发AI神经元，他是首席科学家，近些年已经退休了。前一阵子，就是你的案子正在调查的那会，他遇害了，而且我们AI神经元的资料也遭到窃取。我们从他的尸体上找到机器附首，显然有人通过他获取到资料。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严横、瞿睢，我知道他们背地里有个计划叫作‘三只眼’，也从事AI神经元的开发。同时，我们也查到何汝文给他们的计划提供了资金，因此我们不得不出手，摧毁何汝文的商业帝国。现在，我们还想获得‘三只眼’的数据，这就是任务。”

　　唐麻子对鲍青岩说：“说心里话，我不想卷入其中。”

　　齐显对唐麻子说：“要不是因为你的案子让我们分神，也不会遭受这么大损失。”

　　唐麻子说：“这也怪我？”

　　齐显说：“不是怪你，而是你也应该尽一份责任。”

　　鲍青岩说：“诶，何汝文的案子我们本来就应该花费精力，怪不得唐先生。唐先生若是不愿意帮咱们，我也勉强。”

　　唐麻子心想：“我也不能直接拒绝，这些人得罪不起。”对鲍青岩说：“我没说不帮忙呀，不想卷入只是害怕而已。您刚才也说了，那两个要犯极具危险性。”

　　鲍青岩说：“你放心，将他们铲除就没有这样的危险了。有小齐在，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唐麻子说：“那好吧，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鲍青岩说：“我会通知你的。对了，还给你介绍一位熟人。”

　　唐麻子问：“谁？”

　　鲍青岩说：“张大度。”

　　天棚上的投影仪在桌子旁边打出一线光，出现一个虚拟的人，正是魂界里的张大度。面孔与鲍青岩相比，还是更黑一点。

　　唐麻子瞧了，目瞪口呆。

　　张大度面无表情，对鲍青岩说：“四哥，有何指教？”

　　鲍青岩笑着对唐麻子说道：“怎么样，是熟人吧？”

　　唐麻子说：“的确是熟人，但他莫非是个虚拟的人？”

　　鲍青岩说：“没错，他是个虚拟的人。”

　　唐麻子思量说：“我不明白，他在魂界中表现得拥有意识。”

　　鲍青岩说：“创造他的是枷锁明王——谛听，谛听拥有AI神经元，可以产生类似于人的意识。”

　　唐麻子惊讶的说：“AI神经元这么厉害？”

　　鲍青岩说：“所以你知道AI神经元的资料被窃取有多么可怕。”

　　唐麻子咽了咽口水，确实令人感到恐惧。

　　鲍青岩又对张大度说：“你分析分析，还能邀请什么人参与任务？”

　　张大度说：“不给钱的话，找不到人了，尤其是高手。或许可以试着请魔术师帮忙，他有无法拒绝的理由。”却没说是什么理由。

　　唐麻子听了，心想：“百里秋？人都找不到。”

　　鲍青岩问：“什么理由？”

　　张大度说：“为了何梦月，然而以此为要挟很卑鄙，不能这样做。”

　　齐显说：“确实是个好理由。”

　　唐麻子听他们所言，他们知道百里秋的事，似乎也能找到他，说道：“什么意思啊，你们想利用何小姐威胁百里秋？”

　　齐显说：“怎么能这样说呢？因为何梦月，百里秋不得不藏起来，但他迟早会暴露。我们帮他解决问题，这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而已。”

　　唐麻子有些激动，他无法容忍自己最好的朋友受人威胁，说道：“贪墨城刚遭到攻击，何汝文已经垮了。百里秋用不着躲藏，也用不着你们帮忙。”

　　齐显发出笑声，那种傲慢的笑，说道：“唐先生，老话说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汝文是个重要人物，即便他因行贿，勾结官员不当获利而被抓。但他经营的帝国不会就此轰然倒塌，朽烂衰败仍需时日。我相信何家的人哪怕有一分力量，都不会放过与何梦月私奔的百里秋。我们可以帮他，为什么不呢？”

　　唐麻子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知道百里秋在哪？”

　　齐显说：“当然，从他进入合虚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他的行踪。”

　　唐麻子说：“他也在合虚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监视他？”

　　齐显说：“相信你很快会见到他，见到他的时候，你可以问他，问他为什么选择来合虚国。”并没有直接回答唐麻子。

　　唐麻子心想：“我还能见着他？”皱起眉头，问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就这么缺钱么？花点钱，在魂界中雇佣几个帮手不难呀。”

　　鲍青岩说：“我们确实没钱，上面给的预算根本就不够用。不怕你笑话，我在魂界赚的那点钱，也贴补到谛听上面了，还有许多技术需要完善。”

　　唐麻子不大相信，说道：“这么困难？”

　　鲍青岩说：“好了，唐先生，时间不早了，你可以离开了，咱们有机会再见。”

　　唐麻子起身对鲍青岩说：“鲍先生，告辞。”

　　鲍青岩对齐显说：“小齐，你送一下唐先生。”

　　齐显说：“是的，四哥。”

　　唐麻子跟着齐显往外面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此人危险，是那种能把你看透的危险，都不想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