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诞节。王顺早早吃了晚饭，打个地铁高兴地去了西都步行街，按照袁大头的指示提前半小时到达目的地。

　　估计是洋节日的缘故，步行街多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就像海洋馆里扎堆的小鱼。看到他们活泼灵动的样子，王顺有点怀念离别三年的大学时光。还没开始怀念，一抬头就来到了任务地点，新洋大厦楼下。

　　新洋大厦是栋公寓楼，楼下一圈是形态多样的商铺。王顺现场拍了三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袁大头确认。

　　焦急等待三分钟后，袁大头终于发来了一个红包。王顺激动地点开红包，两百块订金收到。看来那个叫袁大头的雇主不是骗子。

　　接下来袁大头没什么指示，王顺站一会儿转一会儿，也不敢走远。

　　晚上八点整，任务开始了。袁大头发来新指示：走到三扣女装店门口。

　　三扣女装霓虹灯很显眼。根据指示，王顺在三扣女装门口站岗。看着进进出出的陌生面孔，他不知道在等谁，但肯定在等谁。

　　八点十分。袁大头发来一张照片，并指示：十分钟后这位女子会出现在你面前，衣着打扮和照片中一样。你的任务是准时在八点二十分冲上去把她推倒，推得越远越好。你留在她最后站的位置，坚持一分钟。任务完成后，尾款四千八即刻到账。

　　王顺立马回道：虽说是恶作剧，无缘无故推倒别人也是违法的吧？人家肯定会报警。当初可是说好的，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干。

　　袁大头回道：她不会报警。我姐姐我最了解。你说你认错人了，她就不会追究。

　　王顺回道：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

　　袁大头回复一个猪头表情，并说道：你把她当成女友那样去推啊！

　　王顺还没弄明白袁大头说这句话的用意，一看时间八点十九，立刻点开照片记住人物长相。

　　大骨架，高鼻梁，似笑非笑的大眼睛。

　　看照片的时候，王顺总感觉这女子肯定在哪里见过，猛一抬头，咦！照片中的女子这不就在面前嘛。王顺拿起手机一比对，没错，正是此人。与此同时，八点十九变八点二十，时间刚好。

　　王顺没空迟疑直接冲了上去，单手一推将那女子推得远远的。

　　眼看那女子并未摔倒，王顺稍微放宽心，立刻向前一步站到那女子刚才站的位置，还想着如何向那女子表示歉意。突然一个大件物体从天而降，扑通一声，就像一只大轮胎掉在头上，王顺当场没了意识。

　　王顺醒来时，发现在公租房床上，一瞅表，八点二十，吓得汗毛一根根精神抖擞。再仔细一瞅，窗外大亮，一个明媚阳光的早上。

　　原来是个梦！王顺感慨着下了床，搞了点汤圆来吃。一边吃一边玩手机，有意看了一下日期，十二月二十五号。他才想起如果是今天的话，他还有兼职没完成。

　　王顺今年二十五岁，不久前刚失业，找工作之余在兼职平台留了电话。

　　昨天老谢打电话说是有兼职介绍。老谢是八方营销公司的。前几天老谢介绍的促销兼职王顺才参加了，所以这次也没有犹豫。

　　这次兼职是把一张广告发给一百个微信好友。给朋友发广告这事儿本就不地道，为了生活王顺还是干了。

　　本想着一次群发就搞定了。没成想群发完发现少十个人。

　　雇主为了自身方便还有个特别规定，必须同一个微信号发，否则不被认可。

　　找朋友多的人帮忙，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放弃了。王顺不想把朋友的朋友也得罪了，于是决定自己找朋友。

　　原以为十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儿，王顺打开附近的人挨个加了一遍。

　　到今天发现还差一个，马上就可以交差，这种情况很让人尴尬。附近的人重新加了一遍半天没反应，翻了一圈发现微信还有个好久没玩过的摇一摇功能。

　　王顺满怀信心地摇了十几次，摇到失去信心，终于出来一个跟他一样同时无聊的人。

　　加了之后对方很快通过好友。那个人就是袁大头。

　　忙活一上午，王顺终于搞定广告转发任务，下楼吃午饭。刚到饭馆，袁大头发来微信说她这里也有个兼职，她今天准备跟姐姐开个玩笑筹划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需要王顺跑跑腿配合一下，任务结束后有五千块。

　　跑跑腿五千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王顺打小不信，很果断地将袁大头备注为可疑人员。

　　眼下预防电信诈骗的公益广告抬头可见，这家东北饺子馆收银台后墙醒目地贴着一张防诈骗海报。等饺子的时候，王顺抬头盯着那张海报给袁大头发了段语音，追问跑腿流程。

　　直到二两饺子吃光，袁大头一个字儿没回。

　　王顺点开袁大头的BIGMOM头像发现袁大头跟他是同城。袁大头的朋友圈仅显示一条动态：重回母校。配图是东川大学的鹭湖风景。这让王顺疑心更重，因为东川大学也是他母校。

　　正当王顺百思不得其解准备皱眉的时候，手机振动，袁大头发出一张笑脸，接着发来一段十秒语音。前面八秒沉默，最后两秒才冒出一句话：“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爱做不做。”

　　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王顺忽然有点心动。

　　心动之余王顺很快就清醒了，这只是一份兼职。更重要的是，他除了人真没什么可骗的。

　　“好，我做。”王顺说道，然后又追加一句：“任务开始前麻烦付一点儿定金。”附上一张笑脸发送。

　　袁大头马上发了个定位，说道：“晚上八点到这里来。”定位地点是新洋大厦。

　　下午五点王顺就去吃晚饭了，看到一清二白的葱油小面，顿时觉得没胃口。总感觉这场景好熟悉，至少连续吃过一周了。

　　饭后王顺搭地铁来到西都步行街。多彩霓虹在眼前晃动，王顺很快迷瞪了，这跟梦中一模一样。突然反胃的葱油小面及时告诉他，他一直在重复做某件事。

　　王顺站在新洋大厦楼下的三扣女装店门前，抱着乱成浆糊的脑袋苦苦追忆。梦中之梦像套娃一样一个接一个浮现。每个梦都不太一样，不过事情却越来越明朗：

　　今晚二十点二十分，新洋大厦有人跳楼，砸到一位无辜路人，跳楼者和无辜路人双双死亡。无辜路人就是稍后袁大头发来的照片中的女子。

　　在零星又模糊的记忆里，王顺理出一些头绪，他曾多次阻止跳楼者跳楼，阻止那女子出现在案发现场，甚至代替那女子死亡。

　　王顺这才明白，他重复做的某件事，就是有人利用他千方百计救那女子。

　　他每次都顺利完成了任务。可这次又重新来过，说明前面几次看起来成功了其实都失败了。死亡就像那女子的命运一样，仿佛无可避免。

　　那袁大头肯定走火入魔了，居然使出一命换一命的非正常手段。这次肯定比上次更恶劣。

　　王顺没给袁大头拍现场照片确认，而是直接说道：“两百块就让我当了替死鬼。我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