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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英雄

卡瑞达的圣域 岚落菲利克斯 6520 2024-07-05 21:44

  平原人的千年的历史总结来说,是一部完整的英雄史。雷欧曾经在一堂道林斯顿的历史课堂上如是说:“正因为是英雄的国家,所以才如此的不堪。”

  只是那时候他没有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人人都期盼着某一个人成为英雄站出来拯救自己,或是人人都想成为英雄,却不知道什么是弱小。他们只是一味的幻想着英雄事迹之后的赞颂和荣耀。

  先不管雷欧心里怎么想,对于此刻筋疲力竭的精灵族少女来说,确实需要英雄。只是这位英雄的本身实力和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太对。

  一处因为不久前火患而暂时废弃的仓库里,米莉只身挡在一众黑衣人前,米莉的父亲紧紧抱着伤痕累累不断颤抖的精灵族少女,目光却锁定在女儿那纤细的背影。

  如果就场面上看,一处封闭的仓库,出入口被为了营救精灵族少女而出动的白衣军士占领,黑衣人被逼入绝路。白衣军士只需靠着绝对的人数和装备剿灭掉黑衣人就能救下目标,甚至还能抓一两个活口。

  就在白衣军的领队想到这一刻,还未来得及暗自高兴,就被不断涌进仓库的军士的火把所照亮的场景给惊吓到了。

  要说,能把一个经历过生死战斗的老练战士惊吓到的场景应该不会太多。人人都说,战场就像地狱,而此刻,这个废弃的仓库里恐怕是真的地狱吧。

  角落里堆起的尸体,有人类,有精灵,甚至还有兽人。初看的话,似乎是人类占了大多数,那是因为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不好分辨出哪块肉是人类还是精灵。

  光是堆起的碎肉,就有两米高,更别提那些散落在各处,像垃圾一样随处丢弃的肢体。

  有一说一,不愧是被雷德米亚忌惮的对手,这群信仰着精灵族的军士除了眼睛充血,嘴里咿呀唔的念道个不停,感觉快疯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冲上去拼命。明明都疯了吧?疯子会这么冷静的吗?

  此情此景下,最为冷静的只有隐身在暗处的雷欧一人。或是因为他是个把所有事情发展都会归咎于理所应当的性格,更多的来自于过往曾经,身处在名为地狱的中心的经历。此刻,雷欧的内心除了思考着怎么让米莉和他父亲全身而退的同时,也对帕米雷斯的手段感到一丝丝的佩服。

  让精灵族祭司少女出现在布瑞斯的信徒军士面前,不论是革命的援军,还是皇家的勤王军也罢,总之是成功引起了关注。接着有模有样的追杀与拯救,将这群扮演拯救者的部队带入了更深的深渊。

  这下不论布瑞斯的领导是怎样想,手下的将士兼信徒都将直接对抗皇室。信徒,真是趁手的工具。所以目前来看,这些黑衣人不论真假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他们原本就没有活路,绝路中的反扑也将被狂热加持的军士屠尽。问题是,米莉....

  看着娇小的身躯,就算不停的颤抖着身躯也依然紧握着那并不能算趁手的帝国制式佩剑。只是为了那一声呼救,就拼尽全力去守护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吗?难懂是我平时吹牛吹得太过,以至于让他们开始崇拜那并不能算的真实?

  “嘛,也罢...不管怎么说,未来是这些年轻人的嘛....”雷欧满是无奈的叹息,内心和嘴上说的难得的一致。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走出阴影的同时,嘴角牵起的笑容是多么的欣慰而由衷。

  “我说!你们好歹注意下一下主角的登场啊!”随着一声响彻仓库的嚣张话语,一团巨大的火球凭空出现在仓库正上方。

  突如其来的火光,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其实,更多的还是那臭屁得不管谁听见都想揍他的口气吧。总之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瞬集中到雷欧身上,或是他手中举起的那团一看就不妙的火球上。

  再没有多余的声响,火球带着热浪从高层的货架上冲向地面。那里正是黑衣人和白衣军士交锋的前线,交缠在一起的两方服装颜色形成了一条分明的对比色。

  安静。安静的诡异。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然的袭击。不论是黑衣人,还是扔处于发狂的白衣军,就连一眼认出队长的米莉也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米莉甚至还没有给自己崇拜的队长加上脑内的英雄登场时的滤镜,扑面的热浪,敲击鼓膜的轰鸣,还带着一丝触电的感觉。

  强烈的爆炸冲击,又是如此近的距离,米莉失去意识前看到一道缠绕着湛蓝色线条冲向自己,随后轻飘飘的像是在睡梦里跌落....

  介于魔力的特殊性,魔力者天生就具备能够创造魔法的能力,但是和一般魔法师不同的是,魔法性质和种类也被局限在有限的范围内。从目前的记载里,魔力者天生能够创造的魔法属性不会超过两个大系(火,气,水,地,光,暗),三个小系(气系-风、雷|水系-水、冰)

  根据某个哲学家的名言,在拥有好处的同时也会获得与之相匹配的坏处。魔力者的“魔法创造”省略了复杂又严谨的魔法师那套符咒系统,体能与精神力就是魔力者的魔法源泉。

  与之对应的,魔力者天生在魔法量就趋于劣势,且十分难以提升储量。可以说,如果魔力者是没有魔力的一群特殊人群,只是上天在剥夺了这些人正常使用魔法的途径之后,又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径。

  正统的魔法,从感知空间中的魔法元素,然后消耗精神力配合魔咒凝聚其中自己需要的个中元素,辅以法阵凝聚造型,最终根据魔咒中凝刻的成型的魔法突破魔法阵的束缚喷涌而出。

  魔力者,消耗自身体能,直接创造出对应自身的魔法,用精神力凝练成型,直接释放。只是其中凝练成型需要的精神力的精度和重心太大,很容易让使用者陷入失能的状态中。又因为经过了常年的魔法改良,使得魔力者的地位跌落神坛。

  再说到雷欧,若是正统魔法师,那么庞大的火球爆裂,恐怕已经将整个仓库夷为平地,但是雷欧的大型火球本质上其实就是一个花架子,空有其外型,爆炸的本质是其中隐藏了一枚经过高度压缩的火球。诸如各种因素,破坏力并没有在场中人想的那么大,仓库的主体结构依然健在。那些散落一地的木屑大多数还是吹飞的人撞碎的。

  对此,雷欧小心的放下已经晕过去的米莉,将她靠在墙边。一边拔出剑走向烟雾缭绕的‘犯罪现场’,一边喃喃自语:“哎,要是布雷伊在就没那么多事了。”

  踏进抱着米莉退出而轰穿的破洞,整个仓库充斥薄薄的烟雾,四周充斥着肉体被火烤过的焦香,四散的木屑,断肢,加上满地血液氧化后形成的黑色污渍,这场面整一个诡异。

  看着扑到在精灵族少女身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还是故意抱得紧紧的米莉父亲,雷欧心里涌出了一丝羡慕,但是转念一想到这位年轻的精灵姑娘的命运,满是唏嘘。

  胸中像是哽咽了一团积压以久的淤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厚实的外套披在了米莉的身体上,徒留下的轻薄衬衫独自扛着初秋早晨的冷风,那么刺骨,那么....

  “让人感到悲凉!”雷欧一声长叹。这一声吸引了周围刚清醒过来的,不管是象征阴谋的黑衣人也好,扮演救世主的白衣军士也罢。此时的雷欧就是他们的敌人。

  不等他们上前,电光不断在身上跳跃闪动的雷欧已经冲了上去,见人就斩。刁钻狠毒的剑技,诡异迅疾的身法根本不是刚遭受袭击还未完全清醒的人能避开的,凡是跟他交锋过的人,无一不是断臂,斩首的结局。仅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有三颗瞪大了双眼的人头在暗黑色的地面上滚动。殷红的新鲜血液喷洒流淌,好似地狱图卷中的恶魔再临。

  满地的残肢断臂,若不是黑白分明的服装,肯定早已分不清,正义和邪恶了吧。雷欧轻语:“其实吧,我可能还挺享受,也很适合......杀戮!”

  三十二岁的斯坦,少年从军,也经历过被人称道的北境保卫战。八年后他回到老家布瑞斯,加入了领主因波斯的麾下,成为了一名看上去虔诚的信徒。每日沐浴在教会的熏香里,那清澈灵动的精灵语,仿佛是一道灵丹妙药。即便自己完全不懂,也能感到安心。听闻帝都的事后,他和其他人一样义愤填膺。在因波斯的一万精锐刚踏进城,看到那不久前才从布瑞斯离开的精灵族祭司,遍体鳞伤的他仓惶逃窜时,也和别人一样怒火冲天。

  一个愤怒的领导,一群愤怒的士兵跟着追杀祭司的黑衣人涌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很快,人走散了。

  但是和别人不同,斯坦和身后十余人很幸运的一直咬在黑衣人身后。斯坦很开心,很激动。他第一次有机会亲自守护冥想里,那闪耀着圣洁光辉的女神。

  在不知道哪冲出来的少女和大叔阻碍了黑衣人,又一路逃进了一处空荡的仓库时,斯坦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的同僚们都听不进去。

  当踏进仓库大门的那一刻,看到地面,角落,全是残缺的身体。滚落地面的头颅,在那俏丽的脸上,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留下一丝痛苦,愤怒,不甘。原本应该水润清透的双眼,黯淡无光。

  斯坦看着同僚们都疯了,嗷嗷大叫着。因极度愤怒而充血的双眼,像极了以红色瞳孔出名的阿加雷斯人。只是斯坦和他的同僚看到的东西不同。

  虔诚的信徒,此刻看到的是怎么样的地狱,斯坦不知道。但是他眼里浮现的红色的沙漠中,闪着猩红双眼的兽人。斯坦很害怕,若不是害怕,他又怎么会回到老家,然后去寻找那虚无飘渺的慰藉。

  因为害怕,他一直很清醒。

  两边很快开始了死斗。对于战况斯坦并不担心,如果说人在绝路里会爆发超强的力量,那么相对的,极度愤怒的人也可以。

  他故意落到最后,想平复一下胆怯。心想着或许自己都不需要动手就能解决。一个嚣张的小青年,一个超大的火球。打乱了斯坦心里所有的平衡。

  斯坦趴在地上,隔着薄薄的硝烟,他能看到突然就离开躯干的肢体。听着那个古怪少年的呢喃,惨叫总是只有短暂的一刻。

  斯坦一直想站起来,想跟他拼了。

  他想闭上双眼,堵上耳朵。

  他想躺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闻着那让人心情放松的熏香。

  他手脚颤抖着趴在粘稠血丝的地上,闻着肉体烧焦,腐烂混在一起的恶臭,听着人类的惨叫,看着不断倒下的背影,直到....

  斯坦看见了那双死人一般的眼睛。漆黑的双眼里,没有任何的情感。仿佛摒弃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斯坦想从那双眼里找到哪怕一点人类的情感,来降低自己面对未知的恐惧,但是没有。

  他想起来跪在血色沙漠中的哥哥。内脏止不住的往外跑,哥哥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反应。哥哥没有看向他,不管他怎么焦急呼喊,怎么悲怆哭泣。哥哥他只是望着昏黄的太阳,直到太阳落下时,用尽最后的生命向苍天质问:我究竟为了什么啊!。

  此刻,那双黯淡的双眼看向他,只是那双眼睛和在夕阳中逝去生命的哥哥一样。从身心到肉体死亡的人。

  随后,斯坦陷入了昏迷。

  看着全身已经沾满污渍昏过去的斯坦,雷欧停下脚步。对已经放弃抵抗的人,没有半点兴趣。环视一圈,到处都挥洒着自己的杰作。

  白色的衬衫早已染红,剑尖上的血液悄然滴落,悄无声息的融入了脚下的土地,和黑色的污血融为一体。

  雷欧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对看呆了的米莉父亲说:“米莉在墙外,快带她回去。这个人交给我。”

  喉咙干燥难受,声音变得沙哑低沉。看着米莉的父亲离开,艰难的吞了两口口水,还没开口,蜷缩在地上的少女站起来身,带着泪痕的脸上释然的微笑着说:“接下来就是我了吗。”

  雷欧右手紧握着剑柄,开口:“我...想了很多...”

  少女清澈的双眼像会说话一样盯着他,微微的点头示意。

  越是这么平静,雷欧的心中越是刺痛:“没有生命的你,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雷欧脑中过去的她和现在的精灵少女互相交替重叠,回忆像泄洪一样不断涌现那些再也不愿想起的过去。

  看着她的笑,雷欧心中刺痛。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那名为地狱的窗前,又何尝不是想被“救赎”,只要我也死了,就什么都好了...

  杂乱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片宽广的草原,一下让脑中那些诅咒一般的声音,纷乱的场景消失了。

  翠绿的青草花朵洋溢着活力,三两成群的鲜艳蝴蝶在花丛中飘飞,身着白色长裙的异色瞳少女对他轻声说:“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不能确定,可现在不是最重要的吗!”

  到这里,雷欧被拉回现实。对着少女释然一笑,眼中的,:“呵!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撕扯掉因为血液逐渐凝固而变得粘稠的衬衫,继续说:“曾经有人给过我机会,让我选择。所以我也给你个机会。是背负着同族在自己眼前残忍被害的现实,每天被亡灵折磨你的精神,每分每秒都痛苦的活着。还是,为了他们,你也去死。”

  雷欧盯着少女的脸,越发清澈的双眼,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清澈的泪水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划出两条河流。因为缺水而干燥裂开的红唇缓缓蠕动,胸膛不断的起伏,最终用那原本如天籁一般的嗓音,笑着说:“我并没有什么力量,之所以成为祭司也是因为巧合。我没有能够让土地突然肥沃的魔法,也没有能让人找到方向的智慧。什么都不会的我,在这么多人(精灵)的力量下得到的那些并不属于我。我知道,即便我独吞这些,也没有人会责怪我。什么都没有的我....”

  宣泄着内心积累的感情,却是对着刽子手一样的人。雷欧跟着她的言语,想到了那规模壮大的迎接典礼。从进城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精灵少女的命运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了。

  听到这里,雷欧已经知道了少女的选择,没有打断她,只是任她说,毕竟...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很自私!那对光精灵来说是恶劣的!”精灵少女逐渐激动的喘息:“阿卜杜尔死的时候我就应该陪他一起!而我害怕!因为这样阿卜杜尔的灵魂肯定在惩罚我!阿卜杜尔对我这么好,守护我,关心我,他向我求爱我却因为他没有给我礼物而拒绝了他!”

  雷欧哑然失笑,心想:‘是跟人类待久了?还是本性其实跟人类没差别,书上都乱讲的?还是个体差异?嘛...’

  激动的少女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慢慢平复了下来:“以前都是阿卜杜尔他们给我安排,现在阿卜杜尔不在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做确定。以前他们都说,我们光精灵跟人类不一样。后来我跟你们人类接触久了,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你们会哭,会笑,会因为丰收而开心,也会因为逝去而悲伤。”

  少女扯了扯黏在一起的破碎长裙,只是再怎么拉扯,皱褶也回复不了原样:“在瓦尔基里我没见过尔虞我诈,那也不代表我们的同胞不会。只是因为有人替我抗下了,就像阿卜杜尔一样,他跟随我走出了森林,替我承受了来自人类的恶意。我想在森林里,肯定也有人代替我。”

  早有学者争论,人类,精灵之间的天性。有人认为人类人性本恶,精灵天生就是善良的。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对精灵的了解不够多,不能下决断。还有人,认同,其实没有差别。再恶毒的人,都有柔情的一面,再亲善的人,也拥有残忍的面具。人如此,动物如此,魔兽如此,精灵自然也不例外。

  雷欧正好是支持的。因为他见识过一致被认为是残暴代名词的兽人的温情。听到少女的这一番话,雷欧很无奈。毕竟知道的越多,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来自真相的重压。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灿烂的笑容如百花开放,却是做了最残忍的决定:“我也想为我的同胞,不,能为我的阿卜杜尔承担。但他不在了,我也要跟着去。”

  雷欧紧皱着眉头,长剑紧紧的握住,问:“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嗯。”少女没有片刻犹豫。

  “他比你更早的去了那边的世界哦?”雷欧问。

  “嘻嘻~不论多久,他都会等我。就算他等不了我,我也会追上他!”少女似是想起了两人之间的美好过往,甜甜的笑了起来,异常坚定的说:“我不会再迷路了!”

  唰!

  随着那支紫色蝴蝶发簪应声落地,雷欧的长剑也因为强大的火焰附魔而崩溃成碎片。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雷欧拍拍因为长剑崩溃而满是灰烬的手,欣慰又抱怨的说:“走之前还要坑害我一把.....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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