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亦真亦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郝叔见嫣然仍旧熟睡,便自己起身,简单洗漱,下楼去跑步。
每天都是沿前面大街跑,今天想看看后面大街的风景,于是,便出小区后门。跑着跑着,遇到一个立交桥路口,便沿辅路跑下去,也避开了主路太多汽车产生的太多尾气。
辅路很好,一路上一个汽车也没有,很快,两边也不是高楼林立了,除了偶尔一座小二楼,基本都是单层,古色古香,窗明瓦亮。郝叔很喜欢这个去处,不由得脚步也加快了。
感觉没跑多远,眼前遇到一个早市,人流涌动,摩肩擦踵,看得见的生意人,基本都是地摊儿,老板坐着个小马扎凳,很少有带案板桌椅板凳的卖吃食的摊位。摊位老板都不叫卖,讨价还价声音也很低,整个环境像是距离比较近的蜂巢的嗡嗡声。郝叔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看见这么多人的时候不知道干嘛的。
不一样的早市,引起了郝叔兴趣,便也随着人流慢慢走动,看看都卖些什么。而一看之下,兴趣更高,卖什么的都有,像是没有归类分区的轻工农贸大综合市场,既有家用物品,厨具工具,也有家畜家禽,蔬菜水果,还有首饰古玩,玉器木器,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郝叔更加兴致盎然,时而也蹲下把玩一下奇形怪状的摆件。当看见一处药材摊儿时,郝叔不禁哑然。于是好奇地蹲下细细打量,见品类并不多,却都是稀罕物,有山参,石斛,雪莲,等等,奇怪的是,有七粒特大的松籽,还有一个硕大的首乌,也就是说,整个看下来,物品要么稀缺,要么特别大。而摊主也是稀有,一身汉服白裙,头戴白笠,垂下白纱,看不见容貌,白色披风,整体形容,就是白瞎人眼。郝叔好奇于不正常的正常东西,就是松籽和首乌,便指问价钱:
“你好!老板,这个首乌和七粒松籽,是多少钱?”
那老板开口说话,如远似近,嘤嘤如蚊,又似莺啼,悦耳舒爽:
“首乌万金,松籽相赠,只卖有缘人。”
郝叔很奇怪,笑道:
“如何才是有缘人?”
老板:“天机不可泄露。”
郝叔:“呵呵呵,这倒难哉。在下想买,却不知是否有缘。如何是好?”
老板:“客官还价几何?”
郝叔:“在下所见,均属宝物,本应无价。想必其主遇难难留,万金亦是泪价,在下应承便是。”
老板:“客官高义。如此,便卖与你吧。”
郝叔:“多谢多谢!”
郝叔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手机,才想起来,早起跑步,短袖短裤,没带手机,尴尬得一下红了脸:“抱歉抱歉!未怀银两。实属憾事。在下明日前来。”
老板:“若已售出,奈何?”
郝叔:“如此说来,在下返家取钱,可否暂存?”
老板:“本家规矩,每日一谈,成否归家。且寄卖居多,每日不一。”
郝叔:“呃?却是难哉!呃……在下舍脸,可否相信在下,明日还钱?”
老板:“可。然本家并非日日为此,客官相约未见,不可使用,需悉心留存,缘至方可。”
郝叔:“这个自然。奈何在下身无长物,无以为质。无颜便白话接取,又是难哉。”
老板:“客官坦诚,君子行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客官可存华发一丝为质,送银取发。”
郝叔:“如此甚好,在下言出必行。”
郝叔伸手便拔头发,却无论多少,怎么也拔不下来一根,于是红着脸说道:
“实在汗颜,呃……贵主可否自取?”
老板呵呵轻笑,悦耳动听,简直令人心旌摇荡,接着,宽袖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同时也漏出一点玉腕,来拔郝叔头发。本来郝叔见摊主同意了,便探身过去,方便她拔头发,但看见那手,那腕,白得与白衣难分伯仲,一时看得痴了。待头发被拔下一根,刺痛感才令他缓过神来,却又立刻羞红了脸,马上致歉:
“在下孟浪,还望海涵。”
老板:“公子坦荡,温润谦谦,无妨。华发一丝,若乌得妾身白发,便是万世之缘。公子可愿再见妾身?”
郝叔:“这个自然,在下尚需返还银两。”
老板:“公子果然诚信满满。”
郝叔:“主家过奖,理应如此。”
老板没有答话,而是抬手摘下斗笠,只见绝美容颜,双眼自带深红美瞳,银丝双眉,银丝睫毛,一丝不苟光光亮亮满头白发,卡着精雕细刻银发箍,两个白玉耳环,抬手漏出的一段白玉般手臂上,一个白玉手镯,所有发肤饰品都与白衣白得难分伯仲。郝叔一下就看得痴了,有些恍惚。而老板见郝叔痴痴模样,嫣然一笑,郝叔更加恍惚了。
只见老板美滋滋的,将郝叔的一丝发根按在额前发箍上面发际中间,待放下玉手,那丝黑发竟然没有掉下来,在郝叔恍惚的眼神中,老板的白发很快变得暗淡,接着渐变灰白,灰色,灰黑,黑色,纯黑,亮黑,眉毛睫毛也同时同样变化完毕,肌肤也显露出粉嫩的血色。饶是郝叔见多了伊卿和飞雁的仙女容颜,也熟知人鱼王母的绝美容貌,此时变化出的又一张绝美仙容,也令他恍惚难以置信。
恍惚中,只见老板微笑说道:
“千年万年,缘来是你。无欲得欲,无求得求。赤心依旧,别期尽头。”
郝叔听不明白,又似乎明白,恍惚中,只见老板倾身向前,眼中含泪,郝叔下意识地仰头看着,那双眼眸仿佛啼出血泪,令人生怜,那两滴泪,映出红光,血泪一般。终于,越聚越多,滴落下来,刚巧滴入郝叔眼中。郝叔下意识地闭眼,却感觉温润湿滑,极度舒适,不忍马上睁开。又感觉老板的容颜早就在心灵深处了,此时只是忽然呈现在眼前,于是睁眼再看,却没有老板身影,低头再看地摊儿,只有大大的首乌,旁边一个比戒指盒大不了多少的精致丝竹小篓,还带着几片竹叶,里面装着那几粒松籽。
郝叔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自己买的东西,还没给钱呢。于是,恍惚着拿起东西,恍惚着随波逐流似的跟着人走。
“咣”地一声锣响,郝叔回过神来,见已是日上三竿,做生意的都在收拾东西,是收摊了。又一声锣响,便看得出买东西的人们也是在离开早市,郝叔也随着慢慢走,心里感觉有趣,这早市的结束时间,原来是锣声提醒的。第三声锣响,郝叔来到了街边,忽然发现,对面是个城隍庙,回头再看,正是那个小广场,不禁失笑,原来住的地方离酆都小镇这么近,怪不得一路上感觉眼熟呢。他忽然又想起,甄馨说这里没有早市,只有夜市,而夜市叫早市,那么,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于是,他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做梦。于是又想,可能是最近才开始的早市吧,或许是旅游特色景点,现在的人脑洞大,什么幺蛾子想法都有。而城隍庙的整修一新,郝叔又好奇里面做的怎么样,于是便穿过街道进去了。
转过影壁,郝叔一下就饶有兴致了。只见右边桌子后边坐着判官,左边桌子后边坐着主薄,正在奋笔疾书,中间跪着一人在供述罪行,两边各站四名衙役。而正面高台上是个城隍老爷塑像,红彤彤的官服官帽很威严,郝叔忽然觉得,自己穿上那套衣服也很合身。忽然,判官的惊堂木声令郝叔把注意力放在了判官身上,他感觉判官应该是个瘦弱的人,身轻体薄的样子,面具倒是挺吓人,大眼大鼻大嘴络腮胡子。
郝叔不禁又失笑,现在的玩法还真是千奇百怪,不过第一次见也挺有意思的。只听那判官瓮声瓮气地说道:
“巧舌如簧,骗奸良幼。烙刑宫刑!行刑!”
只见两个衙役上前,将罪人提起,用火钳夹出舌头,用烙铁烙一下,然后又用大剪刀在裆部剪一下,便行刑完毕。那罪人像一片纸人,飘飘忽忽地走了。
郝叔不禁失笑,却听判官警告道: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来呀,带人犯!”
没用带,站着的人里面便有一人走出去跪下,就开始交代罪行。那主薄又开始奋笔疾书。待供述完毕,判官又拍案宣判:
“偷工减料,致人殒命!堕刑!打入永坠地狱!”
只见主薄拿起笔录,小跑着送到判官桌上,判官拿起朱批大笔,在笔录上画了一个满纸的叉,主薄又拿起笔录回座位收好。判官说道:
“来呀,行刑!”
只见另外两个衙役上前,一人头上,一人脚下,举起罪人又摔在地上。然后,一个衙役拿起跪着的蒲团,下面竟然是个洞口,另一个衙役将罪人头朝下就扔下去了。郝叔吓了一跳,不知道下面用什么软垫接着的,但头朝下扔下去,也是有危险的,毕竟脖子很脆弱,容易折断的。
衙役盖好洞口,退回自己位置站着,判官又下令带人。郝叔心想,自己也没有台词,眼瞅着没几个人了,里面一定也有游客,别搞错了以为自己是龙套,抓过去收拾一顿就尴尬了,还是先撤吧。于是,郝叔见衙役果真抓过去一人,便转身走了。
原路跑回住处,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看看手机没有消息,见嫣然还在睡懒觉,也没叫醒,便去洗澡。一边洗一边想,今天到底是谁会来呢?一会儿做点什么吃呢?今天有点安静啊,这么晚了,还没有电话或信息进来……
乱七八糟的洗完了还在想,脚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嫣然听见声响,赶紧跑过来扶起,郝叔头疼,也没听见嫣然说什么。揉了几下,郝叔说道:
“吓着你了吧?不小心滑倒了。”
郑嫣然:“什么滑倒了?你掉下来了。”
郝仁:“啊?我洗澡滑倒了。”
郝叔说着,睁开眼睛,又左右观看,见嫣然扶着他,坐在床边地上,他恍惚了一下,听嫣然说道:
“洗什么澡啊?你做梦了吧?从床上掉下来了。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
郝仁:“啊?我做梦了?”
郑嫣然:“是啊。天刚亮的时候,你就应该是做梦了,不老实,总是乱动,还揪自己头发。我见你不揪了,也没叫醒你。睡了一会儿,你又不老实乱动,我见你不怎么动了,就轻轻推了你一下,也该起床了,不想,你一转身就掉下来了。头还疼不疼啊?”
郝仁:“噢,应该是吧。不疼了,地板上摔不严重的。呵呵,我竟然掉床下来了,好神奇。”
郑嫣然:“呵呵呵,是够神奇的,这么大了,还掉床。起来洗澡吧,我做早餐。”
郝仁:“先不洗,我就坐在这儿缓一缓,万一洗着洗着再掉下来。呵呵”
郑嫣然:“呵呵呵,那好吧,我先去洗澡。你没事儿吧?”
郝仁:“没事儿,给我支烟,我缓一缓。”
郑嫣然:“好的,我去给你拿。”
嫣然起身去客厅茶几拿烟,回来给郝叔点上,烟灰缸放在郝叔身边,坐下问道:
“昨晚欧玉俩人落下东西了吗?我好像没看见有什么东西。”
郝仁:“我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怎么了?”
郑嫣然:“昨晚没看见,茶几上有个很大的首乌,像个婴儿似的。还有一小篓松籽。”
郝仁:“啊?!”
嫣然吓了一跳,见郝叔惊讶不已的样子,然后忽然起身跑出卧室,有点莫名其妙。等到追出来,见郝叔愣在茶几前,盯着首乌发呆。嫣然慢慢走过去,慢慢从后面抱住郝叔,泪眼潸然。她以为郝叔是太累了,这不正常的表现,她担心,她心疼。
良久,郝叔感觉嫣然哭了,便慢慢转过身,抱着嫣然说道:
“别怕,我没事,只是又有个奇遇。来,坐下,我给讲我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