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华从法院回到别墅就兴高采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斯捷潘。苏副市长无意间一句话让她顿开茅塞，她断定长江一定在涡涡湾！

　　斯捷潘很为她高兴，说：“那就快些找到钟！把钟请到这里，向他讲清一切。”

　　“不。”林华摇摇头说，“斯，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要帮他。”

　　“可是，华，本市法院调查已经重新开始。这意味着钟也即将接受审判。”

　　“那就由他们对长江缺席审判好了！”她气哼哼地说。

　　“华，不要说气话。我们要争取时间。你同意法院继续调查，已经赢得了时间。你还要在诉讼结束之前同钟完婚，这也需要时间。”

　　“斯，您说得很对。”她为刚才的失态有些羞愧，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不冷静。停了一下她接着说，“苏副市长为我们做了很好的事。他特意请约·契柯市长参观了林华大厦模型验证实验，向市长先生通报了高楼事故情况，请求考虑我本人的意愿，提前终止诉讼案。市长先生同意了苏副市长的请求，表示尽快与M市司法部门联系。市长先生还说，如果日程允许，他想见见我们。”

　　“这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令人高兴的事情！”斯捷潘说，“约·契柯市长是个正派人。不过，每次都陪同市长来的NSG电视台记者，对我们家族似乎有着特别的关切。这是令人不愉快的。”

　　林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请您搞清楚这件事。母亲的堂兄希望我们这样做。”

　　几天后，林华决定回Q国M市，她跟斯捷潘再次重申了这个想法。

　　斯捷潘说：“应该这样。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需要你母亲的堂兄拿个主意。接着，他又说：“潜水器。华，你知道吗，他们需要潜水器！”

　　“什么潜水器？”林华不解。

　　“华，你知道，战前我曾来过这片海域。这里的海况我很熟悉。涡涡湾那个地方，海水不算深，暗流却相当凶险，流速大，乱流多。想看到沉船，没有潜水器办不到。憧憬号……”

　　“什么‘憧憬号’？”林华问。

　　“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斯捷潘说。

　　林华没心思听很遥远的事情。她现在心急如焚。因为她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同长江结婚。在中国，结婚是需要有效证明证件的，她又不想让长江知道这件事，这就难了。

　　斯捷潘还在说：“长江他们在冒险……，他们的确在冒险。”

　　林华不得不想，斯说他们需要潜水器就一定需要，斯是经验丰富的船长，可是到哪里去弄来潜水器呢？

　　“华，你不要再去那里。”斯捷潘说。

　　“斯，您知道了？”林华问。

　　斯捷潘又说：“那是很辛苦的。我有办法让你及时知道那里的一切。”说着，他打开客厅里的录放机。屏幕上显现出长江夜里把一个柜子拖出帐篷的情景，还有秀兰长江和安叔三人在帐篷里读信时的对话。

　　“斯，您怎么可以这样做？您怎么能！？”她气冲冲地责问道。

　　“华，这没有区别。这样可能更好些。”

　　“什么没区别？”

　　斯捷潘笑了笑。她看出斯那善意的笑里有一点点“诡诘”。斯说怕她辛苦，遂在长江的帐篷内外按装了“微型机”。的确，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同自己日夜偷看长江的行为没什么区别。但斯不懂，她不仅想知道长江在干什么，她更要亲眼看到长江在怎样做。长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能亲眼看着长江，这是她的最大愿望。

　　“无论如何，斯，不能再这样做。”她还是生气地说，“这是侵犯他人隐私。这不同于偷听偷看，这不一样！”

　　“华，不要说得这样严重。我还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

　　斯捷潘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她接过来看到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沈教授，您好。我已决定同林华结婚。您不知道，林华是我从前的亲密朋友。现在我同秀兰在做一件同南山院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事情。因之我不能和您面谈这件事，请原谅。

　　“请您见信后给斯捷潘大叔写封结婚介绍信。我们将在这里举行婚礼。

　　“拜问素汶及同事们好！钟长江*年*月*日”

　　林华惊异地看着斯问：“你写的？”斯点点头，接着又取出几张图表，这是林华大厦工程设计备忘录，上面有长江的签名，还有长江写的一些文字说明。斯写的信，跟长江笔体一模一样。她好久没有见过长江的字，看看信，又看看备忘录，她也不敢说这信不是长江写的了。

　　“这能行吗？不会被教授看破？”她问。

　　“教授思念长江，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在哪里。看到信就会很高兴，绝想不到这是假的。再说，你不是跟他们讲过要嫁给长江吗？教授不会有什么怀疑的。”

　　同长江结婚，她要的只是名义上的结婚。可这也得长江同意才行。万一长江不同意，或者假戏真做，那她怎么办？为了素汶和长江的幸福，她决不会假戏真做；可她所自信的感情，毕竟被时间的长河隔着呀。人是会变的。看来，斯的主意不错。现在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试一试了。

　　“斯，我只好同意了。”她说，“不过，我得先跟素汶谈一谈才行。”

　　“不。华必须立即回M市。”

　　“这又为什么？”她问。

　　“我已经同你母亲的堂兄通过电话。他要你回去亲自办这件事。”

　　“什么事？”

　　“刚才你从录放机里已经听到约·XB的名字，他是你家族早年的称讳。华，这里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跟你的家族有关。因此，你母亲的堂兄同意立即空运潜水器。他要你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说。”

　　“这真让我想不到。”她说。刚才确实听到那位安叔说船长叫约·XB，可怎么也想不到会跟自己的家族有关。斯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的堂兄，自然会得到这位不仅在家族而且在国家也有着显赫地位的电子设备制造商的支持，可母亲的堂兄要跟自己谈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斯会知道吗？

　　她看到斯垂下了眼睛，微黄的眉毛也在抖动。“斯，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她说道。她知道，斯这个样子的时候一定很激动。

　　“华，忘记你父亲的嘱托了吗？”斯抬起褐色的眼睛问。

　　“没有。当然没有，”她答道，同时奇怪，斯怎么也知道父亲的嘱托？

　　“他要你回去办这件事。”

　　“是母亲的堂兄吗？”

　　“是。”

　　“他也知道？”她问。

　　“是。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她不再说什么了。这天同斯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林华内心很感谢斯。父亲去世后发生这么多事情，多亏斯诚心诚意地帮着自己才走到今天。

　　如今秀兰找到了，长江找到了，也看到他们之间并没发生自己极不愿看到的事情。他们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甚至还有些冷冷淡淡的。她为自己曾经糊里糊涂的猜疑感到可笑。

　　长江那时候就在眼前！她多么想冲过去一下抱住他，就像在玉凰山下的石謦旁他抱着自己那样。她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是为长江他们担心和害怕。

　　那天，她看到铁壳船下的海水突然翻涌起来，海水都变了颜色，从铁壳船一直到很远的海里整个一条白线泛出海面。她拼命跑过去！快到铁壳船那儿，看到长江他们游到了船边，她才一下子跌坐在一块岩石后面。身上摔伤了也不觉得，她只把手狠狠地堵着自己的嘴，惟恐禁不住的哭泣声惊动了他们！同长江近在咫尺，而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这样拼命堵着自己的嘴。

　　她为长江所做的事情感到惊叹，感到钦佩。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她想到必须尽快结束长江他们所面临的危险，她不能这样无助地看着长江，她应该帮助长江他们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理性的冷静让林华同意了斯的提议。她相信斯能够从教授那里开来结婚介绍信。斯是对的，教授看到长江的亲笔信，高兴之余不可能想到这是假信。也许教授以后会想到这封信的问题，到那时她已经同长江领到结婚证书了。在中国，目前就是这样，许多事情都必须看重写在纸上的东西。

　　而潜水器就有些麻烦了。怎样才能尽快把它交给长江他们？它不同于普通商品，国际间有严格贸易关系。购买潜水器，M市那边有母亲的堂兄，能好办些，可这边呢？没有合法手续是不能把潜水器运进来的。

　　斯告诉她，现在中国南方正在开一个交易会。是一年一度的国际间高科技先进产品的交易会。在会上产品可以演示可以直接交易。这是个机会。她觉得斯的想法不错。当然还有一些细节问题，但并不妨碍把潜水器尽快运来。

　　林华毫不迟疑立即动身回M市。临走前把斯叫来。

　　“教授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她说，“只是请教授暂时不要把消息告诉素汶。”

　　“这我知道。”

　　“法庭调查你要尽可能请他们拖延一下。”

　　“我懂。我会提出新的请求，拖延调查时间。”

　　“是的。”她微微笑了一下说，“还有，长江那边的情况要随时告诉我。”

　　“当然。”

　　“请不要再用微型机。随便到那里看看就是。”

　　“请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微型机不用就是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她想了想，又说，“那些录像我带回去。我想，舅舅（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母亲的堂兄）一定很想看到的。”

　　“我已经为你装进旅行袋了。他看后一定非常激动！”

　　“父亲也会激动吗？”她平静地问。

　　斯捷潘想不到她为什么这样问，微微惊异一下。

　　“没什么。”她仍旧那样平静地说，“如果父亲也会激动的话，我想那是个好消息。”

　　“对。是个好消息。”

　　她看到斯的眼睛里闪出泪花。而她自己也不禁流下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

　　坐在飞往Q国飞机上，她突然想到那些录像里的画面。长江他们在读信。可是，这封信怎么会在他们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