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余月的父亲聊了很多,远比我告诉她的要多。那几天这对父女就没有打过照面,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闻不问。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差,我也不是那种愚钝的人。所以该和她说什么,我心里有数。她的父亲,刚来这的第一晚,隐晦地向我询问了这附近的按摩的场所,说是舟车劳顿,我也不知该是意会得好,还是装傻得妙。我给他指了几个去处,离我们这有段距离,毕竟那是在郁林超市那块儿。
在我所处的环境里这都不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和张诚一伙人共事后,习惯了,我也不抵触。我甚至想过可能以后我也会变成这副模样,抽便宜的烟,喝便宜的酒,做便宜的事,真高级不起来。谁不懂得去想高级啊,西装革履什么的,拉菲啊,几万块一支,谁不想呢。那不是我们这群人努力就能够解决的事,不是努力就能让我们舍得买几万块一支的酒,现在的我实在是太疲惫了,认真工作,我没有怠惰,但对生活总是缺少盼头,我不知道努力除了不让自己饿肚子以外还有什么意义。张诚说过结了婚以后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生了小孩,道路就更加坚定。可能是出门久了,走得远了,这次回家才感受到父母身上那对人生的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无不无奈,至少我觉得是的,维持一个家很不容易,我们都不够体面。吃饭时说到他们退休的事,哪有退休可言,想着每天不干活每月领退休金,那是公务员的美梦。他们没有这福分。虽然他们不接着往下说,我反倒对自己挺失望的,如果我有能力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呢,甚至觉得他们已经成为我的后顾之忧。
我也在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感到愧疚。
相比于父母,我反而觉得和余月父亲更能说得上话。反正就是能顺着自己的想法说,脏的,下流的也敢开口。我本以为像是屁一样,人前总憋着,人后任谁都会用力把屁崩出去。其实也不是,就是种距离,我和我的父母总是遥遥相望。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去做,我也希望他们能了解到最最真实的我,不带伪装的,但认真思考过后的确觉得不是那么合适,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干干净净的,不被生活玷污呢。我说脏话,他们定是要骂,做坏事,难逃一顿打。我求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多理解我一点,我厌学,不是我真的讨厌学习,我沉默,不是冷漠,我不想每当向他们求助的时候迎来的尽是单方面的责备。总之他们的形象在我心里应该要讨厌得多,绝不是像今晚这幅模样,他们不该是什么好父母,他们是长辈,我们无法沟通。
我有点喘不过气。今天想来是儿子出门太久,完全脱离家庭,才想着装成慈父慈母,开始关心我的生活来,怕我是只白眼狼以后记恨他们,趁早弥补起我们那总是存在冲突的家庭情感,都是假的罢,就是当我好骗!
我在火车上的吸烟区点了两支烟,余月陪在我身边。父亲给的烟没打算开,玻璃蒙上水雾,模糊着夜晚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