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08
如今剩下茫茫纵也逍遥
对未来多少迷惘
正遗落他乡
空留下的是这副模样
这是生活吗
让他们总遍体鳞伤
只愿不剩躯壳别再漫目游荡
曾想像诗不成诗
还幼稚耻笑命途多舛
也许是总想多不安分
向着泥泞中前行
还笑说顽强
强装拼搏
到头来染一身污泥
学会只有傻笑
才显得不那么傻冒
如今剩下多长人生道路里还能多少逍遥
失了妄想断了茫然
选择面对明日餐食
徒求一口气别做乞儿
生活在教导什么
事业爱情几经在里徘徊
挣扎到无力挽留到无地
才明白原来就像是乞食
是没有诗中浪漫但从无感绝望
还想像诗别成诗
诗里生命只有一瞬而我不知还有多少年华
总在遥望过去心亦如死灰
看未来从不满是生机
多想不顾一切现实是
我得迁就一切
不想如此颓然多一份期冀
未来踌躇未至会好
如今还剩茫茫
纵在逍遥
这写的是什么呀,还没睡呢,梦倒是先来......
我喜欢过一个人,但她应该不会喜欢我才是。曾经的我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自信,我认为学校里的女生无一不会被我英俊的外貌与幽默的灵魂折服,我把她们的喜欢认作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虽然这常常让我烦恼,但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唯独在她,每每出现在她身边,总让我检讨出自身哪哪哪都有着缺陷。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她给我以及所有同学的第一印象,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我也并不是小说中的主角,那种一见钟情的感情。我曾像对待其他同学般对待她,给她起绰号,还有恶作剧。呀,我之前就提到过,我不是一个好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呢,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自觉地会留意,发展到偷偷地关注,发现,察觉到她的美。自己还挺肤浅的。但我还是觉得一些人上来就说喜欢你的哪哪品质什么的就很扯淡,在不投缘的情况下外貌才是决定剧情发展的第一步。你总不能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外貌。这句话明显就把对方的外貌给否定了,实在过分。
我在平日的处事里的态度和我对感情的态度截然相反。我藏得很死。唯独一次,我自我认定了感情该是到了宣泄口,我醉酒着,同另一个同学说起,我告诉他,我喜欢她。我记得他当时和我说,你喜欢她,你和我说干嘛?
因为我认为她不会喜欢我,她憧憬我什么?
“你差不多也到讨老婆的年纪,回去跟你爹妈说,帮你物色几个,到时手约出来聊聊,两边有意思就成。”
和张诚一起喝酒,总是逃不过这种话题。之前都是看有为出糗,从没想过这一天。
我差点被啤酒呛到。
“太早了吧。”
“还早,你不是都有二十?”他说,“老大不小。”
“这,这不早吗?”
“早,呵!我当初也是这种想法,觉得自己,哦,才多少岁就结婚,都没有玩够呢。不过现在年纪上来了,又觉得还是早点结婚对以后的生活比较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我也是到结婚后才对以后要走的人生路有点规划,没结婚之前我就像你这样,能玩一天是一天,那词,快意人生!要是我能早结婚个十年,说不定我就是老板了,所以我觉得晚了。早点,像我们村那些十五六岁结婚的,就我,做首富不是稳镇?”
“十五六岁,毛都没长齐。”我半开玩笑地说。
“哎惹,毛没长齐就讨到老婆了,人家才有资格说慢慢来,怎么都比老光棍有面!”
我一怔,心想,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成为大老板。我没有说话,和张诚碰杯,看向他,全听他的。
“你现在听不进去很正常,你还没到我们这步!我和这帮兄弟说,谁不是双手赞成,有的还真就马不停蹄回老家讨老婆去,你以为呢。我和你说的是这么个事实,肯定没有那么多李嘉诚,结了婚还是穷的也很多,谁不知道啊,但你一生在世,不讨个老婆留个钟,给父母一个交待,是不是说不过去?”他重复一遍,“老了就在家里带小孩,几代人不都这样过来的,现在青年人有钱了,出国,回来连自己老祖宗都看不上,要放洋屁,说不要小孩,呸!他娘的就是没种!”
张诚各种各样的想法,只要是他说过的,我都记得。我不是一个爱交友的人,但听到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故事,确实也招人兴致。我知道了当我每天抱着电视机追看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的年纪,他们就已经发掘出到隐藏在电视频道靠后的星空卫视。有为和尚一天在宿舍交流足浴按摩的心得,一回生,二回熟,自然而然能够混到一起。张诚更不用说,他成长于乡镇之间,他在我那个年纪根本不知道电视是什么玩意儿,听他说十八岁之前只在偶然之下见过一次火车,还是相距甚远,为此差点没从山上的断崖摔下去。当时最风光的时候是二十二岁进城挣到钱,学着香港电影里的明星,手里拿台大哥大,腰上别call机,穿条喇叭裤肩上还得扛着音响。可惜回到老家后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骂了好一阵。
他们总说让我也来讲讲,但我实在无话可说。在他们眼里,我可能更像是个孩子。我能跟他们讲什么呢,有什么事能拿出手吗?给他们聊聊我在学校是怎么过的,讨厌老师什么,我偷偷暗恋哪个女孩,我差点得罪哪个大哥而招来祸害,我想如何去报复他们——很狼狈啊!
有意无意间,我成为他们的教导对象。
每到这时,张诚就开始吹嘘当年把太妹的往事,梳油头,跨一部嘉陵一二五,在路边唱一首《月半小夜曲》,小姑娘家的简直唾手可得。他说现在啊,骑摩托车必须要戴安全帽,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不过还好他妈的听说过几年禁摩了,这些东西过不久就成了经典,再久点就成了传说。
“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噢哥只是一个传说~虽然我舍不得~可是我还是要说~”
他总爱自顾自就唱出腔来。
我明天休息,有为说想来找我吃顿饭。余月没空,美发店里的活不多,但请一天假不容易。
我们其实不太爱出门,顶多是休息时偶尔散散步,看场电影,范围,只在周围。
有为约我到本地小有名气的“郁林州”,是间饮品店,会卖点小吃。来的路上,听地铁的小孩哭了二十分钟,头疼欲裂。他就站在我身旁,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抱着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和人群哭诉,与他的妈妈对峙。
为的,只是一首背不出的诗。
我的老师,
是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
像我的老师。
老师老师,
我是你的孩子,
——
这位母亲开始是很耐心的,暗示几句,安慰几句,鼓励几句,可惜后来急了,手揍在孩子屁股上。
“不准哭!”
大人们的命令总是那么理想化。哭啦,双眼红彤彤的,眼泪一下子便包不住。其实我很奇怪,我在想,大概从小学起我就有这么一个疑问,同班同学以及优秀作文里的优秀学生们,是怎么能在老师的身影里体会到来自父母的爱意的。老师批改作文,对我总是摇头,为此可没少罚我摘抄。后来我有了点眉目,在我高中,没错,又是高中,有机会,可以讲一讲那让我改头换面的时光。当时在课上,我突然想到,最可能的原因是因为老师就像是传统的父母。他们喜欢替你制造落差,和异性同学玩闹过多不成体统,和你说,学习第一;和他人发生争执为减少损失,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定在对方面前说是自己孩子有错在先;认真思考过一件事,他们却让你听他的,而且不给理由——他们这些年持之以恒的一件事就是地塑造自己的光辉圣洁的形象,就是他们永远不会犯错,更没有错。唯一不同的是老师不在乎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仅仅是他们的业绩,一个周期就变更。而家里的父母却会在以上的打压之下要求你,要做一个外向,开朗的人。所以,因为总是这样,他们才会有种错觉,
“噢,老师真好!”
确实,我对老师这个职业,存在过多的偏见。
“嘿!”
听到声音,我回过神来。有为戴着一顶帽子,猫着脑袋走进店里。一照面,他就掏出烟盒给我递烟,我起身接过,一时忘记言语。是他,外貌几乎没有改变,这显然是句废话。老板娘认出我们,在吧台里朝我们说:
“好久没见你们过来,今天这么得闲!”
我们两人笑着回应一声。好久,真的好久。自从有为走后,大概吧,我就没来过这。老板娘认的人,估计也是他,不然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总该会看我一眼。
“忙呀,没空。”
“你们青年人出去捞世界,忙点好,多赚到钱。”
“哪是,做来做去,找两餐吃!”
“喝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有为和老板娘聊着,“那我点了啊?”
“你点就是!”
等到有为坐下,我收回艳羡的目光。我恨不得赶紧像之前那样,先挖苦他几句。我想说:
“到店里还戴着帽子,见不得人啊?”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那么肥了?”
“老板有什么路数带带我?”
我的嘴咧笑着,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笑过。他倒是先说上话来了,一开口,就让我猝不及防。他说:
“刚才送我老婆去医院,耽误点时间。”
“老婆?你,你结婚了?”
“结婚,呵,早着呢,结婚哪能不请你。老婆嘛,喊一喊又不吃亏。”
“李琪啊?”我故意说。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他说,“不过这个走不走得到结婚不好说。”
“不好啊?”
“太粘人,把我管得太死。”他把烟点燃,“听说你去当猪肉佬了?”
猪肉佬,这是我们之前对销售区卖猪肉的伙计叫法。我扣扣眼角。
“哎呀,我没用。”我自嘲一句,“尚一天都当经理了。”
“哦,他呀,他好像没做多久吧。”他说,“跑回学校了。本来就是个学生哥,在外面玩够就会回去。”
“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聊过。你不知道?”
我和尚一天早就没了联络,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对他的事我并不上心。不过说起来之前就知道他有回去的打算,是呀,感觉并没有多少意外。但还是有点嫉妒,真潇洒呀,我不是没幻想过,我是他的话。
在超市的那段日子里我想试着找张诚好好聊一聊,就我们两人,到楼顶上,就点花生米,喝几瓶啤酒。那时我觉得他是这群人里的明白人,我想要标榜他,如果能从他身上学到一星半点对生活的认知,那更是再好不过。那时的我总发了疯去想,只要在这里勤恳地工作,应该能升一个领班,博得老板信任,有可能还能当上经理。能赚到钱,我可以供一套房子,还可以在这里结婚生子,我要把我这一生的时间都投入到这间超市里,即使这里从不属于我。
但或多或少,我纠结在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值不得值得。我没有时间实践,或者说我实践的时间还不够。可张诚是先行者,他是我的前辈,在这件事上他下的功夫比我多。我没有感到他的犹豫,我更想待在他身边好好看一看,通过观察把这个观点的结局望穿。我以为他能够坚持着把这个隧道打通,可谁知道他会落得如此下场。我想着捡起他的锄头,继续这项丰功伟绩,才发现这锄头沉重得会让人恐惧,我想逃离,在这漆黑的隧道中失了方向。其实当时的我就是想加入他们一行,我总在等待着机会,可惜结果就那样吧。
“最近在哪捞生?”我问他。
有为挽起短袖袖口,露出黑白分界。
“这都没看出来?”
“去搬砖啦?”
“你也就只能想到这去了。”
“是,没办法呀。”
我承认,我有一点无趣。
“去跑车,就去拉货做物流运输,我和我一朋友一起做,我给他当副司机。”
“那这我是真看不出来。”
“哪那么容易!”
“赚钱吗?”
“还行,跑一趟能有点小钱。”
“那还好。”
“你呢,你现在是做什么?”
“卖车。”
“能卖出去吗?”
“运气好的话。”
“那也不错了,现在什么都不好做。”
“你不写书啦?”
“啊,写书,哎呀,早不写了。”
“妈的,早知道你写不下去,就应该先留下想清楚。”
“也对。那当时就那么想到,没办法,就觉得这事就真这么定下来,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我重复一句。
“在超市那时好啊,说实话想回去还是想过的。如果我现在还在郁林超市做下去,说不定我都结婚了。”
“你想结婚?”
“有点。现在出来跑车,是比在超市赚得多,但没你想得那么好。在超市里面,老板帮交五险,有保障,现在每个月保险都没少买,跑车,不够踏实。就感觉不是很稳定,看老板说有货我们就去拉,常找我们的就那几个老板,他们不动工,我们就坐吃山空。”
“能赚到钱就行。你也带上我啊,我那随时都可以走。”
“你帮着老板干活不比我这稳定?”
“稳,每月底薪八百块,车卖不出去,我就活不下去。”
“想去跑车也不是不行,你有没有驾照?主要现在我没有A照,还考不了,平时只能混在副坐,怕被查。我现在想的是等以后我A照考下来了,我再贷款买辆车自己单干,到时候捞生的话,你还想来我也可以带带你。你卖车感觉出不了头就换换工作,我们这年纪哪还怕饿肚子。”
“哦,没。”我想到之前的谎言,“不是说过吗?”
“好像,不记得了。”
我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露馅,其实就算说有,也可以说是最近考到的。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你都没说怎么突然不想写书了,写不出来?”
“嗨呀,没那命。我字都认不全,不做梦了。现在想老老实实赚点钱,和我老婆结婚,生个小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结婚啊,房啊,车啊——”
我话没说完,有为打住我。他说:
“别给老子搬诚哥那套理论啊,我听都听厌。你也是,之前我就很怕你被那家伙给洗脑。”
“我,我还好吧。”
“呵呵,不会?我之前跟他说我想去大城市发展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跟我说,现在既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上蹿下跳?去大城市发展,那好啊,谁不知道大城市发展好,机会多。谁都知道,谁都往那挤。然后他问我,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大城市发展的话,能不能买得起房子,能不能摇上号买车,娶老婆呢,养得起小孩吗?妈的,他这么一问我,我他妈都不敢出门了,太他妈可怕了。”
“啊,对,他也和我说过,让我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找两餐饭吃就行。”我说,“诚哥他被辞了,现在不知道他人在哪。”
“哦,知道,尚一天不就顶他位置嘛,我要是老板我早把他开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都如他说的又如何?反正我是想通了,你这辈子难得想出去闯闯,为了什么,为了房子,车子,还是单纯地为了讨个老婆?你想,是为什么?”
“我没想好。”
“那别想,没用!”他说,“诚哥还喜欢讲外面都是人情社会什么的,他老说他那老同学,到首都去,在那边没有背景关系,想做点什么事都难,什么事都成不了,几十岁了老婆都没有讨,现在还和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起租房住,过年连老家都不敢回。他问我,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啊?”
“啊,他也和我说过。”
“你怎么想?”
“不敢想。”
“所以说,他说的话耳朵边一过就好。”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你说的也没错。”
“有道理就没错吗?”
我坐直身板,“有道理就没错吗,没错吗?”
“有道理就没错吗?”有为有些得意,“之前听你说找到女朋友了是吧,怎么今天不带你老婆过来?”
“老婆!”
我感到体温在上升,我害羞了。我说:
“她,她上班呢。”
“哦,做什么的?”
“美发。”
我们不是没有探讨过恋爱的这个问题,对于这点,于我们俩人来说都很突然。当我发现我和她确定关系后除了更亲密一点,但怎么看都只是在原地打滚的陀螺,顺着轨迹,在某一点相撞,然后上床,在某一点相距甚远,可能一个星期就只说上一两句话,但我们并不慌张。
但我们体会到那种打开了话匣子,怎么聊也聊不完的感觉,有那种时刻,偶尔会觉得只是在没话找话。或许我们都太过于熟悉,即使多年未见。该怎么形容,就像是感冒赖在喉咙里的痰,咽不下去,咳不出来,说是一吐为快,也就同有为一样做报告。是不是男女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呢,先把自己觉得有趣的经历拿出来分享,即使话题穷尽,还能结伴去寻有趣之事。可最后呢,平时的嘘寒问暖也很好,可好像终究会有尽头。
我说过的,我们很少约会,最远的一次是她听信了街道上递发的传单内容,我和她一起到郊外山上去看展出。我们请假,开着电动车到山脚,交钱,费力的爬上山顶,等待我们的却是几只零散的纸风车,往泥土里一插,拉起绳条警戒。那天我们都很失望,歇了会,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累得不行。这是不是爱情的模式呢,不好说。那天晚上和她的闲聊直到睡前,她坐在阳台边沿上,手边是楼下士多店买的罐装啤酒,夏天的夜,失望也值得铭记。她像男生一样大大咧咧地把一只脚架起来,手肘借着膝盖支撑着,手掌托住下巴。我注视着她的侧脸。我不太记得那一刻我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多么希望所有的时间在这一刻凝结,因为在这一刻那些沉重的想法好像被驱逐一般缩在我脑海里的某个角落。就好像是一种本能。我想到了,只要有她在,总不会去想那么多,不会去想到未来的事,工作的事,生活的事,好像都不需要去想,不用刻意去规避。我发现和她在一起,时间很轻松,自在,像多年前,晚自习教室里的窸窣。
这算不算是爱?我不能确定,可能她给我的感觉更多的其实只是一种圆梦。梦境么,年少时的情愫令我无法释怀,我总是想,她在我怀里,我才能听见天明。如此,如此时,我仍未能肯定地说出答案。
是爱吗?我偶尔陪她看电视里的情感剧场,播放爱情影片。从小到大,我不是没觉得,爱情事,丢脸,还很羞耻。我也不喜欢那些为了爱抛弃这抛弃那,哭啦,伤心欲绝,天空灰蒙蒙一片——总觉得那就很蠢啊!借着爱的说辞,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举动,他们说这是勇气,可我总觉得是种懦弱,真要有那勇气,何必得等到爱,况且这群人总在失去爱的时候。咳,呸!但这不是时代的主旋律么,品尝爱的苦果,加身忧郁气息,总逃不出文艺。不过,讲真,爱情片里的爱情,真棒啊。照着剧本的走向,不管多么跌宕起伏结局总是甜蜜,他们不用愁这愁那,光鲜的衣服,诗意的住所,能够放声哭泣,开怀大笑。他们在爱中体会生活,我却在生活中尝试爱。
我开始到为爱烦恼的年纪了吗?太晚一点了吧。如果不是与余月相遇,我应该还在原地徘徊,必然的。如果说让我去重新认识一个人,而且还是异性,太过于困难。人的一生对我而言已足够麻烦,忘记从何时起,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不断应付着,家庭,学习,工作,偶尔会感到疲软,可能是上了年纪,不如以往坚挺了。不敢轻易结交新朋友,也不太想,总觉得生活一成不变也挺好,没有刻意去改变,不去想,也就不会察觉。
我知道世上烦恼很多,战争,饥饿,都还存在着。自己很幸运了,能为小事庸庸碌碌。想到自己也曾想要成为怎样样的人,想过努力,标榜了很多。少年憧憬英雄,我幻想过,自己也能行,为什么不呢,他们的经历与我相仿,他们经历过,我进行着。现在算是败下阵来吧,妥协了,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吹着夜风,未来的幻想逐渐模糊,不确定。
记不清聊到哪,我问余月,说:
“想过以后吗?”
“以后?”她说,“会想一点。”
“是什么样的?”
“美好的。”
“哦。”
“你呢?”
“不清楚。”
她拿起窗台上的烟盒,点一支,香烟在她指尖环绕。她说:
“你现在有点悲观,像以前一样多好,贱兮兮的。呃,好像也没有很好。”
“没吧?”
“变得正经了,是正经人咯!”
“你也贱兮兮的!”
余月腮帮子鼓起,噗嗤笑出声来。我也跟着咧起嘴皮子。
“不过你确实不爱笑了。”
“嗯,但偶尔还是会笑一下吧。”我说,“也不是悲观,可能我们的理解有不同——哪是啦,什么假正经!”
我组织着语言。继续说:
“就是觉得这样生活就会过得好一点,没那么累。怎么说呢,悲观没那么糟糕,不会有太大的失望,就是那种期望的落差感吧。就不管什么事我现在偏向假设最糟糕的情况,经过这么一想,哎,事情真正发生之后就会松一口气,也没那么糟嘛,这多好呀。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有点天真,什么好事都想自己独占,一遇到坏事,斤斤计较好几天,现在不会了。”
“唔,你还挺机灵的。”
“没办法呀,就是在逃避而已。”
“我们呢,你有没有过悲观?”
“有过。”
她没有说话,我也不想掩饰,不需要。我又说:
“我们。有时候会庆幸,有时候会迷茫——”
倘若她也是追寻这过往而来,我着实是让她感到失望。
印象中徐海峰和莫婷从未开始,即使后来徐海峰性情大变,他也没向莫婷袒露过心声。我口头上说着喜欢莫婷,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给徐海峰做军师,我总是旁敲侧击,总在怂恿,想看他们俩人热闹,但并未结果。在周璇的拉拢下,反而是余月加入到我们中来,虽然也有同是坐在后排,上课时好交流的原因在。但我和余月的关系冷淡,熟络她的只有周璇,她们俩人是很好的朋友。
我很开心的,晚上吃饭时段,我们几人总是在田径场里的草地上吃饭,听校园广播。那时我们聊得很热闹,追问喜欢的人,给他出馊主意。那天徐海峰当着余月的面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赶紧叫他滚蛋。我眼神躲闪着,以为他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不敢向余月看去。旋即他指着我的脸大笑,天边的落日已把我们的脸庞映得通红,我故作轻浮地承认——当然得这么做,解释在大多数情况下根本没有用,别人怎么想的,承认了,他们反而觉得你在开玩笑。我不知道余月当时的表情,虽然她就坐在我身边。她没有说话,不随我们嬉闹去笑,她总是安静的,其实,我想听到她的回答。
某天我发现丰兄一整天都面露惆怅,虽然这是他上课时的常态,但他偏偏不睡觉,死死地撑着双眼,从早读开始到现在连动都没动一下,活脱像是断电一般。佳隆曾经开导我们,他说的是他老爸的教诲,要想学习效率能够有质的提升,首先就是要把自身的精气神养到最佳,不然浑浑噩噩地学,看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所以他总结出另一个理论,泡妞也同理,只要在最佳状态的时候人才能到达一定的境界,才能产生吸引力,不然蓬头垢面的,就算是母狗都不会靠近。我和徐海峰并不认同佳隆这理论,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中伤到单身的我们,所以我们找了一个机会,学点电视里长辈的语气和佳隆说:“你的理论是好的,这个社会的确需要像你这种善于发现并且勤于总结的人,但经过我们现阶段讨论来看,你这套体系尚有不成熟之处,你,不只是你,还有我们,我们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我们三人决定暂时沿用佳隆老爸的理论,上课睡觉就成为了我们暗地里的比试。
我大概睡到第二节课就睡不下去,以前醒来睁开眼,这俩人都是伏在桌上,我继续睡下去反而心安。今天中途转醒,看到徐海峰的脸,眼睛睁着,就感到心慌。
“你怎么不睡了?”
我必须问出个理由!他斜视我,叹一口气,又不说话。
“嗯?”
他再叹一口气。
“什么情况?”我问。
他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照他的大腿上用力一掐,疼得徐海峰不顾周围情况惨叫一声,顷刻间班里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徐海峰身上。
“啊——”徐海峰意识到情况不妙,声音渐渐低沉。他双手一拍,说:
“我明白了!”
他看老师不为所动,接着说: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讲台上,老师终于点头,对于这个面生的学生很是欣慰。
“明白就好,下次不要再这样,会打断一些同学的思绪。如果没听明白下课的时候可以到办公室找老师请教。但你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希望同学能够向这位同学一样拿出对学问忘我钻研的劲头。”
“好!”我带头鼓起掌来。
班里同学们,笑声都差点没绷住。居然还被我带起几声掌响。也是,学习许海峰,那还不如多学学我,虽然我并没有比徐海峰好到哪里去。
“操你妈!”
大难不死的感言,被徐海峰汇聚成了这三个字。
“我关心你呢!有什么烦恼事讲出来高兴一下。”
“我失恋了!”他极不耐烦,“高兴了吧!”
“失恋,莫婷?”
他又不说话了,我看他表情不像是骗人。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这不是还没恋么,怎么就失恋了。”
“你不懂,哎呀,她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我?”
我装出一副没羞没臊的样子。
“你,哎呀,就你,凭什么呀?”
“那谁啊?”我顺势问。
“其他班的。”
“很帅啊,能帅得过我么?”
“我又没见过!”
“那肯定没我帅,你不行了,我还是有机会的。”
“你才不行了!”他说,“我打听过,他们早就认识了,轮不到你!”
“怎么轮不到,他们是小学同学啊?”
“是小学同学。他们东厢小学同班同学。”
“你知道的还挺多。”
“多少比你知道的多。”
“那男的叫什么?”
“石诚,你认识吗?”
“石诚,不认识。我又不是东厢的。”
讨论结束,从徐海峰嘴里知道了点八卦的事情。说莫婷每周五放学都是和石诚一起走回家啦,他们俩人经常周末一起出去玩什么啦,我不知道,况且和我的关系不大。我对莫婷的兴趣,仅限于希望她和徐海峰在一起之后到他们面前砸徐海峰的场,好生调侃他。徐海峰口头上跟我说放弃后,背地里还在偷偷努力,这我知道。从他不允许我说莫婷的坏话就能看出。
徐海峰冷却下来后,我内心的躁动好像也渐渐蛰伏下去。很快迎来冬季,所有人都缩在厚实的棉衣里,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把脸也给缩进去。我上课时就这么做过,故意留下一个扣子不扣,自作聪明地躲在衣服里听课。虽然第二天被通知昨天旷了几节的课,还写了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但却觉得值得。班里很多同学都因为我的举动笑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引起余月的注意,但愿有。
班里座位进行了一轮更换,班主任以我和徐海峰坐在一起话太多为由把我们分配到了两个对角,我坐在了前门的窗户边上,睡觉再也不能自在。我们这群后排的学生,只有我晋升到前排,我也因为和他们相隔甚远,失去了和他们比赛睡觉的乐趣。然后是期末的来临,我和徐海峰,佳隆以相同的成绩承包了班级倒数前三的排名。能考出这相差无几的分数的原因是周璇考试的时候给了佳隆一份充满着错误的答案,作为兄弟,佳隆毫不吝惜地把答案传给我们。记得当时是他们两人吵架,佳隆还以为这份答案是和解的信号,谁知道其实是爱情的毒药。
接下来是寒假,过年,开学。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发生着,没有滞留也没有加快,像是一本书的剧情一般,全都由作者来把控。书中的人物只能努力地去接受。我多想让这一切慢一点,因为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至于是在准备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新学期的开始,佳隆找到我,说出了一句我觉得很蠢的话,但他表情认真。
“我要变坏。”
我一愣,“啊。”
“周璇说她更喜欢看起来痞坏的男生,所以我得变得坏一点。”
“你认真?”
“怎么可能,本来就只是玩玩的!”佳隆当即否认。
“你想为她改变,你完蛋了!”我惊呼。
“嘘!嘘!我不是改变,变什么,我一直是,这是我的本性!”佳隆急了,“你坏不坏?”
“呵,我又不需要。”
当时的我对自己没有很清楚的认知,我甚至不觉得在此之前我已足够的坏了。我内心也很想朝着坏那方面去发展,我很期待坏,想变坏,觉得那样才足够酷。
我们找到徐海峰,把佳隆的这个想法和他一说,谁知他回答我们,说:
“怎么那么幼稚?”
“是有点。”我说。
总之,那时给我和佳隆的感受是,一个假期的时间里徐海峰突然就变得成熟起来。以至于后来我们任何行动之前,想的不是结果,而是考虑是否幼稚。
很多年后我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错误认知,就是“一个假期的时间”不能用“突然”这个词,因为哪怕是“一夜之间”,都合乎情理。
缺少徐海峰的加入,只剩下我和佳隆俩人并肩作战。他的计划之一是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把《古惑仔》系列漫画先看个遍,虽然里面的穿衣风格我们暂时没有条件,但可以先从人物的神情以及抽烟的动作开始学习。这也意味着我们得接触烟草。这个活动在第三节上课的时候被走廊巡逻的年级主任残忍地宣告终结。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佳隆抽屉里搜出我们从班长那里借来的手机,交给班长,勒令班长在下课之后把这部手机交到班主任手中。于是班长含着泪把这部手机双手奉上,还配合着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数落了佳隆一番。佳隆因此被全校通报批评,因为是开年第一单,所以在记大过的同时加送了一次小过。杀鸡儆猴。
这对佳隆来说是一件坏事,可周璇觉得酷毙了。因为这个全校通报就如同她大声地向全校宣布了佳隆的行使主权。即使通报的内容是佳隆在课堂上玩弄手机。我想周璇是想把“手机”二字换成她的名字才是。
一时间我们失去了努力的方向。手机被缴,基本上就等于我们赖以学习的书本顷刻间化为了灰烬。虽然平日里总是嫌弃这部手机的3G网络下载速度太慢,但好歹是一扇搜寻漫画的窗户。由于我们的失误,窗户被封,还对班长包含愧疚之情。当天晚上我就决定要想办法把手机弄出来,至于怎么弄,我的计划是等晚上下晚自习后到老师办公室里偷,但遭到班长的反对。原因是他对我这个计划的用词感到不满。偷,显然是不恰当的,那部手机从始至终都属于班长,把他的东西偷出来还给他,被抓到了,追问下去谁也解释不清楚。可问题是,我们根本拿不回来。晚自习的时候商量了会儿,一打铃我就和佳隆狂奔到食堂买宵夜去了,计划这事儿也被我们抛到脑后。
变坏对我们而言其实就是漫无目的,总是听人说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但我觉得他们口中说的容易,无非是打扮上一些看起来是坏小孩穿的衣服啦,抽烟什么的。那算得上是什么坏呢,如果一个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不抽烟不喝酒,那就一定是好人吗?我其实也不太懂。因为班里有同学就说过我很坏,因为我总是在老师说话的时候插嘴,扯点别的事情,说我是故意在扰乱课堂秩序。那对于这位同学来说是一种坏,但我觉得很正常,是老师提倡学生上课要互动,所以不够坏。佳隆说他要向他在学校外面认识的哥哥请教,我知道他的哥哥,其实就是我小学时的那批人,如果是他们的话,我就觉得很坏,佳隆找他们请教,一定会变坏,而我只觉得这批人恶心,就没再继续参加这场“坏男孩行动”,佳隆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我们三兄弟在这一时期纷飞,我不知道他们当时过得如何,对我来说反正还有其他同学围在我身边转。直到一次佳隆当着我的面搂着另一个女生谈天说地,手脚还不老实的时候,我确定佳隆是真的坏了。
那时佳隆和周璇已经分手,但在分手前他就开始了偷摸着进行这种约会,偶尔会让我保密,陪他去KTV里和女孩唱歌什么的,说别要告诉周璇。他搂着陌生女孩的时候会变得很感伤,总是听林俊杰唱的情歌,总和那些女孩唱《修炼爱情》和《她说》。这是他唱得最好的两首,而他唱得最好这个概念一般是由那个陌生的女孩来评比。分手前他对周璇从来不会唱这种歌,多是《情非得已》罢了。
佳隆和周璇分手后,余月理所应当的不再和我们往来,我感觉到自己和余月的距离逐渐变远了,心底里,责怪着佳隆一心要做那种恶心的人。我把自诩的悲剧责任全权归结到佳隆身上,我们之间我主观地认为出现了隔阂。
在当时乍暖还寒的气候里,我和佳隆还有周璇同时患上流感。奇怪的是,佳隆作为第一个携带感冒病毒的患者传染给了他的前女友周璇情有可原,毕竟佳隆私底下偷偷和我炫耀诸如周璇心里还有我之类的说辞,我都当他在后悔了。可我不明为什么会到我身上,这让我看起来更像是他们之中的第三者。由于我患有鼻炎,我想应该是老师们上课时看不得我鼻涕哈欠响个不停,所以把我从第一排的位置流放,和佳隆一起被班主任当做病原体安排到教室的杂物小间里。班级的座位再一次洗牌,周璇同样作为感染者之一,却仍然留在第一排。要说这不是区别对待,我是不信的。不过也是,我这种学生,也不配在靠前的位置呆着。我给自己带入了很多消极想法,或许是我在前排呆惯罢。
也没什么话可说,想着以后周璇身成名就了,班主任可以说她在周璇最艰难的时刻都不曾离弃。而我和佳隆,可能更多的时候会感慨当初还好没有让那两个家伙影响周璇。我当然不服气,我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等我哪天身成名就了,我偏要用此在众人面前说道。
这间房间是整间教室的视野盲区,我和佳隆从开始的嫌弃到后来的如鱼得水,只需要一丁点适应。我们感冒了,被关在这,这是小隔间,在这里睡觉的话连走廊上巡逻的年级主任都揪不了我们。在这里,已然算得上是一方天地。我在想,如果班长的手机没有被没收的话,甚至可以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看,甚至应该在我们面前的墙上钉几枚钉子,挂到墙上看都无所谓危险。
这让我和佳隆不愿从这场病痛之中走出来。
而徐海峰是我们组织之中第一个迎来春天的人。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我明显的感觉到我们之间是疏远了,总归不熟悉。虽然我不作为,但还挺着急,因为有时候体育课看他和班上的同学打球,我就得考虑要不要过去一起,会不会尴尬。和他话也少了,有时还偷偷庆幸还好不在同一间宿舍。留意,就偷偷注视他,知道他现在已然摒弃了保暖这个理念,变成一个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男子。他在头发上也下了功夫,用强韧持久的发胶定型,哪怕是我们坐在最后,都能察觉到他头发在上课时不经意间的反光。我和佳隆没事时就爱说他的坏话,说他就是在装,天气那么冷还要穿破洞牛仔裤,穿也就算了,他也知道冷,还往里面套了一条秋裤!我和佳隆就喜欢这样每天揪他的毛病笑话,我们认为他就是背叛了我们,还相互自嘲,说人家不会再与我们同流合污,看不上我们这幼稚的家伙。
“他现在就是觉得自己有多高级,和我们有多不同。嘁!”佳隆喜欢扭一副厌恶的表情说这话做结语。
那天徐海峰有幸光临寒舍,我们简直受宠若惊,还以为是他在隔间外听到些许风声。我们俩人急急忙忙地脱下外套把房间里敞开的窗户给遮上,但不见好转,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这里这么冷,你们怎么呆得下去?”徐海峰问我们。
“现在没上课,暖气没开,等上课开暖气了,教室闷得慌,我们这的温度就合适了。”我说。
“是啊,不过听说过几天还要降温,妈的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带一条毛毯上来。”佳隆说。
“好主意。”我接道,“那不如再多拿一个枕头。”
“有道理。还是说这里这么多桌子我们找个时间拼起来,到时候被子枕头带过来,当床睡?我们可以趴着,如果老师注意还能装个看书的样子。”
“这些桌子太脏了,如果要睡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宿舍的席子拿来铺上。”
“也对。但既然都了这一步,我觉得我们干脆凑点钱去买张床垫。”
“床垫太大太厚,也不好拿进教室。”
“没事,现在有卖那种很薄的,我家就是用那种,睡起来没那么硬也没那么软,舒服得很!”
“真假的,贵吗?”
“不贵,毕竟那么薄,肯定不会卖得比大的贵。”
“真假的,现在的电视电脑都是越薄越贵。”
“那不同,机械产品它越小越薄代表越精密,就和汽车是一样的,你没看那些跑车又小又矮但就是比卡车卖得还要贵吗。床垫是生活用品,不讲究这些,你不看大人给小孩买衣服裤子总是故意买大一个码吗。就和我奶奶去超市买洗脸盆,结果带回来一个洗澡盆是一个道理,同样的价格,肯定是挑比较大的买,因为生活就是要追求实惠的,生活就是要又粗又大!”
我被佳隆的理论深深地折服了,虽然这套理论听起来格外的隐晦。我大致想了想那个情景,我能幻想到我们是史上能在教室睡得最舒服的人。“哇——”我很感叹。
徐海峰这时扰乱了我们的妄想,他语气轻松,很随意,但又有明显的压迫感,他说:
“不行不行,一点都不够严谨。你们知道冈本吗,那个日本避孕套。避孕套算是生活用品吧,但人家的追求就是薄,又薄又贵!”
“那,那避孕套能是生活用品吗!那不是床上用品?”佳隆反驳他。
“上床难道不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俩人的的确确被徐海峰羞辱了。佳隆当场服软,说:
“那等我回家问问我妈,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再考虑买张床垫,现在凑活着睡。”
“你们说点实际的行不?”徐海峰说。
“实际什么是实际的?”我问。
“实际,就是周五放学,我去和莫婷表白!”
我当场就愣住了。只记得出神般的说:
“不是说,你不是说——”
“区区石诚,我就不信比不过他。”他显得比我还要自信。
“那个石诚,好像是有年级排名。”
我可不是乱说的,是真情报。
“呵呵,那只能说明他也就学习好。”他说,“你不懂,你们两个现在都还不懂。”
“懂什么?”佳隆问。
“单是成绩好有什么用,能斗得过有钱的有权的吗?”
在我们沉默之余,他补充一句:
“等你们长大了就懂了。”
我不去看他,我知道他此时的神情是那么骄傲。但心里却不可置否认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生真谛,只是不知道他是从谁那里学得的思想,如此悲哀,如此现实!好像的确如此,徐海峰还给我们举了很多例子,说法律是人写的,法官是人扮的,总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人情世故
很酷,很成熟,我自己不自觉地也向边上靠。
“放屁!”
我又说:
“打铃了。”
“这节课待这算了。”
“也行吧。”
老师在讲课,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把烟呼出窗外,但我们还是能闻到烟味。我很怕距离遥远的讲台一样能闻到。
“倒是块宝地。”
“你想怎么表白?”佳隆问他。
“这不是来问你们嘛。”
“我们现在怎么懂。”我说。
“我表哥说让我先去搞台相机,现在的女生就吃这套。”
“要相机拍照?”
“应该吧?我看他就不缺女人,每次出门相机就在脖子挂着。”
我点点头,“感觉是有点不一样。”
“这么说就能说得通,其实我觉得他也没有很帅,还没有佳隆帅。”
“你他妈滚吧。”
佳隆瞪他一眼,我们要聊天,他就不好入眠。
“我夸你呢。”
“之前周旋就有这臭毛病,拿相机这拍那拍,丢死人了,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佳隆一脸不屑,“她说这叫做停住时间?不过你说现在这些女生就吃这套也有道理,这里就我玩过女人吧?”
我察觉到佳隆的反击了。
“女人很跟风的,她看见别人有,别人怎样,她就会想要,脑子里不会多想几个问题,就爱攀比。周旋成天跟我说别人的男朋友怎么样对他女朋友,让我也向人家一样,我一做不到就生气,她们才不会提别人的女朋友怎样呢,你要说了,得,又有借口生气,都只想别人围着她们转!”
“你满足不了她?”
我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和刚才一样。主要的目的是想让佳隆自己说出周旋要求她做了什么,可惜佳隆和我的电波没有对上一块去。
“我能满足她就有鬼了,哪来这么多理由天天问家里拿钱,我爸妈到现在还以为我周末要去篮球班和补英语,搞得回家连懒觉都睡不成,要出门找个地呆着。”
“我记得你上次说是要学吉他。”
“我他妈吉他都没买,钱就没了!”
“你这觉悟就不行,车子房子马子,那样不要票子,谁不是围着这些转?”
许海峰的话,我默默记下,毫无反驳的点。
告别有为,这座城市就冷清下来。地铁如此,人挤着人,距离被动拉近,视线交错,内心渴望疏远。人们最经常能看到的比喻,哪怕是在书摊上论斤卖的书本中,都喜欢把地铁的拥挤比作沙丁鱼罐头,面朝同向,并皆是死尸。但我不觉得这比喻恰当,环顾周围,大家的朝向各不相同,并且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了,哪怕是仅剩下胸腔里的一口气。其实更像是一包漏风的薯片比较恰当,在开口处的定会比里面的湿软,大家受潮程度的不同,决定了这片薯片的口感和味道。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脆口,软口的追求者也大有人在。我想起余月,只觉得视线朦胧,揉眼,却不见泪水。
高新区到了,不是我该下车的地方。和余月到这边逛过几次,搭上那部顶端光芒刺眼的电梯,出站,四周净是矗立于云端的高楼,闪耀的玻璃叫人睁不开眼睛,不敢抬头看去——
“几栋楼而已。”
她挽着我的手,因为她,我才没有低头灰溜溜地逃离。周围的一切都太过于高级,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望着高楼,指不定一会儿就忍不住要感慨一声,哇,好高啊——不敢去看,也不敢低头,心虚也好,她在我身边,就不想接收到那些俯视的目光。心中这最后一点自尊,叫我挺直腰杆,我不属于这里,不止一次这样想,我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一种错误。
这场约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陪她逛了很多间服装店,每次试衣服前,我都注意到她会确认一遍价格,也挑了几件男装贴到我身上比划,让我试,自己当然是不愿意的,下意识地后退。店里顾客不多,店员忙前忙后,他们越是殷勤,我越透不过气。
“回去了吗?”她问我。
“看你。”
“那回去吧。”
“好。”
我松一口气,终于能走了,不愿再来第二次。我开始走神,觉得这块地方死气沉沉地,能够离开,不可谓是一件美事。这种地方哪里能够生活呀,还是老城区叫人舒畅,街道脏点,窄点,窗户挨着窗户,也有人烟。为什么要向往这种地方,捞钱的话,我是无法反驳。只是不敢想象这里会拥有什么样的生活,纸醉金迷吗,反正自己实在习惯不来。我观察到,其实不止我是这幅窘态,在这里奋斗的人,想问他们为什么咬牙坚持。
好累啊,名贵的衣装,精致的饰品,能看得出她眼神中的憧憬,多想给她回应。我可以向她许诺点什么的,让她充满期望,即使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可那样真是太不负责啦,借口头支票来渡过眼前,做不到的话,真叫人看不起。我们逛到晚霞暗淡,却两手空空。自己甚至连愉快的气氛都不能够给予,垮着脸,这里的灯火,要比老城区明亮。
我深深地吸气,列车还没到站,拥挤,永无休止的嘈杂。
“陪我逛逛吧?”
我对她说,却不敢向她看去。
她楞着,没有回答。
“肚子饿了。”我说,“晚饭在这吃,好不好?”
“噢,好。”
回到商场,知道西式餐厅是这里的招牌,但我们还是进的中餐馆。四菜一汤,两碗卖十二块钱的米饭,五百多花去。点单时我们看着菜单摇头,只是已经坐下,就没好意思走。称不上美味,余月也说一般,但看她脸上的阴郁散去,勇气没有白费。
“怎么了?”
她问我,我扭过头去,支颐,却不再看她。
“没什么。”我说。
“吃饱没?”
“嗯。”
“走吧?”
“歇会儿?”
“好。”
月夜下窗台边沿,那晚短暂旅途的结束。
“像在上晚自习。”
“现在?”
“嗯。你记不记得以前学校停电,每桌会发一支蜡烛。”
“唔,我还记得每次停电都是夏天,很热。”她说。
“热不热就记不清了,但是那时气氛很好啊,每个教室亮起烛火,每桌火焰闪动,温暖的颜色。当时要是和你做同桌,我和你有那一幕说不定我就心动了。”
“哼。”
“我脑子里永远有那个画面,可惜旁边坐着的是徐海峰,他还怂恿我拿烧热的钥匙去烫人。”
“你们几个就不干人事。”
“你当时在做什么?”
“嗯,记不清了。”
“我还记得佳隆和周旋两个人在教室角落亲嘴,还以为没有人看到。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不是经常一起吃饭,好像是已经入秋了,要等到广播的歌曲结束才回去。好像那时徐海峰还喜欢莫婷来着,天天想着怎么追人家,我还记得他喜欢你,然后你是有男朋友来着,嘶,不记得是之前还是之后。”
“后面吧,都快毕业了。”
“好像是,那时知道别人追到你,徐海峰还很伤心呢。徐海峰他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那只猴子哪点。其实我也想知道,哈哈。”
“不知道。”
她仰头把酒喝下,啊——,易拉罐向内收缩。
“什么猴子啦,你骂我是只母猴。”
“没,没有。”
“喜欢他什么,说不出来。”她认真地想了会儿,“当时就是感觉对了吧?喜欢谁,说不出理由,反正就是冲动了,头脑一昏,就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每天穿拖鞋到教室上课,四处惹事,欺软怕硬,打群架时一被怂恿就敢往前冲,没头苍蝇,仗势欺人,抽烟,喝酒,嫖娼,赌博,不学无术,满口脏话,没素质,初一班长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收保护费就有他一份,勒索同学每周买烟孝敬,吸不吸毒不知道,以去夜店为荣——”
“哎呀,行啦行啦,烂透啦!”
我的脑海里不断冒出能够拿来数落这个人的点,虽然有一些也同样适合自己。
“是呀。”我模仿她的语气,“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那你呢!”
“我?哼哼,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直洁身自好。”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个什么劲。酒瓶轻碰,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
“不信。”
“由你。”
“莫婷呢?”
“莫婷都不关我的事好吧?”
“那你,我记得你有喜欢的人。”
“有,但是没有冲动。”
“谁?”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这酒让我的身体开始发热,目光交错,或许可以在这个时刻承认,告诉余月,那时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一直让我无法忘怀。在此时此刻,算得上是一种告白。
“你。”
我回答得漫不经心,声音小,但是她能够听到的。她白我一眼,认为我是在敷衍她。
“场面话。”她说。
“真的。”
“是是,真的假的都由你说。是吧,以前你也是这样,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你太轻浮了,这一比,他比你坦诚。”
“是是,反正我说真话假话你都不信,我以前就说过的。”我满脸无奈。
“什么时候?”
“喔,不记得了。”
“是是,这肯定也是假话!”
“我觉得你是不懂对付他人对你的好。”
“我有那么笨吗?”
“是我感觉啦,别人给你糖,总想给予回报,好似自己欠下的债,得还。”
“你很老道。”
“没有机会所以经常瞎想,想这个世道没有真的好意,想接近你的,就带有目的,人心人面,想到这些麻烦事,怕你吃亏。”
“嚯,你教训我!”
“哪有。”
“你呢,是送糖的人,还是等糖的小孩?”
“不想要就拒绝。”
“你才不会,你就是把一切都推开。”
“有些事的确做得不对,可能是长大了,就想把事情做得漂亮点,比较委婉。但当时觉得那样做才是最好,不要拖拖拉拉吊人胃口,没结果就是没结果,就果断拒绝掉。”
“所以你现在很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