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祁与西鎏都在秣兵厉马韬光养晦,一山不容二虎打场硬仗是迟早的事,近期虽无大战但小摩擦不断,双方没有明确的边境线,两方人马是被南北走向的小林山隔断,东边说小林山是自己的地盘,西边也同样如此,像迷宫一样的小林山为两边闲人提供了不少便利,有不少从扎格勒布手底下活下来投靠东西两方王侯的散兵又开始了以前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尽办法从各地药倒掳掠年轻女子偷偷摸摸运到山里躲着享用,每隔一两月山中常会传出几道慌张的求救声,或是一些头发散乱酥胸半露的女子撞石跳崖而亡,为整顿军中风气两方王侯明令禁止掳掠女眷、抢占良田,违者一经发现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格杀勿论,可杀一只鸡只是勉强能儆一两月的猴,在军中有点位置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妻生子,而徘徊在最边缘的底层军卒识不得几个大字虽生而为人却凭本能行事,看上的姑娘娶不了只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曾经人人喊打的蒙汗药在军中畅销一时成了很多人赚钱的生意。自上一次张江率军剿匪拿下小林山兵痞救下那一百多位女子后,小林山方圆几十里的人户早已人去楼空,特别是家中有女眷的老实人家,还在小林山周围讨生活的都是一些体弱病残的老汉手脚不麻利去不了远方,或是常年靠打猎为生的单身猎人,四海为家无牵无挂,想将远方的女人弄到小林山只能先用迷药迷晕再找个载具连夜赶往,而之所以选择小林山开荤,是因为这里地处两方王侯领地交界,既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办事的时候被对方军卒发现几乎是必死无疑,只需在高处往下砸几块石头就能了结敌方性命,但又因为此处沟壑纵横、怪石嶙峋、断崖密布极难寻找,就算被己方高官发现也有逃命的时间不至于束手就擒等着判决。
麻风传染病也是由此地向外扩散,因为不注重清洁卫生起初只是有些许军卒得了瘙痒难耐的性病,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山中寄生蚊虫叮咬,只局限于下体的性病蔓延至全身,最先一例发现于东祁军中,那人还没逃出几步就被百夫长下令乱刀砍死,之后西鎏军中也有皮肤溃烂小卒身上发出一种恶臭体味,但不止一人,据传闻有不下十人,而这些人并没有等死,有两个逃进了小林山,再借小林山石崖掩护踏过了被张江下令全部推平的唐国沧月边境线入了唐国境内,既是为自己活命也有为国捐躯的念头想尽法子把此病传染给了唐国民众,经由多地辗转不到半月就感染了五百余人,腹地京都也没有幸免,甚至成为感染者最多的地方,而在东祁与西鎏军中已经有五千余人受了感染,是唐国的十倍有余,而这五千余人被东祁与西鎏王侯军官教唆正往唐国涌去,染了这种麻风病的军卒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地格杀乱刀分尸,要么去唐国成为有用之躯能感染一个是一个为东祁西鎏减少阻力,是不是好汉都不会吃眼前亏,五千余人的选择不言而喻,在东祁与西鎏的“一路护送”下分批涌入了唐国国境,胆敢回头逃窜者都吃了箭杆子。
张江没想到自己当初下令降匪推平了两国的边境城墙只是一心为两国的商贸交往着想,风俗易地,民情共融,价值互换,好处没捞着却为唐国埋下了祸根,不过幸好在发现麻风感染者后唐国境内各个县区立即关闭了城门只准出不准进,控制住了传染态势,那五千余人涌入唐国国境之后尽管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有进城的机会,只得在外围溜达自生自灭。然而这些人竟想出了利用鸟雀携病进城的想法,在山林野地里设法捕捉足够的鸟群后将自己麻疮内的汁液挤出涂抹在鸟雀的翅羽上再靠近城墙放飞这些鸟雀,自飞进城的鸟雀翅羽上发现麻疮病毒汁液后,秦不止这位以前的教书先生、现在的一方父母官立即下令射杀那些全身用麻布包裹严实装作难民的麻风病人,先斩后奏他是第一个,谁能想到一个对待学生从来讲究以德服人的教书先生会有这么大的胆魄,梅用紧跟其后也没有过多犹豫,反倒是那些生在官宦世家常年摆弄权术从京城会考中脱颖而出成为县长的世家子弟不仅没发现城外人放生鸟雀的意图,在秦不止与梅用等人传信通知以后并没有效仿二人的做法,而是想着先加急知会远在京中的国主,等待国主的决断再依法办事。
张江给出的命令就是效仿秦不止、梅用二人快速射杀那些城外身份不明但包藏祸心之人,看见多少杀多少!这种病只有麻疮汁液与人接触才能传染,那些携带麻疮汁液飞进城的鸟雀虽然作用甚微,但总有一些爱鸟之人见鸟雀飞入自家房中自是想抓来喂养观赏,特别是家中孩童对这些毛茸茸的动物没有丝毫的抗拒力,还有一些是见到鸟雀双翅无力拍打突然从空中掉落在自家院中,抱着救鸟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发了善心想救鸟儿一命,殊不知为此染上了祸事,一来二去,不过二三日的功夫感染的人数几近翻倍到了近千人,而在后面感染的近五百人中又以孩童居多。
张江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彻夜未眠,调动了国内所有能治疗疮类疾病的药物,军校书院和狙击特训全部抛在脑后,唐国所有懂点医术的郎中全部受召聚在济人堂苦思冥想出谋划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不能以民间的口碑风评武断专行剔除那些所谓的庸医,就算有人真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参加论会于他于患者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是要大部分人觉得可行才能在患者身上试药,可不是每个人的点子都会被采用。这些医馆郎中沾了这次议会的光也是第一次见到并使用济人堂炼制新药的机器,这里有四位被感染的麻风病人用作试药,二男二女,老年、青年、少年、幼童刚好是一家子,性别年龄都齐全,这是为了看看不同性别与不同年龄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张江只说了需要感染者试药还没有开始“点兵”便陆续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试药是有风险的,一旦药不对症可能就此撒手人寰。
今天是第三次试药,每次试药持续四天,四天内不见好转就会改用他法,第一次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敷了狗皮膏药,一直等到药效耗尽也没有起作用,这种疮类疾病都是外敷医治,还未曾听说需要内服治疗的麻疮,第二次采用了木桶药汤泡浴外加全副武装的老东家在一旁插针引穴,虽有成效却不显著,只是能延缓麻疮出汁液的速度,治标不治本终究还是会复发,精通穴位针灸之术的整个唐国只有寥寥几人,顾此失彼无济于事只会白白浪费了人力物力,若只为几人诊治即使他不存私心问心无愧也必会遭人诟病让其他患者寒心,前面两次都是医馆郎中出的主意,张江没怎么参与,今天要试的新药几乎是他一人完成,其他人参与不了,那些医馆郎中不知道麻风病的起因只朝着皮外伤的方向走,但张江知道麻风病是因为细菌感染,需要提炼出抗生素才能彻底根治,当然,这个时代的人不论医术多么高超都不可能知道抗生素为何物,张江也懒得解释,如果请来的这些郎中给出的土办法若是成效显著他也不介意给麻风病患者使用,前世今生都没有遇见过这种病,张江只能把所有能提炼出抗生素的药物都试一遍,一般而言抗生素只要不过量是不会引起什么不适的,此次试药也只是瞎子摸着石头过河并没有多少把握,口服针头静脉注射双管齐下,本来是想找两只猴子感染这种麻风病用来试药的,但没想到与人体结构相似的猴子竟然对这种病免疫,换了十几只也无一例成功,这才找来了这一家子做实验对象,不过也是出于自愿不敢动粗。
在注射服用抗生素之前,张江特意征求了四人的意见,得到他们的点头才敢让人下手,要是摇头不同意就换另一批人,这位一国之主还不知道自己在唐国民间的威望早已高过神仙菩萨一头,抢了多少城隍庙土地爷的香火。看着四人安静的受了抗生素,熬了两天一夜的张江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抹黑毫无征兆一头栽倒在地,把众人吓得不轻,挨得近的赶紧上前扶着后背伸手探鼻息,发现呼吸匀称才松了口气,这位现今不仅身份高贵得可怕论能力胸怀更是唐国国宝,要是就这样死在眼前,他们这些平时救人积攒了不少功德也觉得自己万死莫辞。生怕挪动的时候手脚失误摔着磕着国主贵体,老东家命人从后堂拿来几床被褥给张江垫盖,就在这大厅里众人眼皮子底下入睡,幸好这位国主睡觉没有打鼾的习性,多多少少保住了一些体面。春桃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不顾众人阻拦,牵着小女儿一路碎花小步跑到前大厅守在丈夫身边。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张雨童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爬到张江肚子上两只柔嫩小手轮番开弓拍打着张江的脸庞,嘴里嘟嘟囔囔喊着“爹爹,该起床了!”只不过才拍了两下就被春桃眼快手疾一把抱了下来,那些郎中面面相觑笑而不语,心里盘算着等这小女娃长大了,得让自家优秀后生找机会多接触接触,国主可是说了,以后婚姻自由不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些达官显贵自然是不认同,可对于平民人家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