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额头冒了一点汗,一路小跑过来耗费体力,也有被吓的成分在里面,苦口婆心疏散了民众的少年又消失在青天白日下,不知去往何方,身后隐蔽处一个娇俏身影提着裙摆慢慢跟在张江身后,张江走得很慢,路过一些杨柳小河、花团绿茵,瞅见一个直转弯的拐角步子一晃绕了进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静静地等着一个小碎花步子临近,娇俏身影怕追丢了人步子有些匆忙,刚过拐角差点和少年撞个满怀,在官衙门口劝说民众的时候张江就发现了尾随而来的少女,好几天没和少女出来漫步散心便带着少女故意绕了这段路,被少年直勾勾盯着的少女先是脸色一红有些不知所措而后马上转身就想走,并非是怕少年对她为非作歹,而是做了鬼鬼祟祟的事被抓个正着的无地自容,少年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目送少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少女在快要转过拐角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再次转过身理直气壮地走到少年跟旁挽上他的手臂,感受到手肘处传来的柔软少年哭笑不得,伸手在少女的琼鼻上刮了一下,很宠溺的语气:“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为夫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非得弄个明白你才罢休是吧,你就不怕撞见我和其他女人花前月下徒惹心伤吗?”
“咱两花烛洞房的那晚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不拦着你沾花惹草,但你要是和其他女人同过床就不要再碰我了,到时候不劳累您老人家写休书,小女自会卷铺盖走人。”
少年心里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宠这个女人了,胆子越来越大,跟踪被抓包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有点倒打一耙将他一军的意思,左右手十指相连,少年确实一点责怪少女的意思都没有,牵着少女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来到一个搬运盐米的码头,因为科技水平有限,船运的体量不是很大,一艘船的容量大概是两吨左右,只有三艘运船,这里每日都会聚集大量的苦力工等着运船靠岸向监工报名画押,不是每个来到这个码头的苦力工都能分配到活干,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秩序井然,起初也有一些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想插队引起骚乱的蛮人,因为不满插队打架死过人,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并不是每个人的性子都像一尊泥菩萨随意任别人揉捏,每个监工手底下有十来个看场子的狠人,都是从武馆里走出来的,有几招练家子的本事,插队带头闹事的苦力工被打断一只手丢出码头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插队,不管自己前面站着的人多么矮小,只要能在监工那里签上名字按个手摸印就可以上船搬运拿工钱,一天所有的活都会给签名的工人,当监工合上花名册时就说明今天不再需要劳力可以回家了,码头上是不准工人留宿的。
五名镖师按约定时间在码头恭候多时了,看到被少年牵着手一道同来的少夫人,不管之前有何不满现在都得笑脸相迎,突然进入闹区看见这么多人,少女本能地想将手指从少年的手掌中抽出来,却被少年死死扣住动弹不得,给了少年几个眼神都被少年自动忽略,看着几位镖师脸上年轻人真会玩的微妙表情,少女主动将身子往少年的身后缩了缩以此来遮挡羞意。
少年来了之后牵着少女找了一处能歇凉的荫庇处坐下来,这是他前几天一直落座的位置,几位镖师也是一样的待遇并未像门神一般立在少年身后,也各自找了阳光触及不到的阴凉处坐了下来,位置很隐蔽,少年负责挑人,他们负责记住少年所挑选之人的面貌待搬运收工后与之交谈挖墙根,几天下来,几位镖师大概也摸清了少东家选人的门道,一是面相憨厚老实肤色黝黑能吃苦,二是在搬运过程中遇见同伴摔倒会无偿伸出援手,三是喜欢交谈有说有笑不做闷葫芦、合群,四是愿意听从安排不挑头找事,五是不会主动向监工献殷勤,想着占小便宜少做活多拿钱的偷奸耍滑之辈,五个条件基本缺一不可,在观察过程中五个条件都符合的搬运工少东家一定会拿下,而只要触犯其中两条就进入了少东家的屏蔽名单。
每日一位镖师只需要记住一人就行,对于这件事少年一点也不心急更不敢有所偷懒,毕竟这些人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强战力,可不能随便拎出来就委以重任,一旦不慎选到一个长着反骨的吃里扒外成为害群之马坏了一锅粥,调转枪头向着他开火,后果不堪设想。少女哪里会想到自家丈夫是来干这种看人面相性情的无聊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在一旁瞌睡连天,一会儿低头俯靠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抱着少年的臂弯靠在少年的肩头上睡,幸好没有流出哈喇子,终于在少年为每一位镖师选定目标人选之后,宣布收工回家,少女生无可恋的俏脸瞬间豁然开朗,回去的路上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
到家后问了丈夫选这些人做什么,张江没有告诉少女真话,只说是选来做些药厂里的苦力活,春桃不疑有他,两人相拥而眠。本来按照少年的打算,是准备暗中建立一个类似于军事学校的集中管理训练营,收养那些被父母遗弃无家可归的男孤儿,自己充当父亲的角色给他们温暖让他们衣食无忧,训练他们扛枪作战,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莫过于养育而来的父母子女情,为了名利、权势、美色兄弟反目的丑事屡见不鲜,但很少听闻父子母女因这三样东西反目,两者相较,前者常发,后者罕见。
收养孤儿训练一事虽是最理想的上上之策,但张江怕时间上来不及,如果皇上贤明不听信谗言不夺民财利,济人堂就能安稳发展,就怕一些权臣蒙蔽圣听把权弄势出兵将济人堂这块肥肉据为己有,一旦发生这样的事,身为济人堂东家的春桃母女和他们父子、门房必然逃不过被人构陷入狱甚至斩首示众的下场,旧主不除,如何安置自家的心腹上位成为新主。就算能侥幸保全性命,估计也是被随意安上一个罪名发配边疆,或者过着四处逃亡的日子,失去了济人堂这颗摇钱树变得身无分文的他,前世的记忆也再无用武之地,那种日子还不如上辈子猝死来得痛快。
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靠卖苦力维生的搬运工,与收养孤儿相比,选择搬运工的优势就是可以大大缩短时间,而且这类人最容易知足不会想得太远安于现状。劣势也很明显,尊卑思想牢固不易改变,对封建王朝的皇室、官家、军队极其恐惧不敢奋起反抗,这些人选定之后用张江参考前世共产党党章亲自制定的思想方针让镖师们加以训练,后续还得通过一系列考验才能正式让这群花重金聘来的搬运工摸枪,账本上支出的那一笔不菲银钱就是用在此处,加特林的各个部件少年分成几十批借用药厂的工人机器锻造,一个小小的拉环也是一个独立的单元,从来不将两个及其以上零部件拼接的完整图纸交给工人们过目。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少年辗转各个码头选出了一百六十名搬运工,少年给出的工钱是他们干码头搬运体力活的十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很多人家里时常无米下锅得进老林找一些山货才能勉强度日,少年开出的工钱实在过于诱人,只要答应镖师签字画押就能预支一个月的工钱,少年也不拿此事诓骗他们,为推行法度商鞅立木取信,张江对这些名人轶事还是知道一些也懂得融会贯通,每一个在册子上写下自己名字摁了手印的搬运工都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钱回了家,一旦进入秘营就只有通过考核才能出来,平时的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
秘营,是少年在自家万亩药田里挑出了十余亩临时建造的训练营地,就是专门用以训练这些从码头挑拣而来的搬运工,为期百日,达到要求即可出营,在此期间他将会以头领的身份与这些人同吃同住,一起参与军事化的体能训练,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与这些人彻底打成一片,每月工钱的发放也由他一人完成,在这点上与码头的监工有相似之处。
不论这些人最后的能力大小,他要的效果只是这些人要将服从他的命令作为天职,即使他用手指指着皇帝老儿一声令下,这些人手里的枪也得毫不犹豫地开火,为此少年制定的是魔鬼训练,前世记忆中特工与军校的训练方法相结合,既不能把这些人训练成纯粹的杀人机器,也不能让他们包含太多的个人情感。
自济人堂药物生意停产后,宫里储备的梅开四度不久后就消耗一空,这种药的产量本就不是很多,当时上市没几天就被天家官府这些生怕香火不继也不愁养不起孩子的富贵人家全包了,流入民间的数量不多,宫内侍卫到济人堂订购时,发现济人堂的药物生意早已停产多日,消息传回宫中,皇帝下了口谕命令济人堂立刻恢复梅开四度的生产,其它药物生产可暂停,这道旨意传达到济人堂时,老东家不惊反喜,领了旨说是这一批梅开四度会分期生产免费送给天家和官府老爷们,他虽然不知道儿子最近在暗地里搞什么,不过活成人精的老东家知道儿子儿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拖得越长越好,每次计算着天家官府里的梅开四度快用完时及时地主动送到下一批,天家官府里的银子也没有少济人堂分毫,毕竟有皇帝老儿掺杂在里面还得顾一个名声威望,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失去民心,因小失大。
在张江消失后不久,家也不回,也没有捎人带句口信,忧心忡忡的春桃开始作呕想吃酸东西,别说老东家这种行医救人的行家里手,就是春桃母亲也知道自家女儿是怀孕了,整个济人堂上下一片祥和喜庆,特别是门房,以前跟着老东家驮着那个病秧子东奔西跑,早就和老东家一样把张江看做自己的儿子,这个乖孙子他也是期待得很,不知道这么个超凡脱俗的父亲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儿子,没有三头六臂也千万不要再是一个病秧子,自己朝不保夕还拖着一家人受累,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能像张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可以考虑先天不足,甚至自己下点药也行!念头刚起,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暗骂自己畜生不如,奇怪举动恰好被老东家瞅见,老东家以为门房最近有什么困扰思绪的烦心事,主动上前慰问,门房佯装问了一味罕见药材的功效才换得一时心安。
张江丢下家里一去就是三月,期间不曾进过家门,一向对少年很有信心的春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胡思乱想,加上有孕在身常常在半夜腹痛惊醒,人日渐憔悴,甚至有抑郁倾向,以前不管生活再苦再累总是笑口常开,现在总是一个人呆在被窝里,春莲问几句话春桃才勉强有气无力地答一句,自春桃怀孕后,春莲就搬进了张江夫妇的婚房方便照顾春桃,这位老母亲也和女儿有一样的担心,担心张江在外面寻花问柳乐不思蜀,带回来一只野鸭子。有一日,刚刚睡醒的春桃一下子扑进母亲春莲的怀里抽泣着问道:“娘,张江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是不是已经对我厌倦,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去了。”
以前那男人在身边时,可以很轻松地说出他不想和自己过了,自己就卷铺盖走人的无脑话,真个面临这一天的到来时还是忍不住梨花带雨念念不忘。
可是那天他明明抓得那么紧,生怕自己从他手里跑了,如今三个月音信杳无。
不知作何回答的春莲一昧地安慰女儿不要胡思乱思,说是张江他爹也不知道儿子的下落,许是张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怕连累家里人才久不归家,春莲越说,春桃哭得越厉害,什么事比自家妻儿老小还重要,而且以丈夫的无双智力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让他不敢回家,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来了,老母亲一时也想不出逗女儿开心的法子,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能让女儿重开笑颜的估计也就只有张江这小子了,春桃的孕肚渐渐隆起,春莲真怕春桃产子的时候张江还不回来,若女儿真的因此患上了抑郁症,生产的时候恐怕难保母子平安。
济人堂把宣传药物的办法用在寻人启事上,张贴出张江的画像,活捉济人堂少东家张江可押至济人堂领取赏银一千两,提供消息有实据及路线者可领赏银三百两,当然谎报也会有惩罚,记在济人堂黑名单上以后不能购买济人堂的药物,这是在张江消失的第二个月末尾贴出的告示,性情温吞的老东家和门房也开始急躁,千万别没死在自己手里却曝尸荒野。
在三个月过后的第一百天,春桃越来越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只是偶尔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轻微律动才低头说两句,既是说给孩子听也是在安慰自己,老东家、门房、春莲看着这妮子日渐消瘦却又没法子,暗暗发誓如果张江在春桃生产之前不归家,以后踏进家门的时候一定得好好抽那小子几鞭子,用的狼牙棒,打得他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一个小伙计突然跑到后院兴高采烈地告诉几人,有个轮廓长得像少东家的糙汉子拿着贴出去的悬赏告示来领赏银,让几位主家人去看看,盯着地面双眼无神的春桃像是习晨的雄鸡精神烨烨,一下从坐凳弹起不似有孕在身的妇女,她这一蹦险些动了胎气,看得老东家、春莲、门房几人心惊胆战,三位老人赶紧跑过去扶住这位比金子还贵重的儿媳妇,尽管孕肚还不是特别明显,春桃倒是顾不得这些,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堂跑去,后面三个一身轻的老人反而追及不上。
来到外堂,只见一个肤色略微接近铜色,没有往常那样白皙,拿着贴出去的告示看得津津有味。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层层叠叠,汉子心想准是主家人到了,刚一抬头准备以玩笑的口吻开嘴讨要赏钱,没想到一记重重的耳光突如其来,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追到外堂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还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欢的小女人,整个大堂隔着几层木板的伙计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出这是一记耳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主母。被打的汉子惊愕地看着少女,一脸难以置信,这女人以前的脾气比他两世为人的心境还要平和,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怎么就无缘无故挨打了呢。
汉子正是消失了一百天的张江,别人不认识他这张皮,春桃却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本来出外堂之前心心念念,真正见到的时候陡然生出一股待闺怨妇捉奸在床的气愤,这才不管不顾打出了这一巴掌,想收回来的时候悔之晚矣,幸好一百天的训练让张江的皮肉结实了很多,这一巴掌才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换做以前估计半边脸颊都得青紫相间。缓过神来的少年这才发现少女的穿着极为宽松,依然藏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才明白自己这一巴掌挨得不冤,刚想伸手去摸,声泪俱下的少女一下扑进他怀中死死扣住他后肩膀的肉。
几十个伙计在场,这回换做少年不好意思想从少女的怀中挣脱出来,奈何少女的力道出奇的大,抓得他后背生疼,上次码头是他扣住少女的五指不愿放,这次换做少女扣住他的后肩膀不想放,两人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只是相互欠得更多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百年修得共枕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