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

　　在远离。

　　奔跑。

　　拼命地奔跑。

　　清夜抱着味梅，呼吸的力气，洒在了路上。

　　没有惨叫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清夜愈加的害怕。

　　那些惨叫声，不是大哥天糊的，她听得出来。

　　现在听不到了，她反而更加害怕。

　　她不知道，听不到的惨叫声中，会不会有大哥天糊的惨叫声。

　　脑海里纷繁的思绪，让她忘了这天，忘了这地，忘了周围的一切。

　　跑。

　　奔跑。

　　玩命地奔跑。

　　大哥天糊，是为了她，才卷入了这是非，才卷入了这危险。

　　如果大哥出了什么事，她……她……也不想活了。

　　想到这儿，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快。

　　快快。

　　跑得再快点。

　　呼吸，该死，喘不过气来。呼不出，也吸不进。

　　两条腿，变得绵软无力，连站，都要站不稳似的。

　　后悔的情绪，在心中升起。

　　平常跑个800米，1000米，她都觉得累，都不想跑。

　　她悔不该不听大哥的，要多跑步。

　　她曾经问过天糊：“大哥，现在世道不好，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练什么防身最好？”

　　天糊说：“一力降十会。任何的花拳绣腿都抵挡不了练家子随意的一击。”

　　清夜嘴角一翘，说：“我才不信。按你这么说，那大力士就天下无敌了呗。”

　　天糊说：“你还别不信，我跟你讲个真事，你就明白了。”

　　天糊小的时候，他的家乡有个笨小孩，学什么都学不会。

　　笨小孩的父母可急了，带着笨小孩到处寻医问药，访山拜师，可总不见好。

　　日子一长，笨小孩的父母也死心了，觉得这娃是没救了，就给了笨小孩一头小牛，让笨小孩放牛算了。

　　笨小孩思想单纯，并没有觉得放牛有什么不好，乐呵呵地答应了。

　　每天天一亮，天醒了，牛也醒了，笨小孩跟着也醒了。

　　一牛一天一笨小孩，相跟着来到小河边洗漱。

　　小牛走得慢。

　　笨小孩走得快。

　　不同步伐的人走不到一块儿。

　　要想走到一块儿，这简单。

　　笨小孩把小牛抱了起来。

　　这不就走到一块儿了。

　　打此以后，小牛不走了，只等着笨小孩来抱。

　　不走就不走，笨小孩也不介意，不恼也不怒，不打也不骂。

　　仍旧笑嘻嘻地抱着小牛去洗漱，抱着小牛去散步。

　　抱着小牛去吃草，抱着小牛去晒日。

　　时光匆匆，日子流逝。

　　小牛长成了千二百斤的大牛。

　　甭管是小牛，还是大牛，仍旧不走路，仍旧等着笨小孩来抱。

　　抱就抱。

　　笨小孩抱着牛到地头，一抛，吃草去。

　　抱着牛到河里，一抛，洗澡去。

　　一抱一抛，成了笨小孩的日常。

　　刚开始的时候，人人都在笑。

　　笑笨小孩笨，抱着牛走路。

　　笑牛奇了怪，等着抱不肯自个儿走路。

　　别人在笑，笨小孩笨，也跟着在笑，连牛见了，也在笑。

　　后来，没人敢笑了。

　　不但不敢笑了，遇到笨小孩，眼神中反倒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是有群刀口上讨生活的剽悍，过来打秋风。

　　被打了秋风的人家，自是敢怒不敢言，一肚子气愤。

　　没被打到秋风的人家，心里暗暗高兴，幸灾乐祸地对被打了秋风的人家指指点点，说着“肯定是这家人没有教养，招惹到别人，要不然怎么会单单打了这家人的秋风，不去打别人的秋风”之类的话语。

　　说者无意，听者同意。

　　谁知秋风打得兴起，无一幸免。

　　这话自然也就没人再提。

　　自己打自己脸这事，除了特殊爱好者，没有几个人做得出来。

　　想的是，破财消灾，只要人没事就好。

　　临到走了，打秋风打到了笨小孩的牛上。

　　这牛打小和笨小孩相依为命，笨小孩又怎舍得牛被打秋风打走。

　　自是舍命相搏。

　　笨小孩别的不会，只会抱牛。

　　来一个，抱一个。

　　来两个，抱一双。

　　不管来的是牛，还是人，笨小孩都当成是牛。

　　一抱一抛，吃草去。

　　三下两下，把人都给摔死了。

　　出了人命，笨小孩当然被带走了。

　　灾没了，财也就不用破了。

　　家家户户敲锣打鼓，庆祝失而复得。

　　茶余饭后，偶尔聊起笨小孩，不禁唏嘘：“笨小孩就是人太笨了，怎么能把人给摔死呢？”

　　听完后，清夜红了眼眶，抹着泪问：“笨小孩呢？后来怎么样了？”

　　天糊说：“听话听重点好不啦？我跟你说的是一力降十会，你跟我扯什么笨小孩。”

　　清夜笑道：“你就杜撰吧，信你才怪了，咱们家乡哪里有牛放？”

　　天糊反驳道：“怎么没有？我……”

　　话说一半，他突然想起，在这个遍地都是钢筋水泥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牛放？

　　难道记错了？

　　天糊觉得奇怪，这段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清夜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说：“除了你这个杜撰的放牛大法，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算了，不想了。

　　就是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天糊说：“当然有，还有一句话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你够快，什么都挡不住你。”

　　清夜说：“能快得过子弹吗？”

　　天糊说：“比子弹还快，能接得住子弹。”

　　清夜说：“吹牛，我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天糊说：“你没见过，不等于没有这样的人。我家乡有个老人，手捏钢钉，弹指射出，能……”

　　清夜笑了，说：“行了行了，你就别再杜撰你那个什么家乡的事了，搞得好像你和我不是同一个家乡长大似的。你还没告诉我，女孩子到底练什么防身好呢？”

　　天糊说：“如果你真的想练点什么防身，那就是跑步。只要你把跑步练好，没人跑得过你，再配合三大逃难绝招，保命足够了。”

　　清夜皱着眉头说：“跑步好难啊。”

　　天糊说：“想要保命，能不难吗？”

　　清夜点了点头，说：“也是。你说三大逃难绝招是什么啊？”

　　天糊说：“不小心被捉住了，插眼击喉踢裆，再跑。不过这三招，没练个一万个小时，没啥大用，只能趁人没防备时用一下。”

　　清夜苦着脸说：“要练一万个小时啊。”

　　天糊说：“那当然，练啥不要练一万个小时？就是吃饭，都不止练一万个小时。不但要练一万个小时，还要有正确的方法才行，可不是瞎练一万个小时就可以的。”

　　清夜小嘴一撇，说：“那我不练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如果可以再来，清夜一定会说：“我练，我拼了命也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