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当天,魏钦司着毳冕从皇宫起驾,有些特别的是他的左侧脸颊绘上几朵小巧的马缨花,不似往常那般生硬,本就俊逸的面容更是夺目。魏秋琅则被拉着绾发、点妆,头上插着几朵马缨花,再以金银作配。皇后赫连褚和魏秋琅一样右侧脸颊全部绘上马缨花,栩栩如生,似在脸上绽放,抬眼一笑,犹如花中仙子,明媚动人。
魏钦司和赫连褚走在前面,魏秋琅单独在后跟随,各自乘上车辇,自中门出内城,两岸百姓夹道,这也算是百姓难得一次光明正大见到皇室尊容的时候,一时喧闹不已。
赋阳王魏尤瑾领着锦衣卫保护在侧,礼官手挎篮,篮中放着绣有马缨花样式的布袋以及花叶状散金叶子,自出皇宫便朝街道两边挥洒,原先抢布袋的人只图彩头,没成想打开一看竟是金灿灿的钱,开心得不得了。
两侧阁楼里不乏来看热闹的权贵子弟,门扉皆开,廊檐站着跳动的少年,半闭的窗户后是掩面的女君。见到新帝新后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当然,也不缺好奇跋扈恣睢的平琅长公主究竟长什么样,是否真如说的那样倾国倾城。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少年清脆响亮的声音穿过喧闹拥挤的人群,自高高的楼上落下,魏秋琅手执团扇听着了,朝着声音的源头微微侧脸,
“她的脸上开花了!”
一少年小声呼道,被站在他前方同龄的少年瞥了一眼后慌张地眨眼,刚想要跑开时就得到回复,“笨蛋,那是画上去的!”
“啊,哦……”身后少年悄悄挪动步子,远离外廊,似是不太习惯人多。
魏秋琅只觉得好笑,嘴角上扬,团扇掩面,眉眼弯弯,秀色若珪璋。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外廊之上的少年人脸上皆是红晕。
魏尤瑾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嵩禅观走,其后是魏钦司和魏秋琅,再后面就是各官员大臣,一路由琉璃第一武将建威将军宋伽护卫。
嵩禅观在琉璃都一处青山上,在尚道的琉璃国里,香火鼎盛。
魏钦司和赫连褚不必去往嵩禅观,因而直接转道去往皇陵舞城台。魏秋琅则是和魏尤瑾带着礼官去请观中有名望的方士。
嵩禅观最有名望的方士当属扶清道人,虽然魏秋琅也不知道此人有名望在何处,但她的任务就是去请,知不知道好像不怎么重要。
魏秋琅下了车辇,听见山上钟鸣百里,顿时心神震荡。然而看不见尽头的阶梯让她有点绝望,她要一步一步爬上去……
魏秋琅心中忍不住骂上几句,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选了这么个风水宝地竟要她八百年不出门一次的人爬山!
也许是魏秋琅看了太久,给一旁的魏尤瑾逗笑了。
“六哥哥,你真的要那么明目张胆的笑话我吗?”
魏尤瑾赶紧憋住笑,伸手牵住魏秋琅的手,“好,哥哥牵着你,我们一起爬上去,实在不行了,哥哥把你背上去。只要我们爬得够快,那些礼官看不着你。”
魏秋琅被哄高兴,撩起裙子,抬脚就往上爬。
小姑娘的体力就和年纪一样,一般一般,才到半山腰就已经爬不动了。魏尤瑾看着身后也哼哧哼哧爬山的礼官,果断蹲下身,拍拍肩,十分可靠的说:“来,哥哥带你上去。”
魏秋琅两眼放光,丝毫不犹豫,一下子扑在魏尤瑾身上,险些扑倒他。
“上!”
魏秋琅小手朝着山顶一指,魏尤瑾背着她闷声轻笑,抬步往山上走。
礼官抬头一看,欸,我长公主呢?!
朝着观庙看去,远远的,魏秋琅悠哉地趴在魏尤瑾的背上,礼官忍不住想追上,抓起袍子,大声呼喊道:“殿、殿下,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啊!”
魏钦司和赫连褚先一步到达舞城台,分别换上大裘冕。
贡桌上早就摆着五谷、五禽、五牲,只等着魏秋琅带上扶清道人的到来。
魏钦司勉强得空,问赫连褚,“瑞金梅一事可有头绪?”
赫连褚面朝梳妆镜,转不了头,忽而笑起来回答:“瑞金梅似乎有人动手脚,知道对琉璃的意义,却要故意为之。我手上的瑞金梅数目不多,不过还好,梅城新种出一批梅花,琼林宴必不会出错。”
“你且安心,瑞金梅不用太急切。”
“好,我听你的。”赫连褚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花,没等多久就听见魏秋琅回来的声音,两人才抬步出去。
扶清道人和魏钦司一同踩上阶梯,内赞官一边端起稻米播撒在帝王四周,一边唱词,祈愿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魏秋琅站在祭台下,手上拿着马缨花和枯稻草捆扎在一起的花束,不止她拿着,身旁的魏尤瑾,还有参加的所有官员都拿着,双目仰视,看着祭祀台上的魏钦司和扶清。
内赞官轻贺,“迎,奏乐……”
“拜!”
百官屈膝跪地,花束落下又升起。
“再拜!”
魏秋琅垂下头,弯下腰,乐曲声庄重又肃穆,她的脑海竟一时什么也想不出。魏秋琅再次抬起头时,祭祀台的阶梯处已经备上一盘香,该上香了。
奠玉帛后魏钦司拿起酒樽擦洗,上香,祭酒。祝官又在魏秋琅迷迷糊糊的时候祭祝文,祈福大典的程序复杂,好不容易听到那一声“送”,魏秋琅只觉两眼泪汪汪,待到望燎以后,魏秋琅转身就跑了,反正除了晚上需要在京皇楼呆一会儿,就没有魏秋琅的事。而魏钦司就必须先回皇宫,等臣民拜完以后才有休息的时间。
魏钦司取消了三日的宵禁,待到晚上便是灯火通明,京皇楼亮着黄澄澄的光,像被日初霞光包裹,似花开一般的灯笼垂挂在顶上,一盏挨着一盏,灯下是觥筹交错的人们。红绸飘荡在廊檐间,染上熏香的红烛晃晃悠悠,寒霜不侵。楼外是水光潋滟,停泊岸边的渔船舟楫击水,挂上草棚的灯笼倒映在水面。岸边路过嬉笑的少男少女追逐玩耍,亦不少人站在桥边看人放河灯。
魏秋琅手中攥着团扇掩面,她已将脸上的花洗净,面上白净如玉,她坐在赫连褚身旁看向楼外,眼微垂,似有万般情绪含在眼中,盈盈如秋水。
“可是觉得烦了?”
赫连褚转过头问她一句,手上酒樽未曾放下。
魏秋琅习惯不了这样喧闹的场面,既然赫连褚问了,她便应承着退了出去。魏秋琅一起身,宴席上的人都停下动作,齐齐看向魏秋琅。魏秋琅不理,潇洒转身,下了京皇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