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这似乎是跟何想到一块儿了,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为什么?好在哪儿?”厉问。
“《兽面》,一来可以说是‘兽面纹铜子甗’,有‘鹿甗’的痕迹;二来可以契合老陆‘善人看着是善,恶人看着是恶’、‘主要在人心’的思路;三来我记着好像有个成语——兽面人心。”周说。
“不是‘人面兽心’吗?”厉问。
“都有都有!”我说,“老周你继续说!”
“四来……我们保护文物,有那么点儿‘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的人生态度;五来……五来我还没想好。”周说。
“你这一下想的够多够深远的,我反倒觉得《兽面》跟《黑暗森林》是一个意思。”厉说。
“对对对!五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周说。
“说你胖你就喘!”厉捶了周一拳。
“好啦!老陆真当网络作家的话,写本书不容易,你们是希望尽快突破找到真相呢还是像现在迷雾重重前路不明呢?”周说。
“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你那个可以解释一切的天马行空的假设了吗?”厉说。
“但那显然是不够的——远远不够!”周说。
“‘凡事不能不执着,也不能太执着’。与其说这是一种佛家智慧,倒不如说是一种辩证的思维模式。因为自以为正确往往是错误的开始。”这是我与“智者周”再次谈论另一起匪夷所思的案件时,他所说出的感悟和感慨。
这起案件就是几乎已经盖棺定论的“盗洞案”。
案件的过程看似很简单:一群呼朋引伴的盗墓者,为着一个道听途说的不确切消息,挖掘盗洞,结果最后失败。盗墓者遭举报全部被抓获。
但是周的假设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盗洞是有用的。
我们发现如果要验证周的“可以解释一切”的假设,盗洞和夏老板都是注定绕不过去的两座大山。关于夏老板,我们没有可以依赖的准确的消息来源;但对于盗洞,却有很多可以挖掘可以利用可以获得较为可靠消息的“被遗忘者”:那些临时招募、雇佣来进行单纯的地下工程作业的建筑人员。
周想到这个办法时已经是当天的傍晚了,他找客栈小伙计问了一下当地附近租用中型机械设备的常用联系电话,又联系了一个他认识的在长年在本市的包工头。借着说要租用设备把所有联系电话一一打了个遍,他在闲聊中有意无意的询问对方有没有在“仿龙门客栈”施过工,然后把来过“仿龙门客栈”施工人员电话单独列了出来。
他通过找到的包工头打听到这些人中有两个曾经被警方找去询问过,又让包工头以介绍业务的名义让两人主动联系他。
之后他又开始了“伪装和表演大师”的操作。
“对!老马说你们两个对这里最熟悉了,这次铺管道才希望再让你们过来。呃,以前你负责的工程是哪几部分?……稍等我大概记一下啊,好的,铺设石板…………洞体部分是吧?好……大石碑前的防坍塌的木材加固?!”周问到这句话时神情都变了,“什么大石碑?喔,嗯嗯,测量过才停工的是吧?哦,夏老板亲自去看过……行行,到时我们联系你!”
厉静静的看着周结束表演,说:“你这撒起谎来都不带脸红的!”
周学着厉的样子努努嘴:“我这不是工作需要吗……伪装者、潜伏、密战、林海雪原……”
“行了行了,切!”厉一脸不屑。
“快夸夸我!”周说,“得到了关键情报——夏进过盗洞,准确的说是进过盗洞的最底层:界碑憩室。”
“值得表扬。”厉说。
“刚刚我听见‘测量过才停工’,测量什么?”何问。
“我听那人的意思,是夏老板亲自测量界碑憩室之后决定停工。”周说。
“这就对了!”厉喊,“他是隐藏boss——伪装成文物保护者的盗墓高手!”
“小声点。”周示意她,“这完全验证了我的假设,简直分毫不差!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有捡漏的心理——这位夏老板可不是寻常思维的普通人。”
警方对一楼房间的二次勘察大概18时左右结束了。
我们准备下楼去吃晚饭。刚出房间,听到楼下纷纷攘攘的有人争吵。来到一楼,看见穿着徒步装备的四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用绳子绑住一个矮个子男人,正跟老板娘理论。
“我们店里伙计确实看错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人!”老板娘说,“你们要送警局快去吧。而且警察从店里刚走,你们快点走说不定还能追上!”
“这人为什么会有你们店钥匙?”女生手里拿着一把跟我们房门钥匙一样的铜质钥匙,钥匙柄上有“仿龙门客栈”五个小字,“不是你们这儿房客吗?”
老板娘将登记薄拿过来,说:“你们自己看看,我们店现在一共6位客人……这4位就在这里,还有两位在‘九’、‘十’号房间……我们怎么知道这人手里的钥匙是哪儿来的?这把钥匙对应的‘十七’号房我们查过了,10天前有一位客人住过,但也不是你们绑的这人的名字。我们店里房间钥匙总共3把,除了给客人的,还备有2把。‘十七’号房的备用钥匙确实丢了一把。”
小伙计看见我们,已经主动跑过来招呼我们坐下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这人直接交给警察了。”穿徒步装备的女生说。
“这人犯了什么罪?”周正准备坐下,听到女生这么说,问了一句。
“偷猎!偷猎黄羊!看见我们制止还放猎狗咬我们。”穿徒步装备的女生说。
“证据都在他的车上,我们开回来就停在外面,不信你们自己出去看!”一名穿徒步装备的男生说。
“你们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吗?”周看见他们的袖标问。
“是的。”穿徒步装备的女生回答,“我们从南边一路巡查过来,正好碰见这人放猎狗追黄羊。要不是我们人多,这家伙早就跑了。我们看见他车里放着这把钥匙才一路找到这里的。”
“老板娘说的没错,警察确实刚刚从这里离开——来查盗墓的事,你们快点追应该很快能追上……不过来都来了,不如在店里吃点饭休息休息,你们说呢?”周说。
“行,咱们吃点东西吧。”穿徒步装备的女生对四个男生说。
“我真佩服这样的女生!”厉小声说。“我也是。”何说。
他们五个卸下身上的装备,周对着老板娘喊:“唐姐,这几个朋友的单算我的!”
穿徒步装备的女生说:“不用了,我们心领了!”见到小伙计上前,又问:“你们这里最快的能上的吃的是什么?”
小伙计说:“包子。现在正是饭点儿,包子刚刚蒸好。”
“好的!”穿徒步装备的女生问四个男生,“你们一人要多少?”
一个男生问小伙计:“一盘几个?”
小伙计说:“六个!”
男生又问:“多大个?”
“差不多这么大……”小伙计用手比划了一下。
“要5盘吧!”不等男生说话,穿徒步装备的女生喊。
“好嘞!马上就到!”小伙计喊着去了后厨。
“姑娘,你们干嘛这么急?”周问,“连坐下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穿徒步装备的女生看了周一眼,说:“我们送完这人还要赶去南边,半夜才是黄羊偷猎者最猖獗的时候,他们用高亮度探灯照见黄羊眼睛的反光,趁黄羊眼睛睁不开时放猎狗去咬……这些人心肠太狠、眼里只有钱!”
周还要再问,厉在他身边使劲拧了他一把:“就知道搭讪!”
“好好!”周边示意旁边的小伙计过来自己要点餐,边小声跟厉说,“我就好奇问问,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还敢说!”厉又掐了他一把。
我们点完餐正吃着,他们五人已经吃完准备出发了,他们打包好剩余的包子,对我们喊了声“再见”,便牵了绑住的那人如同一群古代侠客般骑了越野摩托等驰电掣而去。
“这才有《新龙门客栈》的沉浸式体验呢。”我说。
这时过来倒水的正是我聊“杏仁饮”的那名小伙计,他来到我身边小声说:“其实我们店的人真没记错,他10多天前确实来过这里。”
我问:“你怎么见了一面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小伙计说:“不是小的记性好。是这人好像在我们店新店开业的时候跟着谭总来过,是谭总的私人保镖,当时小的就站在他身边——我看他的个头,怎么也不像保镖,所以就记住了。现在我也不相信他是私人保镖,要不然怎么会被五个学生志愿者绑住……”
“你说那人是什么人?!”我们四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看着他,小伙计吓了一跳。
“谭总……保镖……”小伙计说。
“哪个谭总?!”周的眼里射出一道光来。
“就是……圣鹿公司……谭总……我们以前‘翠湖酒家’……东家……”小伙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哦哦!”周示意大家不要反应过度,注意控制好表情,“好!知道了,谢谢!”
这顿饭我们吃的心潮澎湃,如果说“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那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者,才真正“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回到周的房间我们四个已经炸开了锅,“制利害”、“待敌”的念头造就抛诸脑后,“上将军”的气质也完全不存在了。
“老陆,你怎么看?”周的眼睛里有一种发现猎物般炽热的光。
“整个黑店团队的幕后主力阵容已经呼之欲出了。”我说。